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離開了？”
赫爾邁厄妮從堆疊一地的石板中，驚喜地抬起頭來。
削瘦的烏洛琉斯背負石板、搬運整理石板的動作也微微滯。
麵帶黑紗的阿曼妮西斯頷首道：“得到‘王’的應許，沒人會阻攔我們的離開。”
得到“魔狼之王”的應許……
赫爾邁厄妮發現阿曼妮西斯是極為謹慎的人，準確來說是在預定計劃時大膽乃至於天馬行空，但實施過程中謹小慎微。
比如將她撿回來的那次，明明是有所預謀，但最終引導成“王”的賞賜。
這次也是，把握著“魔狼之王”的行為習慣，引導對方做出自己期待的選擇。
怪不得視頻彈幕中，每到談及“黑夜女神”時，在一堆“我老婆”的彈幕中，總會夾雜著諸如“老硬幣”“黑夜媽媽”等奇奇怪怪的標簽。
“真的能走了啊……”
或許在這居所中待得有些久了，赫爾邁厄妮在這種欣喜中，還湧現出空落落的心情。
這空間巨大的居所，在她被“厄運”撿回來時是清冷空蕩的，與其說是居所，更像是孤狼的洞穴。
而如今在這半年時間中，由她們動手製作、添置了不少屬於人類風格的家具、器具，有了人類的氣息，有了生活的味道。
手工製作的各類家具都有些可惜了……
那些坍塌的部分倒是不用再修整了……
一旁阿曼妮西斯看出了她這微不可查的情緒波動，清麗的嗓音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赫爾邁厄妮，此去人類部落，我就需要你來幫我遮掩身份了。魔狼們不會再追究我們脫離國度的行為，但我畢竟是魔狼，是所有種族的敵人。”
是啊，阿曼妮西斯的身份是個大麻煩，哪怕祂再自我認可是人類，但在其他種族看來，“厄運女神”就是魔狼族的從神，是妄圖汙染全世界的邪惡反派。
聽到阿曼妮西斯的這份囑托，赫爾邁厄妮心底複雜的情緒淡去，腦中各種想法都是在思考如何順利地讓阿曼妮西斯在人類部落中安居、傳播信仰。
當然，感受到被撫慰後的寧靜心情，赫爾邁厄妮察覺到這番囑托，其實是女神對她的隱蔽的照顧。
不止是居所，阿曼妮西斯本人也慢慢褪去了最初那清冷淡漠的保護色。
雖然對這居所內的很多物件都存有留念感覺，但真正收拾起來時，要帶的東西並不多。
除了必要的衣物食物和一些仿照野外求生手工製作的器具，其餘都無需攜帶。
書房內的石板都被銷毀粉碎，頗有進展的造字手稿都被赫爾邁厄妮記載腦中，很多途徑序列都有增強記憶的作用。
“空想家”途徑隨著序列提升，記憶力、思維速度都一直在被加強，這種特性特彆適合赫爾邁厄妮做研究。
這也是為何在這黑暗的時代裡，人類部落的首領們，基本上都是非凡者們，除了能庇護部落的力量，還有自身素質方方麵麵的提升。
由於阿曼妮西斯的隱秘化能力，具備攜帶物件的能力，絕大多數物資都由祂承擔，赫爾邁厄妮和烏洛琉斯各自隻攜帶了少量必備的食物，以防止被迫分散的極端情況。
阿曼妮西斯隱去了麵紗，祂露出五官深邃精致，有著種古典美感，或許是祂本人也自知，這份美感會在泛人類種族中多麼引人注意，蒙上了一層隱秘的力量，讓旁人看起來平凡了不少。
“走吧。”
站在一處小山丘上，赫爾邁厄妮回望了一眼那估計不再回來的居所，與烏洛琉斯一起跟上阿曼妮西斯的腳步。
此次行程，有了阿曼妮西斯這位魔狼族從神的引路，既不像赫爾邁厄妮被捕捉而來時一路上的悲慘與狼狽，也不像烏洛琉斯依靠“幸運指引”的那般顛簸。
甚至，細心的阿曼妮西斯有意選取了避免遭遇其他魔狼的路途，繞過了那些血腥的、如同地獄景觀的魔狼活動區域。
但仍舊不可避免地，能遭遇一些令人心底生寒的場麵。
包含人類在內的各種族的屍骸在魔狼國度裡，每隔一段距離都能遇見。
但真正看到了一頭霧之魔狼利用“靈體之線”能力玩弄操縱著被抓回來的“獵物”時，看著那半畸變半人類的怪物痛苦不堪的“表演”，赫爾邁厄妮不由得攥緊了拳。
……
霧之魔狼變成了一具屍體，那些畸變、“活”著的人也都被阿曼妮西斯安撫後，以一種不痛苦的方式結束了悲慘的人生。
看著將這些人類畸變遺骸埋葬的赫爾邁厄妮，阿曼妮西斯在旁低沉說道：“獵殺魔狼這種事情，即便是我也不能做的太多。”
赫爾邁厄妮抿著嘴，點了點頭，她當然明白這種事情。
生活在魔狼國度的阿曼妮西斯恐怕不少見這類場景，並且不難猜測，在難以遮掩的絕大多數時候，阿曼妮西斯是不會出手乾涉這些事情的。
阿曼妮西斯不是那種聖母型的人，就是不清楚祂本身就是這種理性大於感性的人，還是孤身在魔狼族中生存的環境，逐漸讓祂變得變得冷漠。
或許本性就頗為理性，但後者環境的影響也很大。
赫爾邁厄妮還記得在後世“愚者成神”的神戰後期，在其餘神靈都陷入呆滯的時候，隻有“黑夜女神”憑借著本能先做好自我防護的動作……
這種姿態是源於阿曼妮西斯早期在魔狼國度生存時，養成的條件反射。
這是真正弱肉強食的紀元，是每天都在上演著類似悲劇的時代，是遠古太陽神搏殺掉古神、征服一切、創建輝煌文明前所有種族與生靈或混亂或悲慘的黑暗紀元。
力量啊……
赫爾邁厄妮在心底歎息。在這一刻，屬於“赫爾邁厄妮”的人生似乎在覆蓋著無憂無慮的“周明祥”的人生。
這一刻，不論是赫爾邁厄妮，還是周明祥，似乎才真正完整地融合為一體。
之後的旅途中，這樣的遭遇總有難以避免的時候，阿曼妮西斯偶爾會用“搶奪食物”的姿態殺掉那些被殘忍玩弄、已無法拯救的畸變人類，但沒有再對那些驚嚇而逃的魔狼動手。
“不用再繞路……”
我會銘記這一切……
再一次重複了這類行為的阿曼妮西斯，疑惑地看向了輕聲喃喃的赫爾邁厄妮。
隨後，祂在這熟悉的麵容上看出了對方那心態上的某種變化，祂輕輕頷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