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宋蘊到底還是上了車,因為俞顧森頗顯無語的笑了下之後,拿著她手機扭頭上了駕駛位。
直到宋蘊上車後,俞顧森方才將手機還給了她。
宋蘊垂眸接過手機,上麵似乎還留存著幾分他掌心溫度。默不作聲,沒再說什麼,裝進了包裡。
畢竟陳姐一直在等著送leo回去。
“你旁邊手盒裡有乾毛巾。”
宋蘊和leo身上都是濕濕的,俞顧森看了眼後視鏡同人講。
“好,謝謝。”宋蘊轉眼看了看,車子扶手旁邊的確有個置物收納的盒子。
宋蘊對汽車沒有研究,隻覺得俞顧森開的這款車型,平日裡很少見,倒有幾分像古董。上個世紀產物那種古董。
有點舊。
收納盒子也很古董,她開了兩下打不開,懷疑是不是鏽上了,直到聽見俞顧森一句:“那是個按鈕,不是搭扣,要往裡邊按。”
“”
“rika老師我來幫你吧。”小leo從位置上蹭著往這邊要下來幫她。
“”宋蘊伸手阻止,“坐好彆亂動,我摁開了。”
裡邊整潔的還真的放了一條備用毛巾。
宋蘊拿出來給小嘉沅先擦了擦頭發,又將他的脖子,胳膊擦了擦,將濕透的衣服用乾毛巾捂了捂,捏擰一番。
“感覺怎麼樣?”宋蘊問陳嘉沅,“有沒有舒服點?”
小嘉沅點點頭。
接著宋蘊簡單給自己弄了弄,白色的毛巾,最終變成了灰不溜秋。
擱在以往她會想著要不要帶走給人清洗一下再還回來,但是現在的宋蘊則是想著這樣又難免刻意牽連,體驗到俞顧森之前的態度,她便沒多管,放回原處。
送leo回家的這條路,中途剛好經過埠大,宋蘊中途跟俞顧森商量道:“俞先生,leo的事情我已經跟他媽媽說好了,leo媽媽也已經回到了家,在家等著。前麵就是埠大,麻煩您停下車,我就不過去了。”
俞顧森同leo的小叔反正也是好友關係,宋蘊自覺的將這個幫助算在了他們男士之間的友誼之上。
跟她沒關係。
俞顧森依舊不動聲色,靜靜的開車,車的密閉性很好,宋蘊知道他已經聽到,大概就是懶得回複。
隻是沒想到俞顧森會一路往東。
車子穿過校園區域前麵那一排的哥特式紀念大樓。
他片刻沒停。
宋蘊察覺出不對,禁不住伸手過去前麵扯了下俞顧森胳膊上的衣料,“那個,您走過頭了。”
“彆碰我,我在開車。”俞顧森情緒很穩,嗓音淡淡帶著些平日裡沒有的沉啞。讓他有點不適應的向上滑動了下喉頭調整自己。
“”宋蘊鬆開手,心道,她倒也不是故意要碰。
更不清楚俞顧森到底什麼意思。
雨漸漸變小,如同潮霧一般,但天依舊陰著,沒有要放晴的兆頭。
車子半個小時後在redroad陳嘉沅小叔叔的那所宅院門口停下,陳媽媽陳瑾女士,還有保姆早已經翹首以盼的站在門口等。
旁邊停著一輛汽車,她們剛剛也是一直在外邊找,但因陳嘉沅故意藏著,所以沒能第一時間找到,到這裡也不過是前幾分鐘的事情。
leo叔叔駱遷那邊協同的警察搜尋也在幾分鐘之前宣告撤銷停止。
車子剛停穩陳瑾就跑上了前,拉開車門看自己的兒子。
見到陳瑾,leo小嘉沅向下耷拉著嘴角,臉上依舊沒有多少喜色。
“leo,媽媽很擔心你,一直在找你。”陳瑾試圖去拉孩子的手。
而leo下來車徑直越過了陳瑾的碰觸,往裡邊院子裡走,頭也不回,一句話也不跟大家交流。
陳瑾目光跟著兒子一路看過去,出於感謝和禮節,不能丟下幫助她的人不理。好在保姆張嫂跟了leo過去。
陳瑾轉而回過身,她對俞顧森其實不熟,畢竟也是剛搬過來不久,隻是大概印象裡見過那麼一次,知道駱遷對此人很謹慎周到。
宋蘊下來車跟陳瑾簡單反應了下小嘉沅最近心理,陳瑾有所覺察,就是沒想到會發展的這麼嚴重,跟宋蘊道謝後,又轉而跟俞顧森道謝。
俞顧森點頭。
看得出來俞顧森話少,陳瑾也就沒再多說。想著來日方長,致謝不急於此一時,宋蘊畢竟學生,也還有課。
兩廂一番溝通,陳瑾關心自己的兒子心切,便先散了回房。
最後。
隻剩下宋蘊猶猶豫豫的站在那,還沒上車。
但想到俞顧森總要回去。
而且剛剛明明中途到埠大要下車,是他不給下。
這事賴他自己,宋蘊想,並非是她非要上他的車。
想通之後宋蘊大大方方的重新過去拉車門。
可是車門像是上了鎖,根本打不開。
宋蘊心情一瞬間悶滯,還沒來得及深究原因,隻見前麵駕駛位車窗緩緩降下,俞顧森側了半邊臉往後邊看她說:“坐前邊來,我不喜歡給人當司機。”
“”宋蘊這才確認後車門的確是上了鎖。
坐上來,車內隻剩了他們兩人,俞顧森探身過去給人係安全帶。
他衣料上帶的冷雪鬆味道,沒預警的將她整個團團圍繞。
宋蘊呼吸停滯,覺得彆扭,手過去說:“我自己來。”
“彆動,車子太舊,我怕你把帶子扯斷,沒地方修。”俞顧森沉著音,漫不經心的神色裡帶著幾分認真,一語雙關,像是有意將她剛剛用力擰他車後座那個置物盒子開關的事情一起帶上。
“”宋蘊禁不住喃喃:“是挺舊的。”
說完宋蘊垂著眸,沒看他。
俞顧森盯了眼宋蘊不甘示弱的唇瓣,還有輕微扇動的鼻翼,情緒波動起伏也跟著寫滿了她一張臉。
安靜了兩秒,俞顧森傾身,短發末端擦過去宋蘊半邊臉。
因為他靠的太近,宋蘊抓在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覺收緊。
陌生的男性氣息帶著愈加濃鬱侵襲過來的冷雪鬆,逼近圍繞,宋蘊眼睫毛垂眸戳著下眼瞼。
安全帶係好,俞顧森便很快撤回了身。
之後將車子一路往前開,在前麵往西的岔路口,俞顧森方向盤調轉,直接開往了另一個相反方向。
宋蘊看著路邊建築變得越來越不熟悉,反應過來,轉而看俞顧森:“您要去哪兒,不順路的話我就在這裡下車吧。”
“你不是喜歡那天我們去吃的那家中餐館,我們過去那邊。”俞顧森感覺裡,她應該還沒吃飯。
宋蘊想起來剛剛是在一家高級餐廳門口遇見的他,便問:“您剛不是吃過了麼?”
“沒吃好。”俞顧森修長指骨輕撫方向盤,視線依舊看著路況。
“”
宋蘊看了眼狼狽的自己,扯了下潮潮的衣袖口,正準備拒絕——
“先帶你找地方換身衣服。”俞顧森仿佛早有預判。
遠山霧靄籠著,綿延不絕,宋蘊看著前路,聞言腦袋熱著,禁不住直球式看過俞顧森發問:“您為什麼要特意記著我的喜好?”還要帶她去吃飯,帶她去換衣服。
這些,難不成也都隻是包括在朋友這個界限內?
要真說朋友,其實他們算哪門子的朋友,頂多不過碰巧見了幾次麵而已。
泛泛之交。
完全可以視而不見。
俞顧森將車速減慢,然後直接靠在了路邊停下。
宋蘊詫異的看過他側臉。
俞顧森轉而對上的她的視線,淡言:“你說為什麼?”
宋蘊聞言呼吸一停,臉熱著,心跳一下比一下重,躲開俞顧森那雙深邃眼睛,爭取不再被蠱惑,臉偏過另一邊看著車窗外,嗓音不怎麼清楚,“我怎麼知道。”
她主動的是個明眼人大概都能看穿其中心意,可俞顧森貌似總是很忙,話也總是似是而非,給人莫大的希望,卻每次斷聯後又總會給她一種再也不會有牽連的錯覺。
一種讓人,若即若離,若失若得的,錯覺。
俞顧森重新手摸過操縱台,準備發動車子起步。
“你這樣,我會想著你是在心疼我。”宋蘊在車子起步之前再次開口。
心疼她餓肚子,害怕她著涼。
難道不是麼?
俞顧森手上摸著操縱杆的動作停住。
宋蘊整顆心也仿佛快要跳出來,慢著音,細細將話分解:“你我非親非故,我意思是,其實你不用做這麼多,我就在這裡下車好了,就不再麻煩您了。”
時間安靜了幾秒鐘,宋蘊推開車門要下車,手卻被突然而至的一個力道扣住,俞顧森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之上,把推開一道縫隙的車門再次緩慢帶上,鎖好。
他的手掌很大,幾乎將宋蘊的整個手背覆蓋。
乾燥又溫熱。
接著俞顧森將覆在人手背上的掌心移開,轉而降下身側車窗,伸手從車前置物槽裡摸出一支細長的煙咬在嘴裡。
宋蘊手也瞬時從車門上收回,那點碰觸後的餘溫卻是遲遲未散。
她側過視線看俞顧森。
“介意我抽支煙嗎?”俞顧森問。
宋蘊嘴角因為缺水,有點乾,看過去一眼,說:“沒事。”
俞顧森摸過火機,輕擦兩下,火頭躥出,將煙點燃,吸了口,煙霧順著唇縫緩緩滑出,接著伸手捏過嘴角的煙手伸過車窗外輕敲煙灰,再次將煙咬在嘴邊,沒看宋蘊,這才淡淡開口:“知道我是什麼人麼?”
“你是壞人嗎?”宋蘊問。
俞顧森沒想到她會這麼反問自己,嘴角微提,看她道:“我也不知道。”
畢竟,還沒有人這麼直白的問過他這種問題。
好人,還是壞人?
嗬。
“其實,好還是壞,本來就是一種主觀臆斷。包括我自己,都不能說每次做事都是那個好人。”
俞顧森側過臉,深眸凝著她。
宋蘊內心自我的給俞顧森似乎早已劃定,他是個好人。她的好,是廣義的。哪怕拋開優越的長相,廣闊的學識。
在埠大校領導間可以相談甚歡,接人待物,言談舉止,皆有禮有度,像一個清雅紳士的學長。
他的優點明晃晃的在那。
眼不拙的人,應該都看得見。
宋蘊想著他隻是在婉轉的拒絕而已。
“對不起,可能最近,有點讓您感覺到困擾,我沒太有經驗,希望您彆介意,也不用覺得抱歉,飯我就不吃了,”宋蘊手再次搭在車門把手上,眨了眨眼,表情透著故作的鬆散,看他:“您就當是路邊搭訕了一個無聊的人。”
這種事,畢竟不是彆的,腦袋發熱歸發熱,可畢竟現實是現實,宋蘊心裡有衡量。
“你從哪看出來我在抱歉了?”
宋蘊啊了聲,愣怔:“”
俞顧森很認真的看著她又說了句:“你大概沒弄清楚,現在,是我不想讓你下車。”
車子停在一處名叫who的酒店,泊車員從裡邊出來,俞顧森下車將車鑰匙丟給他。
轉而看一眼下來車,沒再往前動,手指微妙蜷縮的宋蘊,兩隻眼睛看著麵前的酒店大樓踟躕,俞顧森心道:這會兒知道害怕了。
卻是明知故問了聲:“怎麼了?”
宋蘊眼睫微閃,手指尖縮撓了下褲縫,看一眼距離她不過兩步距離的俞顧森,乾咽了下喉嚨,亂著心跳往前走了上去,到人跟前的位置,“沒什麼。”
俞顧森頷首,轉而抬腳一路帶著人往裡邊大堂,宋蘊在徹底進去之前,不禁又打眼掃了一遍麵前這畫棟危宇,在遍地哥特式建築的樓群裡,竟然有這麼一棟彆具東方特色的去處,她跟著俞顧森似乎總有種挖寶的感覺。
“你是在這裡開了房間嗎?”宋蘊跟上人腳步,禁不住問。
俞顧森嗯了聲,側垂眸向後看一眼落他半步的宋蘊,“這裡清淨,偶爾會過來休息。”
在宋蘊正琢磨著他最後那句“偶爾會過來休息”的時候,已經前一步進入大堂的俞顧森直接過去了前台,前台服務生從旁側小心的提過一個袋子:“俞先生,您要的衣服。”
俞顧森接過。
這邊宋蘊踩在柔軟羊絨地毯上,因為害怕弄臟質地這麼好的地毯,她進門之前特意從包裡掏出紙巾給鞋子擦了擦邊緣的泥汙。
“拿著。”
進去電梯,俞顧森將手裡的袋子遞給旁側的宋蘊。
宋蘊知道是他買給自己的衣服,接過也沒再多問什麼。
一路跟著人來到頂層,看俞顧森從西服內側口袋裡嫻熟的掏出一張房卡,然後放在吸磁口,滴的一聲,開了麵前的房門。
俞顧森進去近一分鐘,站在門口的宋蘊捏了捏手裡裝衣服的包帶,方才抬腳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