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焉開口既要了珍寶閣的鎮店之寶,珍寶閣又怎麼會不給。
次日一早,他們就將東西備好出發去了聞府。
與昨日不同,因為帶的是重寶,所以專門派了人護送,連管事都來了兩個。
隻是沒成想,他們一行人進府後還沒到萃華院就又被截住了。
但這次東西不一樣,珍寶閣管事不敢像昨日那般怠慢了聞焉,又不敢得罪聞長寧,於是雙方就這麼僵持在了半道上。
聞焉得到消息過去時,兩方人還在拉扯。
窄窄的一截遊廊被堵得水泄不通。
聞焉剛穿過八角門,遠遠就看見由聞長寧叫來的家仆把珍寶閣的人團團圍在正中央。
而珍寶閣的人則把一個抱著木盒子的人護在中間。
聞長寧自己站在一旁,臉色十分不好看。
雙方僵持不下,珍寶閣的兩位管事陪著笑臉,說著好話,急得滿頭大汗。
隔著重重人群,裡麵的人根本沒有發現聞焉到了。
外圍的護衛倒是看見她了,但許是得了吩咐,不僅沒有放行,還打算出手阻攔。
聞焉腳下不停,目不斜視,幾乎一個晃眼的功夫就越過了重重人群走向裡麵。
攔人失敗的護衛們一陣恍惚,臉上閃過一絲困惑。
三小姐方才是怎麼過去的?
他們抬頭再次看向聞焉纖細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三小姐來了。”
另一邊看著聞焉終於出現,珍寶閣的人驚喜不已,大鬆一口氣。
聞長寧的臉直接陰了下去,一邊不高興護衛沒把人攔住,一邊冷笑一聲不陰不陽地說:
“三姐來得可真快。”
聞焉盯著她,有些頭疼,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想壓製住體內的某股躁意。
偏偏聞長寧一無所覺,理直氣壯地指著珍寶閣護著的木盒子說道:
“你來的也正好,這個我要了,你讓他們把東西給我。”
聞焉:“……你怎麼什麼東西都想要?”
聞長寧瞪她。
聞焉:“不給。”
聞長寧聞言大怒:“我要,你憑什麼不給?”
說著話人已經衝到聞焉麵前來了。
東西不一定非要,她聞長寧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但是聞焉居然不給她?
聞長寧又想起了前幾日下午被趕出萃華院的事。
素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五小姐快氣瘋了,特彆是看到聞焉那張氣定神閒的臉時。
聞焉比聞長寧大兩歲,這兩歲也體現在了身高上。
十五歲的聞長寧隻到聞焉的鼻子上,她一走近,聞焉看她,幾乎可以用居高臨下這四字來形容。
莫名的壓迫感和帶了幾分輕藐的眼神,讓聞長寧心頭火愈燒愈旺。
她餘光瞥見遊廊旁的小池塘,一時間惡膽叢生,抬手猛地把聞焉往池塘裡推。
錯身間,聞長寧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我看三姐是起早了腦子不清醒,不如先下去醒醒神吧。”
聞焉瞥見了她得意的麵孔。
聞長寧設想的很好,那池塘水淺掉下去了又淹不死,她隻要聞焉在大庭廣眾之下丟個醜就好,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這麼跟她說話。
然而事態的發展並沒有如她所料,聞焉明明看著瘦弱,聞長寧又是在她毫無防備下動手,可她竟在如此大力的推搡下紋絲不動。
聞長寧一度感覺,她推的好像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巨石。
“好了。”
聞焉捏住聞長寧的手,反手把人摁在長廊上的紅漆圓柱上。
周圍的護衛下人都驚住了,兩個主子打起來了,他們手足無措地撲上來,想把兩人拉開。
可聞焉回頭僅僅掃了一眼,所有人都被鎮住,沒敢再動。
聞長寧臉貼在冰涼的柱子上,感受著所有的人注視,臉上的得意迅速轉為屈辱,她大喊:
“聞焉,你放開我……”
一隻帶著涼意的手捏住她後頸:
“叫我什麼?”
聞長寧後背的汗毛一下全炸了起來,一股涼意從腳底竄上頭頂。
她喉嚨像卡了一個棗核,半天才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三,姐。”
聞焉輕笑:“乖。”
聞焉捏著聞長寧的後脖子,把人翻了個麵,兩人麵對麵挨得極近:
“長寧,方才三姐沒聽見,你說你要什麼?”
聞長寧一張小臉在聞焉含笑的注視下刷地白了,掐住後頸的手也很有存在感。
像脖子外的皮肉被扒開,裡麵的骨頭和血脈裸露了出來,很沒有安全感。
聞長寧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她嚇得眼睛含了淚:
“不,不要了。”
聞焉的拇指摩挲了一下她頸側的血管,臉上笑意加深:“乖。”
“你們在乾什麼?”
一道聲音如驚雷響起,眾人皆轉頭看去。
卻見陸氏在文姑姑等下人的陪同下匆匆趕來。
原本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回廊迅速散開一條道。
聞焉轉過頭對上陸氏那張慍怒的臉,慢慢收回了手。
得了自由的聞長寧,看到陸氏後嘴巴一癟,眼淚啪啪直掉,撲進她懷裡:
“娘……”
光聽那聲音都感覺到這是受了大委屈了。
陸氏被聞長寧這一哭哭得全副的心神都落到她身上:
“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哭了?”
聞長寧想說聞焉打人,可一想起聞焉適才那嚇人的模樣,到嘴的話拐了個彎變成了:
“娘,為什麼三姐能買珍寶閣價值三百金的頭冠,我就隻能用幾十兩的珠釵,娘你偏心,我也要。”
聞長寧軟塌塌的聲音裡滿是哭腔,話裡看似控訴是陸氏偏心,暗地裡卻點名了聞焉私自花大價錢買了貴重東西。
果然陸氏給聞長寧擦眼淚的手一頓,抬眼猛地看向聞焉:
“珍寶閣三百金的頭冠?”
陸氏話音落下,周遭落針可聞。
此時任誰都能聽出她的詫異和驚怒。
很顯然頭冠的事,陸氏毫不知情。
珍寶閣的兩個管事對視一眼,雙雙感覺對方在這短短一上午的時間都老了好幾歲。
先有兩位小姐因為頭冠動手打架,後有陸氏秋後算賬。
他們這一趟就怕東西沒賣出去,還得罪了聞知府一家人。
早知道,一開始就不接這樁生意了。
陸氏則是真的被驚到了。
三百兩黃金,這可是極大的一筆數目。
昨日珍寶閣管事帶來的那些,加在一起也不過堪堪五百兩銀子。
今日帶來的一頂頭冠就要三百金,西江城中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花幾百金買首飾的。
在這種近乎凝重的氣氛中,聞焉抬腳走到那裝頭冠的木盒子前,輕輕掰開搭扣,掀開蓋子。
一頂流光溢彩,華美至極的頭冠印入所有人眼簾。
頭冠上鑲嵌的寶石在陽光下絢麗奪目,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氣息,眼睛死死地釘在那頭冠上。
聞焉欣賞夠了,轉過頭眉眼具是笑意,極為開心的說:
“母親,我喜歡這個。”
聞長寧艱難地把眼睛從頭冠上拔出,不敢看聞焉,隻悄悄注意著陸氏的反應。
而陸氏能有什麼反應,當然是拒絕:
“不行。”
不給買,那聞焉能怎麼辦?
聞焉笑了下,直接用了一個最管用,也不要臉的法子。
她一把奪過木盒子裡的頭冠,拿在手裡把玩,耍無賴般說道:
“我就喜歡這個,母親不給我買,那我也不要讓它戴在彆人的頭上,索性就砸了吧。”
眾人大驚失色,嚇得差點停止心跳。
珍寶閣管事險些哭出來,雙手無助地舉著:“三小姐彆衝動,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聞焉盯著她:“彆過來,嚇著我了,手上不穩可就摔了。”
一眾人動作僵住。
誰也沒料到她會這麼做,聞長寧更是忘了哭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陸氏則臉色鐵青:“聞焉。”
聞焉:“母親買嗎?”
陸氏沒料到她會這般行事,頓時氣得雙唇發抖。
一個頭冠而已,陸氏的庫房裡比這更貴重的東西都有。
可聞焉就為了這一個頭冠失了體麵,讓外人看笑話。
簡直眼皮子淺到沒邊了。
陸氏咬牙道:“聞焉,休要胡鬨。”
聞焉目光落到陸氏懷中乖巧委屈的聞長寧身上:
“五妹妹,方才不是還要同我搶這頂頭冠嗎?怎麼母親一來,就不吭聲了?”
聞長寧身子一僵,不敢說話。
陸氏聞言看向聞長寧,聞長寧咬咬唇小聲道:
“娘,我跟三姐鬨著玩兒的。”
陸氏還沒說話,聞焉笑到:
“五妹妹真會說話。”
聞長寧徹底安靜如雞。
“母親,昨日可是你親口說的,讓我從珍寶閣挑兩件喜歡的。我挑來挑去就喜歡這件。”
聞焉停頓一下又道,
“母親是覺得貴了?反悔了?不想給我買了?”
陸氏氣得整個人都在哆嗦:“你……”
“買!”
恰在這時,一個擲地有聲地買字,徹底解開了僵局。
眾人循聲看去,一女子大步而來。
她年約二九,生得美貌雍容,同陸氏極像。
“二小姐!”
她一出現,不管是珍寶閣的人,還是聞府的人,紛紛躬身行禮。
來人正是陸氏的第二個女兒聞如清。
聞如清走近後先喚了一聲娘,才又客氣地對珍寶閣的人說道:
“勞煩諸位跑這一趟了,家中妹妹不懂事,讓你們看笑話了。”
珍寶閣的兩位管事硬逼自己露出個笑道:“哪裡哪裡,兩位小姐活潑可愛,二小姐說笑了。”
二者你來我往又說了兩句生意場上的事,聞如清才對身後的隨從說:
“帶珍寶閣兩位管事去結賬。”
在聞如清的乾預這件事迅速了結。
珍寶閣的人走了,遊廊裡的護衛也被遣散了。
外人皆走光了,唯有幾位主子的心腹尚在。
聞如清看向聞焉,淡淡地說:
“三妹既然喜歡,就拿穩了,小心摔了。”
聞焉放下手:“二姐說的是。”
聞如清沒有再跟她說話,許是不想再跟她說下去。
她走向陸氏:“母親我扶您回去。”
陸氏欲言又止地看她,最後到底是一言未發,由著聞如清扶著往回走。
不過兩人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了什麼,聞如清微微側首:
“長寧。”
原本呆愣原地的聞長寧,遲鈍了一下,才抬腳走到陸氏另一邊倚著。
兩姐妹一左一右伴著陸氏回了正院,徒留聞焉一個人站在原地。
望著她們的身影走遠,晴雲擔心地看向聞焉:
“三小姐。”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倏地飛向她懷中。
晴雲手忙腳亂地接住,可等接到後往懷裡一看發現是那頂價值百金的頭冠時,直接驚出來一身冷汗。
她慌忙看向聞焉,卻隻見了她一個背影。
晴雲小心翼翼地抱著頭冠,生怕摔壞了,等她小跑跟上聞焉後,隱隱約約聽見她的聲音道:
“總算是能清靜一段日子了。”
“三小姐,什麼安靜了?”
聞焉瞥了晴雲一眼,滿臉輕鬆道:
“小麻雀安靜了。”
聞長寧大約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出現在她麵前了。
被她嚇這一通,足夠她縮著尾巴一段日子了,便是後麵好了傷疤忘了疼,也還有陸氏會約束。
如果陸氏也忘了,那聞焉再去珍寶閣逛一圈。
總能讓她們兩母女記什麼。
晴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東西:
“三小姐,這個……”
聞焉:“哦,你看著處置吧。”
上輩子見慣了煉器宗出來的好東西,這頂頭冠便著實有些粗陋了。
聞焉有些失望,不過能用這個讓聞長寧吃些教訓,就勉強留下吧。
晴雲茫然,這麼貴重的東西,她看著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