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處理科——簡單而言就是拆炸彈之類的高危爆破物,麵對手持這種危險物品的犯人,警察要保證處於隨時能出警的狀態,這一類職能特殊的刑警除非已婚有子的可以外宿,單身群體都是要入住受統一管理的職員宿舍。
近些年東京地區的不法犯罪分子驟然增多,警察的工作量便跟著翻了幾番,睡在辦公室似乎也是常態了。
接待我的警察小姐帶我來到了父親所在的辦公樓層,略帶歉意的讓我先坐在走廊上的長椅等候,她去找人過來,我的視線瞄到了某間門大敞的科室裡麵大量文件和其他雜七雜八的生活用品亂糟糟堆放在一起的場麵,秒懂了警察小姐的尷尬。
我收回視線,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候。
“久等了。”
去而複返的警察小姐姐回來了,她身後跟著兩個人。
我視線猶疑地在她身後的兩個高大的男人徘徊,哪個是爸爸?
說來慚愧,我沒在自己家裡找到類似全家福的照片,按照係統說的,這副身體的社會關係更多的細節是需要我自己去觸發的,所以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長什麼樣。
每次閉眼一想,這一邊親人的麵龐全是空白的。
跟著警察小姐過來的兩個男人其風格亮眼,一個頭發稍長,麵容俊俏,一看就是很受女生歡迎的池麵,就是看著很年輕不像有娃的人。
另一個戴著墨鏡,大概是長期加班的原因,身上的黑西裝已經有點皺巴巴的,臉上有沒來得及刮掉的胡渣,雖然看不清臉,但相比旁邊的池麵,看著要滄桑一些,最主要的是,他的頭發也是卷的!不像燙過了,其淩亂感更像自然生長成的!
我覺得自己找到答案了,拿起東西走到卷發墨鏡男麵前,對他喊道:“爸爸!”
此話一出,旁邊的警察小姐和池麵小哥眼睛瞪大的像銅鈴,他們視線在我和卷發男人之間來回的掃,不知聯想到了什麼,露出三觀被震碎的神情。
“……小陣平!你竟然!”
池麵小哥捂住心口,一臉痛心地看向卷發男。
而被我一聲‘爸爸’震在原地的卷發男臉上的墨鏡都歪了,露出一隻銳利而深邃的眼眸,此時,那隻眼眸裡寫著‘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麼?’
他摘下墨鏡,對著我彎下腰,雙方身高差造成的壓迫感撲麵而來,表情凶巴巴地能嚇哭小朋友,“喂!小孩!看清楚了,我哪裡是你爸爸了!”
卷發警官摘下墨鏡後,露出了不輸旁邊池麵小哥英俊的臉,年輕氣盛的聲音一出,我就知道自己闖了個大烏龍。
“抱歉,我認錯人了……”
“好啦,小陣平,這也怪不到她,你和橘前輩可是我們部門有名的‘黑麵神雙煞’啊,同樣一頭黑的自然卷,複製黏貼的黑道氣場,你們兩手一插兜站在那,就像是準備要去乾一票大的法製咖團夥。”
池麵小哥出來解圍了,他單手撐在卷發警官的肩上,憋笑憋的好辛苦。
另一位警察小姐姐已經默默遁走了,看她離開時顫抖的雙肩,以及那快憋不住的吸氣聲,我大概能想像今日警視廳的茶水間新出爐的樂子會是什麼。
“你好,小妹妹,我是萩原研二。”
池麵小哥笑夠後,一雙魅力四射的迷人桃花眼看向我,輕輕k了一下,“旁邊這位是鬆田陣平,我們是今年剛入職爆破處理科的新人。”
“你們好,我是橘夕子。”
“橘前輩現在其實不在警視廳,一聽到你來後,就拜托我們倆先過來招呼你了。”
萩原研二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要來我們科室等你爸爸嗎?”
“……既然他不在,我就不打擾了。”
我猶疑了會兒,搖了搖頭,將袋子裡的其中一份大食盒拿出來,“這是我做的飯團,如果不介意的話,請拿去和爸爸的其他同事一起享用。”
“唉?給我們的?”
萩原研二一臉意外地接過食盒,他掂量了一下重量,輕笑出聲,“看來我們有口福了,做這麼多真是辛苦夕子妹妹了。”
“那……這些也請幫忙我轉交給爸爸。”
看著萩原研二雙手捧著食盒,我將手裡的袋子遞到鬆田陣平麵前,微微頷首,“剛才的事,冒犯了,鬆田警官。”
“我還不至於跟個小孩計較。”
鬆田陣平接過我手上的袋子。
“那我就先告辭了。”
我朝他們微微鞠躬,轉身,剛要邁開的步伐還是停住了,我回過頭來,把殘留在心中的疑問宣之於口,“爸爸他,是不是受傷了?”
萩原研二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一直能和我對上視線的桃花眼飄忽了一下,明顯有了回避的念頭。
反倒是鬆田陣平藏都不藏,直接點頭印證了我的猜測,“嗯,他受傷了。”
“小陣平!”
萩原研二用手肘捅了捅他。
“昨天的新聞有看吧?”
鬆田陣平不理會旁邊的暗示,直接解釋起來龍去脈,“那顆安裝在公寓高樓的炸彈有遠程遙控的裝置,多虧橘前輩發現不對勁,讓留守在那拆彈的人員提前撤離——”
講到這,鬆田陣平眼睛轉動剜了旁邊萩原研二一眼。
“剛巧就在撤離時,炸彈突然倒計時,橘前輩走在最後,因為炸彈的餘波,受了點輕傷。”
某些重音能很明顯聽出鬆田陣平並不平靜的情緒,我聽了也感到一陣心悸。
“真的對不起!夕子妹妹,要不是因為我!橘前輩也不會受傷!”
萩原研二突然朝我彎下身子,“當時我也在現場,若是我早點發現不對,早點把炸彈拆了,橘前輩也就不會受傷了。”
我不是很理解萩原研二為什麼道歉,“害我爸爸受傷的是炸彈犯。”
“你說的對。”
此刻鬆田陣平散發的氣息有點危險,就像是咬緊獵物目標的杜賓犬,“我一定要把那個在逃的炸彈犯揪出來,狠狠暴打一頓。”
“……既然這樣,我父親就麻煩你們照顧了。”
我大概能理解父親不想讓女兒看到受傷模樣的心情,因為曾經的我也是這樣,明明很痛苦,但遇上關心我的人的目光,我不希望他們露出難過悲傷的神情。
“橘前輩被我們強壓到宿舍養傷了。”
萩原研二從慚愧的情緒中走出來,他向我保證道:“放心吧,在前輩身體好全之前,我們會在科室門口掛上禁止橘前輩進入的牌子。”
“如果不好好養傷,那就隻能暴力鎮壓了。”
鬆田陣平一臉平靜說出了很不得了的話。
“那是你的前輩加上司啊,小陣平,不要衝動。”
萩原研二提醒道,又轉頭對我抱歉的笑了笑,“小陣平開玩笑的。”
可我感覺他做的出來,這人一看就是不被規矩束縛的刺頭。
我和刺頭對上了視線,盯了我的腦袋好一會兒,不知在想什麼,伸出另一隻手揉了揉我的腦袋,把我的發型都揉亂了,“放心吧,我們會照看好他的。”
被搶先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我抬眼,視線落在鬆田陣平的卷毛上,看著毛茸茸的,雖然自己也有,但還是想摸摸。
看著是不好惹的刺頭,實際上心思可能跟頭發一樣柔軟,是個溫柔的人。
“就拜托鬆田警官和萩原警官多多關照我父親了。”
我同他們說道:“還請幫我向我父親傳達——後天的新學校報道,我一個人去就行,讓他務必好好養傷。”
——
在原地目送少女離開後,萩原研二感慨道:“橘前輩的女兒還真可愛啊,很有禮貌,又懂事,還很敏銳。”
“力氣還特彆大。”
鬆田陣平掂量著手上袋子的重量,又看了看萩原研二手上分量超足的食盒,這可不是一個普通女孩能提起的重量啊,“不愧是部門裡腕力最強的男人的後代啊。”
“還有點小迷糊,竟然把小陣平認成自己爸爸了。”
萩原研二拉長音道:“完蛋了,小陣平,要是讓前輩知道這事,你少不了一頓揍的。”
萩原研二幸災樂禍的語氣根本藏不住,現在想想小陣平被個女初中生喊爸爸的場麵,他還是覺得好好笑哦。
“這又不是我主動認領的。”
鬆田陣平無語道。
“我覺得也不能怪夕子妹妹,聽其他前輩說,自從橘前輩和他妻子離婚後,就一直把女兒放到他父母那邊寄養,常年不怎麼聯係,是最近才接回來的,簡直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關係。”
萩原研二回想著從其他人那裡聽來的信息,“你想啊,橘前輩最近不一直也在苦惱怎麼跟女兒溝通嗎,還聽我的建議,買了最近受青春期少女歡迎的女性雜誌偷偷研究少女心理。”
“這就有點變態了。”鬆田陣平咂舌道。
“愛女心切嘛,還單身的小陣平是不會懂的。”萩原研二露出姨母笑。
“說的好像你很懂似的,我是覺得順其自然就行。”
就對橘夕子的初次印象來看,鬆田陣平覺得橘正雄完全沒必要因此焦慮。
“是吧。”
萩原研二微微一笑,“比起在原地踏步的彆扭父親,處在青春期的女兒反而是更加坦率懂事的一方。”
之前聽前輩說他的女兒似乎因為身材方麵的煩惱性格有些自閉,結果真正看到的時候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家中有個姐姐,從小便跟各種女性打交道的萩原研二很早就發現——女性經常會因為各種外界的眼光而變得敏感,從而總是容易陷入苛責自己的境地,不僅容易遭到不懷好意的人的欺負,自己也在欺負著自己。
因為看的多,從前輩擔憂的隻言片語中,萩原研二已經能夠勾勒出一個體態不行,佝僂著背,劉海遮住雙眼,低著腦袋,不敢與人對上視線,經常穿著寬鬆款式的自閉女孩的形象。
這樣的人往往是敏感的,因為先入為主,被前輩托付重任過來時,萩原研二甚至暗暗地在心裡敲打自己,必須慎重再慎重地摸出與對方的相處之道才行。
然而在見到橘夕子本人之後,萩原研二真的很想對前輩喊一句,詐騙啊!
萩原研二看到橘夕子的第一印象聯想到了公寓宿舍樓下吃百家飯被養的軟乎乎的大橘,橘色的卷發,暖紅的眼睛是非常明亮溫暖的色彩。
從一些細節不難發現,女孩挺會給自己打扮的,懂得揚長避短,麵對小陣平都能勇敢地與之對視,這種拋去很多看人眼色行事的自信是很多人活了大半輩子才能慢慢積攢出的力量。
才十幾歲就能展露了這樣柔軟卻又堅韌的鋒芒,這個女孩未來一定很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