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佟佳禾早早地起來洗漱。
每月初一十五，嬪妃們都要去慈仁宮給太後娘娘請安，後殿的那些庶妃也要跟著主位娘娘過去。
承乾宮的幾位庶妃一早就在外麵等候，看著宮人們魚貫而入進去伺候貴妃，蒲雨姑娘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等貴妃收拾好了，她們才一同出發去慈仁宮。
到了慈仁宮，貴妃先行坐下，接著是幾個嬪位，最後才是沒正式冊封的庶妃們。等嬪妃們見完禮，佟佳禾才認真打量著現場的各位美人。
不得不說，康熙的後宮人員龐大，燕環肥瘦看的人眼花繚亂。
那天，康熙是從永和宮出來後，才來的承乾宮。作為後宮端水大師，康熙一天甚至能去看好幾位嬪妃，這並不能作為證據。
佟佳禾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德嬪，德嬪敏銳地察覺到，回給貴妃一個標準又客氣的笑容。
兩人視線交錯，默契地點到即止。
“宜嬪妹妹呢？怎麼還沒來？”
不知是誰說了一聲，眾人的目光都看向郭絡羅庶妃。
宜嬪和郭絡羅庶妃是親姐妹，翊坤宮裡能有機會站在宜嬪身後露臉的自然是她。
“宜嬪姐姐伶俐，此時自然是在裡麵侍奉太後娘娘梳洗。”說這話的是僖嬪。
僖嬪在嬪位裡排最末，地位和寵愛都不如宜嬪，喜歡暗戳戳地說些宜嬪的酸話，眾人早已習慣。
太後娘娘養著宜嬪的五阿哥，平日裡對宜嬪也親厚。
不管是宜嬪自個兒的本事還是看在五阿哥的麵子上才有的抬舉，那都是太後娘娘的事兒，隻有僖嬪這種嫉妒瘋了的，才不顧場合的置喙太後娘娘的決定。
眾人調笑打趣兒的話，郭絡羅庶妃像是沒聽見似的，含笑不答。
許是等的太過無聊，原本暗戳戳看自己的目光，開始變得大膽起來，佟佳禾已經察覺到了數道目光一直牢牢地黏在自己身上。
貴妃因錯失後位病倒了後，宮裡不少人都想要瞧熱鬨，可惜承乾宮的幾個庶妃跟鵪鶉似的，彆人怎麼從她們嘴裡打聽，都撬不出來半個字。
這會兒終於見到貴妃露麵了，嬪妃們互相交換著眼神。對視了半天，也沒人敢衝上去觸貴妃黴頭。如今中宮之位空懸，佟貴妃就是嬪妃之首。
博爾濟吉特氏惡狠狠地盯著貴妃，咬咬牙卻沒有辦法。
佟佳禾看都不看博爾濟吉特氏，蘇庶妃今日身上不舒坦，佟佳禾正溫聲詢問蘇氏是否要喝點熱茶。
蘇庶妃柔聲婉拒了。
這麼多人盯著貴妃，她不想給貴妃添麻煩。
坐在佟佳禾下方的是安嬪李氏，她意外地看了貴妃一眼，原以為貴妃的出身看不上宮裡的這些庶妃，沒想到和蘇氏這種出身的走的如此近。
眼見著把貴妃渾身上下打量了遍，安嬪才注意到今日好幾個位置空著，除了一直臥病在床的端嬪，還有惠嬪沒到。
往常來慈仁宮請安，惠嬪永遠是最早到的那一批，今兒倒是稀奇。
“我來遲了，來遲了。”宮女掀開簾子，惠嬪快步走來道。
向前走了幾步，她停下朝身後招手，還笑著道：“羞什麼，快來見見其他姐妹。”
不知先聽到了誰倒吸冷氣的聲音，佟佳禾也好奇地往惠嬪的方向看去。
惠嬪身後，跟著一個穿著淡粉色旗裝的柔弱美人，像是風一吹兒就能散開一樣，局促不安地跟在惠嬪身後不敢抬頭。
惠嬪算是最遲到的了，這下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從未見過的美人兒身上。
“這位是我宮裡的衛庶妃，因生下八阿哥後身子不太爽利，這段時間才將養好了。”惠嬪聲音爽朗，“今兒是個好日子，我就帶衛妹妹出來認個人，往後大家也好走動。”
衛庶妃生的極美，是宮裡難得一見的絕色，德嬪看到她的那瞬間可算明白了，惠嬪為什麼把衛氏藏起來那麼久，就連八阿哥的滿月宴都沒讓她出現。
眾人終於能見到傳說中的姿容絕世的小宮女，當年她‘爬床’的動靜鬨得可不小。
注意到許多人這樣直接而赤、裸的目光打量著衛氏，惠嬪並不準備替她攔著。
衛氏性子軟弱，且膽小怕生。自己帶她出來走這一趟，就是要讓她知道，八阿哥放在自己身邊養育才是她們娘倆兒最好的出路。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著是難生養的衛妹妹竟然生下了八阿哥這樣玉雪可愛的孩子。”有人開始話裡夾槍帶棒。
“大家姐妹一場，衛妹妹有什麼心得一定彆藏私。”另一個人也跟著附和。
衛氏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從前自己做小宮女的時候，眼前這些嬪妃都是自己的主子，誰都招惹不起。現如今自己是庶妃了，也不能……
“太後娘娘快要出來了。”佟佳禾出聲，打斷了她們對衛氏的圍攻。
貴妃的話，還是極有分量的，原本鬥雞似的的嬪妃紛紛偃旗息鼓。
惠嬪一愣，接著貴妃的話笑著找補，“哪知你們那麼喜歡衛妹妹，早知如此我定會仙丹妙藥的供著，讓她早些養好與大家一見。”
與惠嬪交好的幾個嬪妃笑著插了幾句話，等惠嬪坐下後，衛氏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後。
儘管有貴妃的話壓著，還是有人禁不住看向衛氏，這等容貌如何不讓人忌憚？
嬪妃之中，最得寵的就是宜嬪和德嬪，這兩個人自己都不喜歡，如今自己抬舉衛氏，相當於礙了德、宜二人的路，惠嬪心裡爽快的不行。
等到太後娘娘出來，已是一炷香之後的事兒了。
佟佳禾帶領眾嬪妃給太後行禮。
等人都坐下後，太後挑著幾個撫育皇嗣的嬪妃一一問了阿哥和公主的近況，唯獨繞過了佟佳禾。
眾人這才明白，四阿哥的事兒還沒定論。
太後問完了孫子孫女，心滿意足。
蘇庶妃擔憂地看向貴妃，卻見貴妃神色如常地帶領眾人退下。
翊坤宮。
宜嬪狠狠砸了兩個瓷瓶，身旁的宮人大氣都不敢喘，幾個膽子大的偷偷瞟一眼郭絡羅庶妃。
貴妃病臥在床，皇上也親自探望過了，這無疑給後宮的人一個暗示，皇上是要與貴妃重修舊好。
惠嬪作為最早伺候康熙的那批嬪妃，這些年揣摩聖意頗有些門道。知道皇上不會遷怒貴妃，才果斷往承乾宮探病。
“惠嬪正愁著沒機會去承乾宮與貴妃說話，沒想到陳氏誤打誤撞地創造了機會。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這事兒納喇氏還要好好感謝永和宮那位，這些年儘是拉攏一些沒心機沒手段的蠢貨。”
宜嬪氣得直喘，“那惠嬪也不是個好的，打量著自己年歲大了，再侍奉皇上也討不得多少聖心，這才用下作手段推了個衛氏出來。”
“好一個病弱的美人兒，咱們宮裡就沒哪個人物兒能比得過她。”宜嬪急紅了眼，把帕子扔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郭絡羅庶妃和宜嬪是親姐妹，自然明白宜嬪這樣失態的原因。
論嬌俏，宮裡嬪妃沒人能比得過宜嬪。如今半路殺出來一個衛氏這樣的病美人，宜嬪必然會擔憂自己的寵妃位置不保。
惠嬪有大阿哥，還有衛氏的八阿哥養在身邊，德嬪生了四阿哥，現如今又有六阿哥能養在身邊，自己的五阿哥在太後宮裡。若是今後沒了寵愛，她就當真沒法養育自己的孩子了。
鐘粹宮和永和宮聯合起來算計貴妃，自己糟了無妄之災。
“姐姐……”宜嬪伏在郭絡羅庶妃肩頭哭得梨花帶雨，“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什麼時候能回到我身邊啊。”
胤祺是自己頭生的孩子，是自己的心頭肉。自己已是一宮主位，孩子卻不能養在身邊，一想到胤祺，宜嬪的心都在滴血。
進宮這些年她也怨過家裡，也怨過自己。
若家裡不是包衣旗籍，那胤祺一出生就能養在自己身邊。若自己進宮後能爬的再快些，在生胤祺前就升到嬪位，那胤祺也能在自己跟前長大。
郭絡羅庶妃沉默半晌，隻能輕輕攬住她，像之前無數次地安慰她一樣，一聲又一聲地喚著宜嬪的名字。
“納蘭珠不哭，快了，就快了。”
“納蘭珠，很快你就會有下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