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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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百六十八斤。

五十六斤。

差了三倍還多。

李師爺跟紀振還未平複心情,現在多了個紀楚。

對於紀楚來說,農業稅這種事,他上輩子都沒經曆過。

他很小時候的時候,那個時空的國家已經取消了農業稅,也就是田稅。

所以現在聽到多交三倍糧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不好。

本就生產力低下的農業社會,再多交那麼多糧,就意味著貧困,饑餓,疾病。

稍微有些變故,更會貧困潦倒。

以一家五口是目的地為例,豐年一畝地二百八十斤糧,交了五十六斤稅,還能剩下兩千兩百四十斤,平均到每人每天頭上,便是一斤二兩。

這對農戶來說,省吃儉用,說不定還能剩一些,能改善生活,也有一定的抗風險能力。

但倘若一畝地要交一百六十八斤,那十畝地就隻有一千一百二十斤。

平均下來,每人每天六兩糧。

若是家中壯勞力多,根本吃不飽。

這還是豐年,倘若災年呢?

畢竟不可能一輩子風調雨順,難免會有天災人禍。

為何會這樣?

李師爺低聲道:“好像是本地田冊上的數目,大於實際的耕田。”

“但是朝廷一直按照田冊上的數字征收。”

沒有開荒。

卻說本地開荒了。

這樣做的目的隻有一個。

開荒,可以作為本地官員的政績。

這樣交稅已經十年了,也就是說,至少三任縣令,都是這麼做的?

隨著時間推移,情況不但沒有緩解,反而越發嚴重。

紀楚眼神閃過前任張大人。

他也沒有什麼人脈,卻能在三年任滿,便去曲夏州做推官。

難不成也是這樣?!

此時還沒有證據,不能這樣猜測。

等紀楚說出自己的猜測,李師爺警覺,同時又道:“此事不能說出去。”

至少三任縣令,都是這樣做的。

最先這樣做的官員,官位定然隻高不低。

如果說出去,彆說紀大人性命難保,就算家人也不能幸免。

這恐怕也是後麵縣令閉嘴不談,甚至從中撈好處的原因。

他們一個個是升上去了。

當地百姓呢。

交三倍的糧食。

過著如此貧苦的日子。

他們怎麼辦。

紀楚站起來,推開窗戶。

十一月初的西北夜晚,風霜已經來臨,隱隱還能聽到郊外的狼嚎聲,透骨的風吹得紀楚咳嗽幾聲。

他身子本就還沒大好,這麼一吹,更是咳個不停。

吃飽喝足,還有溫暖屋子的自己,都被寒風吹得病邪入體,當地身體更弱的百姓呢。

李師爺趕緊關上窗,勸道:“紀大人,不要太過憂心。”

紀楚勉強笑笑。

原身的一大家子,基本都在種地。

根據他的記憶,他可以分析出本地百姓無糧之後的日子。

根據原身的記憶,則更明白如今種田的辛苦。

新出種出來的糧食,卻成為彆人上升的階梯。

當天晚上,紀楚做了一個很久遠的夢。

那時候他還沒上學,跟著爺爺奶奶住在漏風的房子裡。

冬天天冷,一家三口報團取暖。

但很快,有人敲開他們家的門,帶來很多東西,也修補了他們的房屋。

甚至讓他們搬到更寬敞更暖和的房子裡。

自從那日之後,他記憶裡再也沒有寒冷跟饑餓。

再之後讀書上學,考上很好的學校,進入頂尖公司,成為高級社畜,這些記憶都遙遠了。

如今觸目驚心的實情,竟然勾起他小時候的事。

清早,紀楚起身,看著妻子一臉擔憂,安慰道:“沒事,再養一段時間,身子就能好。”

再到衙門正堂,紀楚看向趙師爺的目光,更是難言。

這位便是為虎作倀之人。

而趙師爺也死死盯著他。

自從新縣令說出縣丞,主簿位置之後,他手底下的人幾乎都有了異心。

誰不想更進一步,那是假的。

新縣令既有能力也有野心,跟著他,肯定比跟著一個師爺要好。

而且新縣令身邊的人並不多,還有很多空缺,都是他們的機會。

自己就想不明白了。

為什麼紀縣令一定要針對他,就因為他上來給的下馬威?

今日的眼神越發不對勁,好像他做了什麼天大的惡事一般。

趙師爺想到接下來的計劃,隱下眼神的寒意。

新縣令做什麼都行。

上來就要奪他的賬冊,奪他的財權。

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不怪他這麼做。

紀楚不抬頭就知道趙師爺的恨意。

張大人同他說,錢穀趙師爺最戀財。

刑名範師爺最戀權。

前者如今的恨意,後者如今的恭敬,都在掌握中。

紀楚抬頭朝對方微微一笑,明明是和煦的笑意,卻憑空出現幾分冷意。

“大人,冬日扶濟的名冊已經出來,請您過目。”有主簿的職位在前麵吊著,錢穀的人做事極快。

特彆是被提為書吏的馬泰,就差直接統領錢穀之事了。

想到夜晚的寒風,紀楚道:“務必儘快落到實處,問問這些認捐的大戶,什麼時候拿出銀子。”

這話一出,不少人偷偷看向趙師爺。

隻怕有些難,這些人跟趙師爺關係好,估計不會輕易拿出來。

紀楚自然想到這一點,他又問道:“明年衙門開支預案呢,在何處。”

冬日扶濟的錢還在要。

現在又把手伸到明年整年的開支上。

趙師爺這個愛財如命的人,臉都要掛不住了。

偏偏紀楚還點名:“趙師爺,儘快把文書呈上來。”

“大人,小的會儘快去辦。”

出乎大家意料,趙師爺竟然服軟了?

不過趙師爺為何服軟啊。

趙師爺開口道:“小的在安丘縣多年,從未奢望主簿的位置,昨日大人一說,真乃醍醐灌頂,若小人做事可靠,還請大人舉薦一二。”

原來是這樣!

趙師爺也想升官!

其他人恍然大悟,紀楚表現的也是如此,似乎對趙師爺少了些戒心。

想到自己的計劃,趙師爺心中冷笑。

還想擺長官的架勢,縣令的威儀?

做夢吧,很快大家就會知道,所謂長官不過如此。

一個剛剛考完科舉,就來做官的書生,即使熟悉政務,也不會有太大的膽子。

這一日,安丘縣衙門罕見的平和,同時又有些詭異。

認捐的大戶們有一半人都把銀錢送過來,送來的同時,還特意來見趙師爺。

送錢的目的不言而喻,為了誰送錢,更不用多說。

衙門的天平無時無刻不在傾斜。

夜晚,紀楚拿著還沒處理完的公務回到內宅書房,李師爺跟著過來,他們都要儘快熟悉本地事務。

縣令內宅就在衙門裡麵偏後的位置。

他們兩個處理公務,侄兒跟李師爺的兒子李紋則幫著紀娘子,李娘子做飯。

剛來沒多久,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做,甚至對這內宅也不算太熟悉。

最裡麵還有個後花園,如今天冷也沒好好逛過。

書房裡,李師爺道:“那趙師爺真的是服軟了?今日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紀楚笑:“他如此愛財,咱們一刀刀都砍在錢上,如何不恨。”

那位把持安丘縣時間久了,早就把本地當做自家口袋,試問有人要伸手進他口袋,他會怎麼辦?

紀楚看向窗外。

有些好奇趙師爺下個招數是什麼。

但無論是什麼,他都不在意。

儘快把冬日扶濟送到百姓手中才是。

至少,要過了這個冬日。

又冷又餓的冬日,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吃過晚飯,紀楚跟李師爺又忙碌一陣,這才回到房間休息。

陶氏還未歇息,等著紀楚回來之後,想幫著洗漱,還是被他婉拒。

哪有媳婦兒伺候自己洗臉的。

紀楚道:“真的不用等我,你早些休息就好,家裡事情也多,都是你忙,肯定很累。”

兩人說著話,逐漸進入夢鄉。

直到淩晨時分,紀楚猛然睜開眼,似乎聽到什麼聲音。

不止他聽到了,妻子陶氏同樣醒了。

紀楚按住她:“我先去看看。”

等蠟燭點上,隻見門口流淌著血跡,正朝屋子內流進。

血?!

怎麼會有血!

紀楚推開房門,靠在房門上的東西直接倒入房內。

一頭還未成年的黑熊,氣息極為微弱,血還在不停流淌。

不好。

這樣小的熊,隻怕還沒離開母熊。

紀楚趕緊對妻子道:“樂薇,快起來,我們要趕緊離開。”

黑熊特彆愛孩子,而且極為記仇。

誰要動了他們的孩子,必然會被追殺。

倘若黑熊幼崽死在他這,成年熊會記一輩子,更會伺機殺人,給子報仇。

陶氏趕緊跟著出門,又見相公還在原地

紀楚又試了試小黑熊的呼吸,從房間裡翻出傷藥,給小熊塗上。

人之間的爭鬥,竟然也牽連到動物。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肯定是趙師爺所為。

想要讓黑熊把仇記在他身上,以後彆說去安丘縣其他地方,便是衙門都不能走出半步。

到時候他還縣令嗎?

倘若黑熊得手,更是如趙師爺所願。

愛財如命,原來是這樣的愛財如命。

紀楚見妻子返回,幫著他塗傷藥,也沒說什麼,兩人速度確實快一些。

黑夜當中,小黑熊眼睛閃了閃,似乎想要記住兩個人。

直到聽見野外狼群慘叫的聲音。

紀楚一頓。

黑熊發現孩子不見,開始尋找了。

第一個發泄對象,就是荒原上的群狼。

以一頭黑熊的身手,對付狼群還有些吃力。

可聽這聲音,分明是黑熊完勝。

也就是說,那不是一頭熊,是一對熊。

“你爹娘在找你。”紀楚忍不住道,“找到你,我們就完了。”

說罷,兩人已經把傷口包紮好。

而荒原上的兩頭熊似乎聞到氣味,正在往縣衙方向趕。

兩頭憤怒到極致的熊,如果過來之後,會是什麼場景?

紀楚跟陶氏立刻叫醒衙門眾人。

彆睡了!

快起來吧!

當值的差役們更是嚇得要命。

所有人都躲起來,離衙門遠遠的。

等黑熊救走孩子再說。

而且還要確保,小熊沒有死。

整個衙門驚慌失色起來,所有人都爬起來,失聲尖叫。

兩頭成年黑熊,白日還好,但現在不僅是晚上,衙門人手也還不夠,這不是等死嗎。

倘若不是縣令大人警覺,整個衙門的人,說不定都會葬身熊腹!

黑熊速度極快。

等到衙門眾人躲出去片刻,便已經橫衝直撞,從後花園進入縣令內宅,順著氣味尋到熊崽,憤怒吼叫,彷佛能把人的心肺吼出來。

等了許久,再也沒聽到熊的聲音,有人才道:“大人,咱們回去嗎?”

“先彆回。”紀楚道,“等天亮再說。”

天亮?

為何?

一行人凍的要命,總算安置在附近的民居裡。

百姓也是被熊吼喊醒,嚇得夠嗆。

那百姓倒是知道:“黑熊記仇,也聰明,說不定沒走呢,在暗處躲著,隻等你們回去。”

畢竟傷了他家孩子,黑熊肯定會複仇的。

眾人嚇的哆嗦,挨著到天亮才敢出門。

天一亮,半個縣城的人都知道,昨日黑熊闖進縣衙裡麵,若不是縣令大人機敏,隻怕要死傷無數。

但為什麼要去?

是缺吃的嗎?

等聽說是受傷的熊崽不知道怎麼去了衙門,眾人才恍然大悟。

真是嚇人啊。

稍有不慎,縣令隻怕會沒命!

而聽說了此事的趙師爺,眼神閃過不敢置信。

他如此完美的計劃,竟然也沒弄死紀楚!?

怎麼可能!

本以為能聽到好消息,現在聽到的,卻全都是稱讚!

有說他臨危不亂的,又說他機智聰明的。

總之全是好話。

可他已經沒機會聽了,因為之前被稱為範二師爺的刑名已經到了他家。

“趙師爺,趙金川,你被捕了!”

“意圖謀害官員,立刻羈押!”

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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