劉軍夜襲?
還數萬之眾?
數萬之眾,那就是劉備的主力了。
可劉備的主力,不是沿淯水北上,去偷襲朝陽糧營去了嗎?
怎麼會莫名其妙,突然出現在鄧縣,反倒是夜襲起了自己鎮守鄧縣糧營?
於禁懵了。
他灌滿酒水的腦子拚命的運轉,卻怎麼也想不通其中原由。
“將軍,敵軍已攻至營牆,就要破牆而入了!”
“啟稟將軍,營門外出現關字旗號,敵軍正向我營門殺來!”
“稟將軍,東麵方向也出現了敵軍。”
一道道告急聲,如雪片般紛湧而來。
於禁打了一個寒戰,終於徹底驚醒過來,急是掙紮著再次站起。
“傳令下去,各部趕赴營牆,給我死守住,絕不能放敵軍殺進來!”
“速速派人往樊城主營,去向曹子孝將軍告急求援!”
“快,要快啊——”
於禁一麵顫聲大叫,一麵在親衛的攙扶下出帳上馬,匆匆忙忙趕往營牆。
大營內已亂成一鍋粥。
被從睡夢中驚醒的曹卒們,在將官的喝斥下,連衣甲都來不及穿戴好,便手忙腳亂的趕往營牆一線。
當於禁趕到營門時,眼前所見,卻令他倒吸一口涼氣。
無數支火把,將營內營外照的清清楚楚。
隻見營牆外,密密麻麻的劉軍士卒,如從地獄衝出來的幽冥之兵,潮水般卷湧而上。
他們狂舞著環首刀,將重重鹿角砍斷,爭先恐後的湧至營牆下,如瘋了一般狂砍狂推。
頭頂上的箭雨如漫空流星,鋪天蓋地而下,將倉促趕來的曹卒,成片成片釘倒在地。
漢軍攻勢之猛,兵潮之密,至少也得三萬人左右!
象征劉備的將旗,更是在火光下耀眼飛舞,鼓舞著劉軍士卒奮不顧身猛攻。
“三萬兵馬?劉備親自統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備不是中了程仲德的計策,該統帥這三萬兵馬,去襲朝陽嗎,為何會突然來攻我鄧縣?”
“難道說…”
於禁身形驀的一震,一個令他不寒而栗的念頭閃現於腦海:
聲東擊西!
“難道程仲德的計策,竟為劉備識破,那大耳賊便將計就計,趁我主力北上朝陽設伏,聲東擊西趁虛來襲鄧縣糧營?”
於禁驀然驚醒,霎時間嚇出一身冷汗。
程昱計策何等神妙詭絕,劉備麾下何人竟有能力識破,這暫且不去管。
要命的是劉備三萬大軍,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自己手中隻有一萬兵馬,又是倉促應戰,看眼前這形勢眼看就要抵擋不住。
這要是失了鄧縣糧營,數十萬斛糧草,近四成的軍糧就要被劉備付之一炬!
他還有什麼臉再見曹操?
“傳吾將令!”
“給我死守營牆,後退半步者,立斬不赦!”
於禁縱馬衝近營牆,揮舞著手中大槍,近乎歇廝底裡的大叫。
他已無退路,隻能拚儘全力,死守待援。
從軍數十載,這樣的危急場麵,他已遇到了不止一次,先前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
這一次卻不一樣了。
漢水一役被俘求降,令他在曹軍士卒心中,威望已然掃地。
自鎮守糧營以來,終日自暴自棄,擺爛醉酒,既不巡營也不召集將士訓話,營中大多數士卒,甚至連他的麵都沒見過。
這種情況下,營中上至將校,下至士卒,誰人肯服他?
他自然無法憑借原有威望,穩住人心,激勵起士卒死戰之心。
麵對三倍劉軍前赴後繼的猛攻,曹軍士卒軍心渙散,隻稍作抵抗便紛紛潰散。
“啟稟將軍,東翼營牆為敵軍突破!”
“啟稟於將軍,左營敵軍殺了進來!”
“啟稟將軍…”
一騎騎飛馬而來,將一道噩耗紮在於禁心頭。
抵抗不到半個時辰,一萬曹軍已是全線瓦解。
“於將軍,大勢已去,我們等不到曹將軍的援軍了,快棄營撤退吧!”
身旁副將幾乎是哭腔苦勸。
於禁則是麵如死灰,身形僵硬在馬上,眼眶已為悲憤填滿。
“先失水軍,又失糧營,我有何顏去見丞相!”
“劉備,關羽,沒想到我於禁,竟會為你兄弟二人逼迫到如此絕路~~”
於禁是咬牙切齒,遲遲難下決斷。
“哢嚓嚓!”
一聲崩塌巨響。
營門終於被劉軍士卒推翻在地。
一員長髯武將,手提青龍刀,坐胯赤兔馬,如天神下凡般當先破門而入。
一柄青龍刀橫掃而出,數名惶恐後退的曹卒,便為人頭削落。
“關…關羽?”
幾步外的於禁一聲顫栗驚呼,眼中悲憤瞬間化為驚懼。
劉軍士卒如潮水般從營門灌入。
一柄柄環首刀,無情的砍向惶恐潰退的曹軍。
關羽目光掃過,一眼鎖定了那張熟悉的臉。
“於禁?”
關羽眼中閃過一道意外之色。
他顯然是沒料到,剛剛才被他們放走的於禁,竟被曹操調來鎮守鄧縣糧營。
還真是緣分啊…
關羽嘴角揚起一抹諷意,爾後一夾馬腹,拍馬拖刀向著於禁狂殺而上。
沿途阻擋的曹卒,如螻蟻一般,儘數被掀翻在地。
於禁左右副將親衛,無不為關羽神威嚇破了膽,紛紛轉身四散而逃。
直到關羽衝近五步時,於禁才打了個哆嗦,猛然回過了神來,撥馬轉身便想要逃。
為時已晚。
赤兔馬疾行如風,於禁還來不及轉身時,關羽已如一尊鐵塔,橫亙在了他馬前。
“你走得了嗎!”
藐視霸道的威喝聲響起,青龍刀卷起漫空血塵,挾著天崩地裂之勢當空斬來。
避無可避!
情急之下,於禁隻能憑著武將本能,揮起一槍奮起全力妄圖抵擋。
隻是。
關羽借著赤兔馬的速度,這一刀來勢太快。
快到於禁槍式未出,青龍刀已電斬而下。
“哢嚓!”
於禁握槍的左手,連同手中大槍,應聲便被削斷。
慘叫聲響起,一具湧血的殘軀,騰空而起,重重跌落在地。
跌落在地的於禁,強忍著斷腕的痛苦,獨臂撐地,掙紮著還想要爬起來。
就在他艱難站起身時,關羽鐵塔般的身軀,已將他籠罩在陰影之下。
染血的青龍刀,冰冷冷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隻要關羽願意,隻消輕輕一削,便能取他的項上人頭。
於禁心頭一涼,死亡的恐懼瞬間蓋過了斷腕的痛苦。
“撲嗵!”
沒有一絲猶豫。
於禁膝蓋已然著地。
再次跪在了關羽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