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況怎麼樣？”
深夜，地下安全屋。
黑木新泉獨自一人秘密來到這裡，一下來就看到了揪著頭發蹲在地上發愁的豐川。
他就蹲在醫療室外，神情緊張擔憂，活脫脫一個手術中的病人家屬，讓黑木心頭又多添幾份緊張，生怕從他口中會得到更糟糕的消息。
“啊，局長，老大他身體狀況似乎沒什麼問題，但大腦的活躍程度很低就比植物人強上一些。”
豐川看到黑木，連忙站起身來，調整一番，儘力讓自己的表情稍微好看一點。
黑木深吸口氣，拍拍豐川的肩膀：“你的狀態表現很重要，雄誌的命夠硬，尋常東西可要不了他的命，不尋常的，那也能五五開，所以放輕鬆點。”
豐川無言以對，五五開，貌似把握也不大來著不過他沒敢把這話說出來。
真是近墨者黑，黑木跟野口久了，安慰人的技巧也下降了這麼多。
“我，我會的。”豐川揉揉臉，重整一番精神，朝黑木用力點頭。
“威廉那邊有跟你說什麼嗎？”
“沒，他說他會暫時留在奈良幫忙處理那些沙子，以及確保叛亂者都被完全清剿。”
黑木沒有再多說什麼，開門走進了這個安全屋自帶的醫療室。
裡麵的病床上，檢測儀式顯得有些雜亂地連接在野口袒露的上半身上，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黑木能百分百信任的人很少，其中並沒有醫生，所以這些都是豐川按照說明操弄的，好在他有培訓過這方麵的技巧，加上說明，又不是要治療，不至於出錯。
而且一旦黑木請了哪位醫生，消息肯定很快就會蔓延出去，多出大量的猜測。
當然，這也是因為野口目前表現出來的身體狀況健康，不像是一般醫學上的傷，更像是被神秘力量造成的，結合威廉提供的信息，最大的嫌疑就是爆體而亡的住友俊輔。
難道，這就是住友俊輔的能力？
通過犧牲自己，來詛咒野口雄誌永遠陷入昏迷？
除非住友家族還有後手，不然這也未免顯得太過“大義”了，純純是為了其他家族做嫁衣。
這樣的舉動可以出於任何人手中，就是難以出在大家族的最後一位直係者身上。
不過這也可能是母神統合在背後布局，通過住友俊輔來造成這一切，目的自然是想要讓特事局亂起來，連帶著日本混亂，這樣，他們母神統合，就能藏身幕後，控製整個日本
黑木拍拍自己的臉頰，回過神來。
這算是職業病了，隻要有一個方向，就忍不住往其中不斷延伸猜測。
但這樣的猜測是無窮無儘的，而且缺乏實質性的線索，現在更重要的，是確保野口的身體情況無恙，以及後續如何處理才能把影響降到最低。
畢竟，誰也不知道野口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她可不想野口醒來之後，特事局就剩個框框了。
“目前能徹底完全信任的，局內隻有豐川、威廉、佐賀和關俊彥，天堂節點的李先生或許能尋求一些支持，讓黑德維希隱藏身份過來幫忙檢查一番”
“聖嬰會社那邊，是不是可以也詢問一番，好歹野口也是名義上的社員”
“野口一旦超過幾天沒有露麵，那麼肯定會引起懷疑，所以”
坐在昏迷的野口病床旁邊，黑木原本雜亂不受控製的思維慢慢得到了收束，找到了關鍵的問題點，思索著解決之道。
“沒想到，你就算睡著也能給我清醒的指引。”黑木苦笑地看著安詳睡臉的野口雄誌，然後輕輕戳了戳野口的臉。
“你忙了這麼久，是該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特事局的事情，就安心交給我吧。”
“晚安。”
翌日，黑木新泉通過局長秘鑰發布通知，出於某種緊急情況，野口雄誌將帶豐川一起前往歐羅巴協助天堂節點和聖騎士處理事務，局內的事宜交給黑木和佐賀接手。
她沒有公開提及關俊彥，因為他更想讓關俊彥在特事局之中保持不太被關注的身份。
對此，黑木新泉還特意請李先生配合表演一番，發來了惡魔複蘇的騷動。
至於能隱瞞多久，她心裡也沒底。
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力穩住局麵，等待野口雄誌的蘇醒。
希望那個時候自己能夠在他身邊，溫柔地說一句
“你醒啦？”
嗯？
這是誰的聲音？
聽到這陌生的聲音，野口有些迷茫地睜開眼，第一時間映入眼中的，便是一個外國小男孩的直勾勾盯著他的畫麵。
四周嘩嘩水聲，野口很輕易就能判斷出是海浪的聲響不過，聲音很怪，很小，他的耳朵像是被捂上了一層厚厚的膜。
所以自己是在哪裡？
野口隻覺得腦海劇痛，艱難地爬起來，捂住額頭，嘗試回憶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奈良、叛亂超凡、住友俊輔趴附於心臟的怪誕蟲子。
慢慢地，他找到了自己昏迷前的記憶。
不對，他昏迷之前，威廉就在他身邊，怎麼會莫名出現在海邊，身邊還有個陌生的孩子？
“孩子，你是”野口疲憊地問道。
“主人和姐姐叫我小狗，你可以叫我狗爺。”小男孩目光平靜得如古井。
“”
野口沒有接話，而是嘗試動用能力，卻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現在的他，就像是沒有吞服聖子丹之前的狀態，一個比較強壯的普通人。
他站起身，環顧自己所在的這片區域。
心中頓時驚濤駭浪，臉上也忍不住露出震驚的表情。
他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在一個一眼就能看完的小小孤島之上，島上連一棵樹都沒有，地麵不是石頭就是沙子！
而目光所及，皆是海平線，真是
不太對夜晚為什麼會這麼亮？
野口愕然抬頭，看到了一個熊熊燃燒，極其明亮的大火球，轟轟聲響仿佛在他腦海響徹。
“這是太陽？”
野口覺得自己大約是處於夢中，沒錯，他昏迷了，現在還沒醒。
所以這一切都是做夢。
也隻有夢才會出現這麼荒誕的場景。
“姐姐說了，要是你醒了的話，可以去天堂看看。”小男孩死板地說。
“天堂？”野口眉頭一跳，難道自己不是昏迷，而是死了？
可他自覺也不能進天堂。
思索間，一塊塊潔白如玉的長方塊從天而降，一級一級地浮在了野口的麵前，朝儘頭望去，一路延伸到了太陽，耀目的光芒之下，看不清目的地。
野口回頭看了眼小男孩，此時的他坐在島上，抱著膝蓋，呆呆地曬太陽。
“你不一起嗎？”
“姐姐說了，我還不夠資格上天堂。”
野口已經猜出來這個男孩是誰了。
豐川有跟他提及過，記錄在了特事局的絕密情報之中。
曾經大鬨品川區，但又幫他們對付一番東條惡魔的蜥蜴怪物。
自從被那從天而降的觸手卷走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至於他姐姐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小男孩身份的時候，他更想弄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自己還能不能回去，特事局會不會失控
這麼長的台階，他又要走上多久才能抵達小狗口中的天堂呢？
但不論如何，他現在的選擇不多，野口深吸口氣，抬起腳，朝白玉台階踏出了第一步。
“你們不知道那天的場麵有多麼誇張啊！”
“上百米高的可怕巨人，知道那是什麼概念不？就跟重建起來的通天閣一樣高了！”
“誒？可是我看新聞畫麵上不就五十來米嗎？哪有一百米這麼誇張。”
“那是官方用特殊拍攝角度隱瞞了！就怕引起太大的恐慌！”
“真的假的？”
公交車上，從車窗外，能看到外麵還沒清理完畢的沙海，幾個國中生激動地討論著前幾天發生的沙人事件，那個聲稱自己就在現場，相隔不過幾百米距離觀看的男孩麵色漲紅，揮舞雙手，無比激動地吹噓那天的經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站在沙人的肩膀上看的全過程。
“你們這些小鬼吵死了！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這堆沙子下麵嗎？！知道有多少人因此無家可歸嗎？！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隻懂得在那裡為自己的經曆吹噓！日本的未來就是毀在你們這種小鬼身上的！！”
旁邊的頹廢中年男人終於忍無可忍，一拳轟在了車壁上，朝著那幾個吵鬨的國中生放聲大吼。
幾個國中生嚇了一跳，弱弱但又不甘地橫了中年男人一眼，趁著到站時候，飛快往下跑去，那個吹噓的還特意轉身嘲諷了一句：“自己沒本事就怪我們年輕人，無能！”
“小鬼你——”
車門關上，男人差點撞在了上麵，下麵的國中生恢複了笑容，嬉嬉鬨鬨地跑遠了。
“司機開門！我要下去教訓他們！”
“我特麼不是你家專車司機！愛坐坐，不坐下一站下車！”司機滿臉橫肉地回吼，把男人後麵的話給嗆了回去。
車上其餘人看著這場鬨劇，神色各異。
但不論如何，沙人確實給奈良、乃至整個近畿都市圈，帶來了一場沉重的打擊。
不論是從經濟上，還是人心上。
之前超凡事件絕大部分都發生在東京，現在終於降臨到他們頭上，那酸痛的滋味，讓人百感交織。
川上達也坐在車上，放下手機，轉頭看向了車窗外那被風刮起來的風沙。
砂礫敲擊在車窗上，發出嗶哩嗶哩的動靜，像是下起了細碎的冰雹。
“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在奈良看到沙塵暴。”
“活著吧，按這個世道發展下去，哪一天看到月球撞地球我都不覺得稀奇。”
旁邊兩人低聲說話，充滿了自嘲的味道。
川上一路沉默到下車。
他的妹妹在沙人事件第二天之後就從大阪回奈良了，那天的混亂離他們家挺遠，所以家裡沒有受到什麼波及。
加上家政阿姨還在，幾下就把那些揚過來的灰塵清掃得一乾二淨。
“哥哥！”
打開門，妹妹就坐在輪椅上，候在門後。
“我回來了。”
川上緊繃的神經於此刻終於得到放鬆，連日來累積的疲憊在看到妹妹的笑容時頃刻煙消雲散。
“歡迎回家，哥哥。”
川上和葉抱住了川上達也的腰，臉頰貼在了上麵。
家政阿姨這時候從廚房出來，笑著說道：“川上先生你不知道，小和葉這些天可一直都在念掛你，你們兄妹的感情是真好啊”
川上朝她笑笑，並沒有太多解釋。
其實他們兄妹關係在他退役回來前挺一般的，還是這兩年的相依為命慢慢重新培養起來。
既然他已經回來了，早乙女，住友家族都覆滅了，短時間內他是不會再出手了。
因為，他的下一個目標，可是首相和天皇。
想要對付他們，沒有周密的計劃是不行的，總不能就戴著個口罩，拿著兩根鋼管，趁他哪天演講時候開兩槍吧。
現在的首相根本就不對外進行路麵演講了，隻會在議會和直播露麵，天皇更是深居簡出，特事局有一支小隊長期保護。
所以要動手，且自身身份不能被發現的話，確實需要好好謀劃一番。
他自己過上逃亡生活倒是沒什麼，卻不想連累妹妹和母親。
“川上先生，午飯我已經做好了，既然你已經回來，那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正好我女兒這些天也一直擔心我，怎麼也得回去了。”
“阿姨不留下吃頓飯嗎？”
“不了不了”
客套一番後，川上達也送走了家政阿姨。
“哥，你知道嗎？媽媽那邊，好像認出我了，醫生說最近可能會有好轉”送走阿姨後，川上和葉激動地跟川上達也分享這份驚喜。
川上達也一愣，難道是跟他殺了早乙女有關？
確實很有可能，按照妹妹口中所說的，當時母親已經跟狂信徒無異，而在早乙女離開了奈良之後，將他們徹底放棄，但迷魂的作用還在繼續，才導致了母親陷入類似一種呆滯的精神狀態，一直走不出來。
現在早乙女死了，意味著迷魂效果徹底消散，母親也有可能借著這個機會，徹底走出來，恢複正常。
一邊吃著美味的午餐，一邊聽著妹妹在一旁嘰嘰喳喳地激動說話，川上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