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妖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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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 兩人站在人來人往的坊內街道上,時年拍拍手上的灰, 得意地望向旁邊,“怎麼樣?我說從那裡出來不會被發現吧。”

獨孤英回憶剛才, 女孩一臉鄭重地在寺內“勘測敵情”,鬼頭鬼腦繞了一大圈, 終於選中東邊那堵矮牆。用她的話說, “這裡簡直是為我們逃跑量身定做的, 不翻它都是對它的不尊重!”

他勾唇一笑, “你膽子很大。”

身為妓|女私自跟嫖|客出去, 被老鴇發現是會受罰的, 輕則打罵, 重則餓你幾天都有可能。時年當然知道,但問題是,她又不是真的妓|女,鄭三娘才不敢打她……

正想隨口糊弄過去,卻聽他又道:“既然這麼膽大,怎麼剛又被我一句話就嚇成那樣了呢?”

時年愣住, 他輕飄飄提醒,“範陽節度使。”

範陽節度使?時年差點就想問這誰了,卻猛地想起來, 安祿山此時的官位就是範陽節度使!他聽到她叫他的名字了!

她渾身一緊, 獨孤英說:“你認識他?”

時年忙搖頭, “不認識!我一個小女子, 怎麼可能認識堂堂節度使呢。”

“那你剛才叫他做什麼?”

“因為……我想起了一些關於安節度使的傳聞,所以自言自語……”

時年生怕他繼續問什麼傳聞,自己總不能告訴他安祿山馬上就會造反吧,好在這次獨孤英隻淡淡一笑,轉身朝前走去。

時年鬆了口氣。不過這麼一提她也想起來了,剛才意識到馬上要安史之亂時,她很恐慌,但據史書記載,安祿山是天寶十四年農曆十一月起兵的,現在才七月,隻要他們速戰速決,應該不會被波及。

這樣一想,她心情立刻雀躍起來。

獨孤英已經走到前麵,時年幾步跟上,他偏頭道:“今天很熱鬨。”

是很熱鬨。唐代不允許在大街上開店,所以除東、西二市外,每個坊內也開有供坊內居民生活所需的各種店鋪。今天風和日麗,兩側的商鋪全開了,金銀玉器、茶坊酒肆,坊門邊還有熱氣騰騰的湯餅在叫賣。

時年看得起勁,隨手拿起旁邊小攤的團扇搖了搖,卻聽有人道:“時大娘?”

額角又是狠狠一跳,她忍住崩潰轉頭一看,是幾個年輕的錦袍男子,當先那個笑道:“我等去了王七家幾次,一直難見大娘一麵,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

唐代妓|院的名字並不像後世那麼香豔,通常以名妓或者老鴇的名字代指,比如時年在的那家就因為王蘇蘇,而被大家喚作“王七家”。所以這些人,來妓館找了她好幾次?

時年眉頭一皺。雖然這陣子她一直沒露麵,但她那晚的名聲似乎已經傳出去了,經常有人點名想見她,這也是布裡斯一直陪著她的原因,以免她被賊心不死的嫖|客騷擾。沒想到今天溜出來,會正麵碰上。

她剛有點緊張,就察覺右手被握住,獨孤英低頭含笑道:“想要這個?這裡的團扇不好,你若真喜歡,我知道一家繡坊,那裡的繡品都是萬裡挑一的,改日讓人買了給你送來。”

“我不用……”

“不用推辭。年年的手生得這樣美,隻有長安城最好的團扇,才配讓你握著。”

時年被他突如其來的柔情弄懵了,那邊幾個男子也看到了獨孤英,登時麵色一變,“獨孤玉郎?你不是王都知的入幕之賓嗎,怎麼又和時大娘在一起?”

獨孤英隻顧盯著時年,並不理睬。那男子瞧見兩人交握的手,眼神轉冷,半晌一笑,“子敬,這便是時大娘。當夜你提前走了,不曾聽到時大娘一曲妙音,甚為可惜啊。”

這話一出,眾人都看向他身後那藍衣玉冠的男子,白淨清秀,長相很熟悉,竟是那夜被王蘇蘇羞辱了的李君!

時年心裡一股不好的預感,果然,另一男子陰陽怪氣道:“聽到了又如何?我還以為隻有王都知如此,沒想到連這時大娘也是這般,我等三番五次登門都見不著,轉頭她卻陪著獨孤玉郎在外玩樂,鄭三娘都不管的嗎!”

布裡斯的擔心應驗了,一直見不到她的嫖|客發火了!時年有點怨念地瞪向獨孤英,他剛才就不該出來,這些人更多還是對他積怨已深,自己是被連累了!

那廂,李君輕咳一聲,“既然大娘不得空,我等何必糾纏,去彆處吧。”

他同伴不料他如此說,麵露不滿,奚落道:“子敬君此刻倒憐香惜玉起來了,卻不知當夜的‘熱趕郎’去哪兒了?”

眾人頓時哄笑。

王蘇蘇寫詩羞辱李君的事早已傳出,連同“熱趕郎”這個外號也在長安的風月場上人儘皆知,李君這些日子走到哪兒都會被調侃,可謂狼狽。然而讓時年驚訝的是,麵對同伴的嘲笑,李君雖然窘迫,卻道:“那夜是某醉後失態,合該被王都知教訓,怨不得旁人。”

這個李君,酒醒了倒是挺明白事理啊。

可惜他明白,彆人卻不明白,“子敬君也太給那些青樓女子臉麵了,說白了不就是些任人玩樂的賤口!我們平時抬舉她,便真當自己是個人物,端起架子來了!”

“你是怕這時大娘也寫一首詩罵你?若非她上趕著勾引,我等怎會多看她一眼,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這個膽子!”

他們聚在這裡太久,談話也被周圍聽到,平康坊雖妓|院雲集,但妓|女們很少出來,是以除了尋歡的郎君,普通百姓還是沒怎麼見過這些花娘的。一聽說時年是王都知家的人,好像還有點名氣,紛紛圍攏過來,男人們好奇,女子卻麵露鄙夷,指指點點。

時年還從未被人這樣圍觀過,頓時又尷尬又窘迫,還有隱隱的怒意。對麵的男子神情傲慢,看她仿佛在看一隻不識相的狗,周圍男人的眼神也那樣露骨。她本來覺得盛唐風流,平康坊雖是煙花之地,卻也詩禮風雅,可這些人卻挑破她的幻想。

即使才貌雙全、蘭心蕙質,她們依然是卑微低賤的妓|女,不會有人真的把她們當人看。

獨孤英見時年臉已經沉下來,挑了挑眉。果然,這些登徒子平時道貌岸然,得不了手便撒潑,和市井愚婦也沒什麼區彆。以往蘇蘇總能從容應對,這個時年看來是沒辦法了,隻能忍氣吞聲。

嘖,無趣。

正想開口解圍,卻忽然聽到她溢出一絲笑,“郎君說得對。”

眾人一愣。

時年抬起頭,臉上已是盈盈笑意,“若非我故意勾引,郎君自然不會多看我一眼。”

最先開口的錦袍男子輕哼:“你知道便好……”

“既然郎君已經想得這麼通透,那現在,無論奴做什麼,郎君都會不為所動吧?”

這問題有些古怪,男子神色遲疑。時年笑意加深,“郎君這個樣子,像是有些不確定啊?”

“誰說的!”男子立刻道,“你現在再怎麼搔首弄姿,在我看來都隻是笑話!”

“好,郎君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獨孤英一直看著她,隻見說話間,她已經走到錦袍男子身側,右手撫上他後腰。女孩嗬氣如蘭,“不做什麼,奴隻是想讓郎君知道,除了吹曲子,我還會怎麼勾引人。”

下一瞬,女孩杏眼輕眨,朝他拋了個媚眼。

就這樣?

獨孤英剛覺好笑,卻見男子忽然抖如篩糠。他就跟中了邪似的,渾身亂顫,連臉部肌肉都在瘋狂抖動,嘴裡還發出“嗬嗬”的怪叫聲!

眾人驚呼著後退,眼睜睜看著他白眼一翻,栽倒在地!

伴隨著巨大的響聲,旁邊小攤被砸翻,他倒在滿地狼藉中,身子還在抽搐。

擠滿了人的大街,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大家呆呆看著時年,仿佛已經嚇傻。

“你……你用了什麼妖法!你對他做了什麼!”半晌,男子的同伴忽然驚醒,指著時年怒道。

“我能做什麼?”時年無辜道,“這裡這麼多人都看著,我除了眨了下眼睛,什麼都沒做啊。”

她舉起雙手,空空蕩蕩,確實什麼也沒有。而且就算有,他們也想不出什麼東西能把人弄成這樣!

他剛才的症狀,分明是中邪了!

難不成,真的隻是因為那女人眨了下眼睛?

時年輕歎口氣,“郎君,你就這麼喜歡奴嗎?若早知道你這麼喜歡,之前你來那麼多次,奴一定會抽空見見你的,也省得你今天當眾出醜、顏麵全無……”

明晃晃日頭下,女孩笑得仿佛一隻小狐狸。獨孤英又想起方才那一刻,她朝那男人眨眼,那樣簡單的一下,卻是狡黠靈動,讓他想起……

那些話本怪談裡的山精妖魅。

時年看那人的慘狀,心裡得意,叫你們亂說話!長記性了吧!

腰部有輕微墜感,是電擊棒已經被塞了回去。時年覺得自己真是開發了電擊棒的十八種用法,原來除了直接把人電暈,還可以藏在袖子裡,隻開一半電量,裝神弄鬼耍人玩兒……

她還沒興奮完,一個人卻抓住她的手,不由分手就帶著她擠出人群。時年踉踉蹌蹌跟著他,等繞過這條街,終於掙脫,“你乾嘛!”

“不快點離開,你想留在那裡繼續被圍觀?”獨孤英說,“還是被他們當成狐狸精,扭送到長安令麵前?”

時年這才清醒,是了是了,自己來了那麼一出,恐怕要被這些迷信的古代人當妖精了,是得趕緊跑。她看到獨孤英的臉,想到另一個問題,剛才的場麵確實有些詭異,獨孤英會怎麼想?

“你呢,也覺得我是狐狸精嗎?”

獨孤英偏頭打量她,忽然捏住她下巴,半真半假道:“我從不信這世上有妖精。”

時年避開他的手,“那就好。其實剛才也怪你,如果不是你故意在他們麵前跟我裝親密,才不會惹怒他們。”

“裝?我可沒裝。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是嗎?那你說的那種名貴扇子在哪兒?打算什麼時候給我?

“你想要,我當然要給你。要幾把都給你。”

口氣還挺大,時年皺皺鼻子,“那我要是要更貴的呢?比扇子還要貴十倍……不,貴百倍的東西!”

“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這樣予取予求,倒是有千金買一笑的意思了。時年心裡卻“咯噔”一下。

從剛才就覺得熟悉了。翻牆,還有逛街買東西,這一切好像曾經也發生過。時年抬頭,入目所見是繁華的長安城。是了,也是在這裡,一千年前的長安,當時是在未央宮裡,有一個人帶著她翻牆,去看那個注定會成為他妻子的女人。

後來,他帶著她逛遍了整個長安,在城樓上跟她說,要為她修一座宮殿,永遠和她在一起……

“年年?”

時年如夢初醒,卻見獨孤英狐疑地盯著自己,“你又在想什麼?”

“沒什麼……”

時年這次說完,也不管他什麼反應,轉頭看向遠方。

獨孤英盯著女孩的側臉,不語。女人他見得多了,她剛才的神情,分明是想起了某個人。而且這個人不是她恨的,又或者什麼無關緊要的人,而是讓她牽掛,甚至是念念不忘的……

他眉頭忽然皺了一下。

兩人回到妓|院時,天已擦黑,他們從側門進去,獨孤英一直把時年送到房門口。廊下燈籠輕晃,她咬唇,猶豫是否要這麼和他告彆。

下午的套話沒什麼收獲,按理說應該繼續,可以他們目前彼此的身份,一起逛逛街就算了,共處一室實在有些微妙……

她還在糾結,身後的人卻繞過她,徑直走了進去。

“玉郎?獨孤玉郎?”

時年幾步跟上,卻見房內空空,布裡斯不知道去哪兒了,連伺候她的小丫鬟也還沒回來。

“沒有人啊。”獨孤英說,“看你剛才的樣子,我還當房裡有什麼不能讓我瞧見的呢。”

時年一愣。她有一位胡商恩客的事整個樓裡都知道,獨孤英以為,她剛才是在猶豫這個?

“就算有,也是我和你在一起,不能被他瞧見。”她認真道。

講講道理,布裡斯對外可是包了她的!

獨孤英一噎,繼而笑道:“也是。既然他還沒回來,我小坐一會兒,不礙事吧?”

當然不礙事。隻是當兩人臨窗對坐,庭中月華如水,照得滿地銀霜,時年手放在腿上,感受著屋內長久的安靜,忽然有點崩潰。

要聊啥啊……

“那什麼,今下午那些人看起來好像有些來頭,我們得罪了他們沒問題吧……”

獨孤英:“你現在知道怕了?”

她其實現在也沒有很怕,但有些後悔,如果那幾個人事後找茬,影響了他們的任務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是幾個紈絝子弟,不用放在心上。”獨孤英淡淡道。

時年打量她,忽然有點奇怪。自己是有恃無恐,但他又是為什麼,得罪了那麼多權貴之子還這麼淡定?

也是這時她才注意到,獨孤英這個人看似輕浮孟浪,有些地方卻又規整自持,比如他的坐姿總是標準的正坐,執杯飲酒的手勢也很優雅。時年好歹也見過兩個皇帝和眾多權貴,對那種貴族門庭裡經年累月教養才能培養出的貴氣有所體會。這個獨孤英,出身好像很不錯……

聽他下午炫富的口氣,不像是在吹牛,而且他在妓館住了快三個月,一直霸著王蘇蘇這個頭牌,隻靠當初贏了一場鬥詩會真的能辦到嗎?她可是鄭三娘的搖錢樹!

但當初聶城的資料又說,他是個沒什麼錢、靠著才華青樓買醉的落魄詩人,他到底是什麼人?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彆人房裡。”獨孤英忽然輕笑。

“嗯?”

“真的,除了蘇蘇,我還沒有搭理過彆的女子。”

時年眼珠子一轉,已經有了主意,“玉郎眼光高,平康坊這麼多花娘,隻有王都知能入你的眼。隻是你們既然這麼投契,玉郎可有想過幫王都知贖身?”

獨孤英倒酒的手一頓,“你希望我幫她贖身?”

“都知才貌雙全,待人也好,奴自然希望她覓得好歸宿。”

獨孤英默然一瞬,似笑非笑,“那你心腸很好。”

“奴希望是希望,但不知玉郎家住何處,可有妻室,她脾氣又如何,容得下都知嗎?”

“妻室……”獨孤英端著酒杯,目光卻望向遠方,似乎想起什麼渺遠的事,“我自然是有妻室的,她脾氣也很好,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我的母親,是個強勢善妒的女子。她不僅不讓自己的丈夫納妾,連我們這些兒子,也通通不許納妾,否則她便會動怒。我的兄長便是因為寵愛妾室,惹惱了母親,被她廢黜了繼承人之位……”

……唐、唐朝女權主義者?

時年一邊震驚於這位女士的剽悍,一邊覺得這個故事怎麼聽著有些耳熟,獨孤英忽然湊近,“但現在不用怕了,我的母親管不著我。我確實可以幫一個人贖身,你願意嗎?”

“什、什麼?”

“我說,我無意給蘇蘇贖身,但你……你願意跟我走嗎?”

時年張口結舌。

“玉郎,你不要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其實我早就想說,你長得很像我一個小妾,我很喜歡她,背著母親把她養在外麵,隻是現在我們分開了……她曾說過,她有一個親生妹妹,很小就失散了。我在想,你會不會就是她的妹妹……”

電光火石間,時年腦中忽然閃過那一天,她剛來到這裡的那天。她和他在房間裡撞上,當時他喝多了,他叫她……

“宛娘……

他眼中似乎閃過驚喜,“你知道她?你知道宛娘?你真的是她的妹妹?”

時年一陣激動。她忽然覺得,自己一直在尋找的突破口出現了!難道這就是她最先遇上他的原因,自己和他的愛妾長得一模一樣,小妾還有個妹妹,那麼她隻要假扮這個妹妹,豈不是很容易就能取得他的信任?

而且,她們姐妹既然從小就失散了,也就不需要她知道宛娘多少信息,完全能蒙混過去!

這樣想著,她穩定心神,也用一種驚訝的語氣道:“是,我確實有個姐姐,她叫宛娘……”

廊下無風,明月皎皎。

隻點了一盞燈的房裡,獨孤英一瞬不瞬盯著她,輕聲道:“真的嗎?我還當是我認錯了……”

他的手靠近她,似乎想撫摸她的頭發,時年剛想露出個笑,雙眼卻猛地睜大。

因為他的手,狠狠扼住她的喉嚨!

時年:“你乾什……”

他手上力氣加重,讓她的聲音瞬間消失。男人臉上笑容仿佛被抹去了,雙眸冰寒而狠戾,語氣卻還是輕柔的,“我還當是我認錯了。原來那晚闖進我房裡,又傷了我的人,真的是你啊……”

他知道!他認出她了!

時年內心尖叫,滿臉驚恐。怎麼會這樣,難道一開始他就已經認出她了,後麵都是在演戲?!

“誰派你來的?想要做什麼?殺我,還是從我這兒套出什麼?”

時年說不出話,拚命掰他的手。獨孤英又道:“算了,死人的目的我也不在乎。隻是如果有下輩子,你說謊前最好掂量清楚。宛娘的妹妹……嗬,除了我,這裡不會有認識宛娘的人。一個都沒有。”

為什麼?難道一開始他並不確定,隻是因為她承認是宛娘的妹妹,他就認定她在撒謊?

什麼叫這裡不會有認識宛娘的人?!

也許是太過慌亂,她忽然意識到一個一直被她忽略的問題。之前每一次弦波動,對應的都是一個偏移事件,如果有兩個事件,那麼他們在現代就會察覺,弦的波動範圍也是兩個。可事實卻是,他們感覺到了一個極寬的波動範圍,然後,被自動送往其中兩個時間點。

這不合常理,除非……

這兩個時間點,對應的都是同一事件。

可有什麼事情,能影響前後一百多年呢?

大腦開始缺氧,她覺得眩暈,屋內景物也變得模糊。她以為自己要死了,然而下一秒,眼前忽然閃過一個畫麵。

是氣勢恢宏的宮殿,白玉為階、金磚鋪地,群臣儘皆跪拜。而大殿正中央,是一身朝服、神情端肅的獨孤英,他跪在那裡,望著前方九階之上,宰相正在宣讀聖旨。

“……今有皇次子晉王楊廣,天意所屬,茲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

晉王,楊廣。

楊廣。

隋煬帝,楊廣!

時年猛地睜開眼。獨孤英依舊掐著她的脖子,隻是力道鬆了些,似乎在察看她是不是死了。她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覺得我不會認識宛娘,因為宛娘……根本不是這裡的人,對嗎?”

獨孤英眉頭一跳。

她露出個笑容,嘶啞著嗓子、用儘最後的力氣道:“不僅宛娘……不是這裡的人,郎君……郎君也非此間之人,對嗎?”

獨孤英瞳孔驟然一縮。 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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