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祈禱。
兩座木雕。
雖是隨手而為,但赫爾邁厄妮可沒失憶。隻是她沒想到,其實兩座木雕都明晃晃地泄露在阿曼妮西斯的“視野”中。
白毀屍滅跡了……
赫爾邁厄妮心底輕歎,她打算解釋幾句。
愛美之心嘛,沒什麼羞於啟齒的,而且她那會正處於晉升後精神尚未真正穩定下來的特殊情況,那些陰鬱在心底的陰暗麵會不自覺地表露。
唯一可能受到指摘的,就是她的取向問題。
赫爾邁厄妮臉皮夠厚,也自認足夠了解阿曼妮西斯這個“舍友”,不認為對方會在這種小事上過於在意。
不過沒等她開口解釋,阿曼妮西斯並沒有追究這種“褻瀆”,主動談起了巨人族神靈的事情:
“以我目前精神狀態,隱秘能力更好地發揮下,祂們看不破了我的身份,但以祂們的性情,部落這邊得小心些。”
“這兩位神靈有問題嗎?”
赫爾邁厄妮隻知道這兩位未來的悲慘命運,但不知道這兩位具體的性情,部落也從未接觸過這種高位格的存在,頂多有人曾在祭典上遠遠地看到過收斂了神話生物形態的這些神靈。
“與其他巨人相比,與其他從神相比,祂們都算是狀態保持不錯的那批。但……”阿曼妮西斯神情古怪地說道:“越是高位的巨人,就越是有著吃人的習性。”
赫爾邁厄妮微微皺眉。
不僅僅是這種吃人話題讓人不適。
而是覺得不該是這樣,泛人陣營的源頭便是人類,更何況巨人王的父母都是人類。
“狀態保持得不錯,卻還吃人?這是什麼邏輯?”不認為阿曼妮西斯會欺騙她,但這種說法,言語間前後的邏輯一時間難以理順。
阿曼妮西斯搖頭道:“我並不知曉內在原因,我也隻知道這一現象。”
赫爾邁厄妮沉思著,她倒是有種能確認這種事情的方法,那就是用她的非凡能力,潛入到巨人國度沉澱交融出的那片集體潛意識大海,在屬於巨人們的心靈世界中,去探究、尋找“巨人食人”這一精神烙印是否真的存在在巨人族的集體潛意識大海中。
不是所有的情緒、意識最終都能沉澱在集體潛意識中。
每個個體絕大部分思想、行為、意識落入集體潛意識海洋中,會被“海水”衝散,隻有極為強烈或反複多次出現的那種,才能存留成為精神烙印。
要是真能在那心靈世界找到沉澱而出的精神烙印,那“巨人食人”這一現象便必然存在。
隻是這種方法有些危險,就連人類的集體潛意識大海中,都存在著群體積澱的惡念、欲望以及一些恐怖的記憶場景……等能汙染精神的烙印。
更彆說巨人族這種暴虐而強大的超凡種族。
稍有不慎就會精神受創,甚至再也無法從現實世界中醒來。
而且——
伊露莎部落受庇於巨人族,坐落於巨人王國邊緣,從當前位置出發,赫爾邁厄妮耗費些心力,雖然也能勉強觸及到巨人族集體沉澱交融的意識海洋,但風險會翻倍增長。
等接觸到某個低序列的巨人,或者真正踏上巨人族領地時,再稍作嘗試吧……赫爾邁厄妮心底輕輕歎息,而且她很現實地發現,就算驗證巨人族中同樣存在有相較於其他種族更為隱蔽的“食人行為”,可他們人類部落也無法做出乾涉或者反抗的行為。
這世界可不存在人權這種奢侈品……
所有權力都來自於浴血抗爭。
不過要是真確認了巨人有食人行為,也能解釋為何巨人慶典上那些被懲罰、失蹤的人類最終真正去了哪裡……
赫爾邁厄妮怒極反笑:“這世界可真能給人‘驚喜’啊……”
晉升到序列四獲得力量的充盈感,在赫爾邁厄妮心中消退,讓她這幾天表露在眉宇間的閒適感也儘數消失。
一旁把玩著那些雕塑模子的阿曼妮西斯見此說道:“不過……哪怕是麵臨最壞的情況,我有能力帶你跑路。”
從“魔狼之王”那種難以名狀的高位存在身旁生存下來的阿曼妮西斯,習慣了隱忍、躲避、藏身在陰暗角落,祂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祂有著庇護人類部落的善意,但同樣危機超出祂的預期或者可把控的範圍時,祂也能做到摒棄這份善意。
阿曼妮西斯沒有在赫爾邁厄妮麵前有任何掩飾,祂的態度非常明晰。
赫爾邁厄妮倒是不確定,在麵臨部落存亡和個人安危隻能二選一的時候,她會做出什麼選擇。
這種躊躇不僅因為心中存在的那份稱不上濃厚的聖母情結,更多是對自身弱小的不甘和對壓迫的憤怒。
真有那種時候……我恐怕會主動嘗試鏈接危險情況不明的“混沌海”吧……
赫爾邁厄妮沒有主動用“心理暗示”疏解誕生在腦海中的這些極端念頭,而是利用“觀察”能力更深層次地剖析著她個人的精神底色。
她如今甚至擁有著更改自我性格和自我認知的能力。
但就像使用非凡能力去深入窺探他人的內心時,會積累瘋狂,這種手段也會加速她人性的丟失。
更有甚者,會在不自覺中,趨向成為“操縱師”非凡特性遺留的巨龍或“導師”的意識與認知。
赫爾邁厄妮知曉,“保持自我”是詭秘世界非凡者們從低序列到神靈之上的支柱都苦求而難得的事物,自然不會拿自己作死科研。
當前要考慮的是,如何“招待”來自巨人族的神靈——
在祈禱對方保持著那份“善意”的同時,也得思索怎樣應對這些強大者可能會流露出的惡意。
“你要去哪裡?”看到赫爾邁厄妮取了外套,阿曼妮西斯出聲問道。
打算借助附近夢境進行短距離閃爍的赫爾邁厄妮身影消失前,遺留下了淡淡的聲音:“去西弗勒斯那裡坐坐。”
在赫爾邁厄妮消失後,阿曼妮西斯取下麵前一座雕刻著赫爾邁厄妮聖潔形象的雕像模子,祂如玉般潤滑的指尖輕撫在木雕上,撫過了雕像上赫爾邁厄妮的麵頰,撫上了軀體部位。
那雕刻精美的聖潔衣袍在祂指下一寸寸崩碎……衣物下的模樣,被祂重新雕刻:“舉步維艱的世道,你又能做到哪步呢?”
西弗勒斯擺設單調冷清的家中,禮貌的敲門聲輕緩地響起。
尚未離去的奧賽庫斯掀起厚重的門簾,推開嘎吱作響的木門,看到門外的赫爾邁厄妮稍一愣神,然後堆起了陽光明媚的笑容:“讚美吾主。”
如此笑著,他立刻讓開了向內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