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死一般的沉寂。
好一會兒,才聽到朱厚照道:“嫁人了?”
他聲音很輕, 卻仿佛隱藏著萬鈞之力, 聽得時年心頭一顫,幾乎就要後悔。但這是她緊急之下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在這種封建皇權社會, 要拒絕一個皇帝, 除了說自己名花有主,還能怎麼辦?
難道直接說皇上我對你沒意思嗎?她怕他暴走!
她低著頭不看他,下巴卻被一隻手蠻橫托起, 君王麵無表情, 道:“嫁給誰了啊?”
“我……”
他盯著她看了許久, 忽然勾唇,“沒關係,不管你嫁了誰, 離開他。”
“皇上!”
“朕是皇帝, 朕想要的女人, 沒有得不到的!”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麵前自稱朕。
滿殿宮人紛紛下跪,噤若寒蟬。男人仿佛被什麼事激起了狠勁兒, 臉上是昭然的侵略與征服,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時年整顆心都亂了。
什麼情況?他不是該聽說她嫁人了就放棄嗎?就算他不怕群臣非議, 但古人不是都喜歡黃花大閨女嗎!
腦中電光一閃,她忽然想起來,臥槽朱厚照在曆史上可是強娶過人|妻的!連孕婦都被他弄進宮過!
媽的算錯了這位小祖宗的屬性!
朱厚照以為她嚇到了,又放輕了聲音, “你彆害怕,不管你嫁的是高官權貴,還是富商大戶,朕都能替你擺平。你做朕的女人,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沒有人敢在背後非議你……”
他又想抱她,時年卻躲開了。君王的手懸在半空,她低聲道:“可是,我很愛我的丈夫,不想背叛他……”
朱厚照拳頭攥緊,轉身怒視著她。他的表情幾乎是惡狠狠了。這不是他頭回看上有丈夫的女子,明明彆人那裡他都滿不在乎,甚至覺得有趣,但聽她說起自己的丈夫,想到曾有個男人擁有過她,現在還被她惦記著,他就覺得一股怒火從心口燒起來……
他忽然將她打橫抱起,就往內殿走去。時大驚失色,遙遙看到裡麵巨大的床榻,頭皮都麻了,奮力掙紮,“你要做什麼?放開我!”
朱厚照不愧是當過山匪頭子的人,任憑她拳打腳踢,手臂如鐵箍般分毫不動。時年終於慌了,“皇上,我救了您的命,你就是這麼對救命恩人嗎?!”
“是,你救了朕的命,所以朕要感激你啊。朕的寵幸,宮裡那些女人可盼都盼不來,是你天大的福氣……”
眼看內殿越來越近,時年心一橫,摸著個東西就捅過去,卻被他抓個正著。時年趁機跳到地上,朱厚照抬手一看,是那根熟悉的黑色棍子。
他眼神一頓。
身陷囚牢時,她曾用它對付過他們的敵人,那時候他們並肩作戰。可現在,她卻把它對向了他。
時年眼眶都紅了,強忍著道:“皇上,我是有夫之婦,請您自重!”
他的心忽然就軟了,歎口氣,“小美人兒,你何必?你不想背叛你的丈夫,那他呢?他知道你的心意嗎?如果他真的在乎你,就不會讓你一次次陷入險境!”
時年不知怎麼回答。為什麼陷她入險境,因為她根本就沒有丈夫,隻有一個坑爹的隊長!
兩人正僵持,錢寧忽然進來,湊到旁邊說:“皇上……”
朱厚照本不想理他,但錢寧不是不懂眼色的人,這種時候還來稟報,肯定是重要的事。
他忍耐道:“怎麼?”
“李將軍派人來說,剛剛在西門附近,擒住了一個刺客……”
刺客?朱厚照一愣,忽然醒過味兒來,“和她一起的?”
“是……”
時年也呆了。怎麼回事,朱厚照不是說,他們肯定逃出去了嗎?難道他騙她的?
朱厚照問:“是那個姓路的錦衣衛,還是彆人?”
“不是路知遙,是另一個年長些的男人。而且據李將軍說,他不是被發現的,反而像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時年腦袋亂糟糟的。聽起來,路知遙逃出去了,聶城卻沒有走,主動到禁軍麵前自投羅網。他想做什麼?難不成,是留下來救她?
女孩眉頭緊鎖,仿佛無比擔憂。朱厚照看見她的神情,心中忽然冒出個猜測,她說她有丈夫,難不成……
他慢慢道:“那個男人,和你……”
時年瞥見他神情,一時不解,落入朱厚照眼中卻成了默認。拳頭頓時攥緊,他冷笑著點頭,“好,好得很。看來是朕錯怪他了。他還是牽掛著你這個妻子,所以才放著生路不走,偏要回來送死!”
時年大驚,“皇上,不是的……”
“你們幾個,把她帶下去看好了!”朱厚照打斷她,冷冷道,“好生伺候著,少了一根寒毛,朕拿你們是問!”
時年又被軟禁了。
準確地說,是第一次被軟禁。藏龍山上朱厚照雖然也關過她,但當時的待遇是實打實的囚禁,這次卻是華麗寢殿、高床軟枕,日常飲食也是珍饈美饌,無一處不舒適。他甚至派了四名宮娥來伺候她,時年在漢朝真當皇帝老婆時,都沒這麼多人伺候!
不過時年沒心思享受,想到聶城那邊的情況,她就坐立不安。到底怎麼回事兒?他就算想救她,也可以潛藏在豹房找機會啊,為什麼要故意被發現?
本就前途未明,自己還給他添亂,朱厚照誤以為他是她的丈夫,如果一怒之下把他殺了怎麼辦……
啊啊啊!他現在還活著嗎?!
時年想到這兒,崩潰地抓住頭發,對旁邊的黃衣宮娥道:“姐姐,你真的不能讓我見皇上嗎?”
那宮娥已經放棄糾正她對自己的稱呼,恭敬道:“夫人恕罪,奴婢等奉劉公公之命伺候夫人,除此之外,彆的一概不能做。”
伺候,她看是監視吧。這幾天她提了十幾次想見皇帝,全被敷衍了回來,想偷溜出去也都被發現。這些宮女簡直後腦勺都長著眼睛,她多走一步路都不行!
她垂死掙紮,“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宮娥默了一瞬,“夫人,皇上想見您的時候,自然會來見您。他不來,您跟我們說也沒有用。”
時年氣極反笑。好你個朱厚照,虧她當初還在藏龍山上舍命救你,現在居然恩將仇報!早知道讓你死在那兒算了!
朱厚照站在窗外,遙遙看著女孩。她似乎和宮女說了什麼,被拒絕了,氣得把手裡的東西砸到了地上。
是在生他的氣嗎?
朱厚照“嘖”了一聲。錢寧道:“爺要是想見夫人,就進去見見吧。美人得哄的,您這麼一直晾著,夫人心裡該怨爺了。”
“爺現在不能見她。”朱厚照淡淡道。那晚她一哭他就心軟了,實在拿不準,如果她再哭著跟自己求情,他是不是又會屈服。
朱厚照提步離開,出了這處宮殿才問:“那個男人呢?”
“還在地牢呢,都拷打好幾輪了,什麼都不說,一口咬死了要見爺……”
朱厚照嗤道:“倒是個硬骨頭。”
“弟兄們也這麼說,所以,爺您看看是不是……”
錢寧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劉瑾打斷,“錢指揮使此言差矣,那賊子來路不明,誰知道打的什麼主意?萬歲爺萬金之軀不可輕易涉險,依奴儕的意思,直接按亂黨處置了算了,還跟他廢話什麼!”
這兩人各執一詞,朱厚照對此類場麵早已見慣,過去有時候還挺喜歡看他們鬥來鬥去,此刻卻隻覺煩躁。
他冷哼一聲,“爺的萬金之軀,就適合涉險。走吧,既然人家說了,正好爺也想見見他。”
還是那個地牢,隻是這一次,他們沒有停在外沿,而是一路深入。越往裡走,周圍越陰濕,那股血腥味也越重,終於,進到了最裡麵的大房間。
正對麵是個刑架,上麵掛著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兩腳都離地了,雙手被鎖在頭頂兩側的鐵環中,頭發淩亂、渾身是血,大概是剛受過一番拷打,還有鮮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他本來似乎在沉睡,聽到聲音慢慢睜眼,目光渙散,一點點落到朱厚照身上。男人一身龍袍、人群簇擁,是不屬於這地牢的尊貴。
他盯著他好一會兒,像是終於看清楚了,輕輕一笑,“皇上。”
聶城在打量朱厚照,朱厚照也在打量他。臉上沾了血,看不太清楚長相,但應該長得不錯,據錢寧說身手也很好,難怪小美人兒會瞧上他……
他眸色一沉。錢寧搬來把椅子,朱厚照撩袍坐下,又接過茶喝了口,才道:“你認得朕?”
“草民有幸,見過幾次聖顏。”
朱厚照哦了聲,“你看著像是個聰明人,怎麼行事如此愚蠢?這豹房也是你能闖的?”
聶城輕咳一聲,“擅自闖宮,的確……罪無可恕,隻是錦衣衛的路大人乃草民義弟,兄弟有難,當大哥的不能坐視不理。所以,無論是禁宮大內,還是刀山火海,草民能闖……總是要闖一闖的……”
這話說得頗對朱厚照胃口,他露出一點笑容,“水泊梁山義氣,那些儒生們都不屑一顧,你倒是推崇。”
“皇上謬讚……”
朱厚照忽然冷臉,把茶盞往小桌上重重一放,“朕幾時讚你了?!”
他的火來得莫名其妙,旁人也不敢勸。朱厚照站起來,半晌才道:“你說你是為了兄弟,那麼兄弟已經救到,朕還特意開門放你生路,你卻偏要回來自蹈死路,為了什麼?”頓了頓,“他們說,你想見朕,又是想做什麼?”
陰暗的地牢裡,聶城沒有說話。滿臉血汙後麵,是他烏黑沉靜的眼睛。
朱厚照放他們出去,可逃出去其實根本沒有用。路知遙的身份宮裡人都知道,再稍微一查,連張家兄弟幫他們入宮都能查出來,要想不被抓到,除非他們立刻離開京師遠走高飛。
但是不行,他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他們要除掉劉瑾,就避不開京師,避不開皇宮,避不開……朱厚照。
目光瞥向旁邊的劉瑾,聶城慢慢道:“草民不走,因為草民心氣難平。我義弟身為錦衣衛,儘職儘責,卻被劉公公押入豹房,要與猛獸相鬥。草民想知道,他是犯了什麼罪,要受此責罰?”
劉瑾牙一咬,他就知道!這人既是路知遙同夥,讓他見到萬歲爺肯定沒自己好話!本想趁拷打的機會弄死他,偏偏錢寧也想到了這個,私下和他不知道聊了什麼,然後便開始多方偏袒,阻撓自己的人下手,現在還真讓他告到萬歲爺跟前了!
他有點緊張地看向朱厚照。認真來說,他抓路知遙就是胡亂抓人,萬歲爺不追究便無事,但查起來就有問題。雖說這位小祖宗性子向來古怪,對自己的命都不當回事兒,更彆說彆人的命了,可就是因為性情古怪,難保他不會突然正義感上頭,要為他們主持一番公道!
朱厚照聞言,神情依然平淡,“哦,所以你是要給兄弟打抱不平?”
聶城直白道:“正是。”
朱厚照不作聲。不得不說,這人實在很對他的脾氣,若換了往常,自己也許就要當場給他封官進爵了。可是,眼前閃過那一晚,時年絕然的臉。她說,她有丈夫,她不想被背叛自己的丈夫……
他慢慢道:“要朕為你做主,也不是不行。其實,朕也想請你幫一個忙。”
“什麼?”
朱厚照不說話,錢寧卻心領神會,這種事他乾的多了,此刻簡直輕車熟路,“是這樣的,時姑娘曾在藏龍山上救過萬歲爺,對萬歲爺有大恩,所以,爺想報答她,留她在身邊享受一世榮華富貴,不知你意下如何?”
聶城挑眉,並不意外朱厚照想留下時年,隻是驚訝他們還挺尊重自己,居然征求起了他的同意,“留不留下,我說了不算,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怎麼,隻要她同意你就同意嗎?”
“當然,但我覺得,她應該是不會同意的。”
這話落入朱厚照耳中,隻覺像是炫耀,冷冷道:“你對她倒是很有自信,既然如此,當初又為何把她帶入豹房?為人夫君,就是這麼保護妻子的嗎?”
什、什麼?
聶城眼中終於浮現出錯愕。他剛才說……妻子?什麼妻子?
朱厚照本來是故意刺他,卻發覺他反應好像不太對,目露狐疑,“怎麼了?”
聶城問:“是她這麼告訴你的嗎?”
朱厚照不解,心頭猛地浮上個期待,“難道,她是在撒謊?你不是她的丈夫……”
話音未落,就被聶城的笑聲打斷。他低笑著搖搖頭,仿佛無奈,又仿佛自傲,“是,她是我的妻子。草民對自己的妻子很有自信,所以無論她去哪兒,我都相信,她不會背叛我。”
朱厚照牙關緊咬。
他看著聶城,隻覺那張臉前所未有的礙眼,幾乎就想當場了斷了他。但是不行。理智告訴他,如果真這麼做了,時年更不會留下了。
聶城等了好一會兒,終於聽到朱厚照的聲音,很淡,卻彆有意味,仿佛剛下了某個決心,“行,既然這個要求你不答應,那換一個。爺隻喜歡欠彆人東西,不喜歡彆人欠我,你想要爺幫你,先把欠爺的還上。”
聶城:“草民欠了皇上什麼?”
朱厚照背著手,透過小窗仰望外麵的日光,好一會兒才轉過頭,笑道:“你毀了爺一場精彩的表演,也讓阿花少了個難得的對手,難道,不該還嗎?”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接近皇帝,時年隻需要使美人計,隊長就要被打個半死,聶隊心裡苦……
感謝霸王票土豪們,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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