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天晚上權至龍也和羅音探討了一下寫歌的問題。
她因為感情比較內斂,很少有事情能讓她激動,可能也出於感情生活匱乏的原因,寫歌的時候她大部分都是借鑒看電影看小說之類的時候把彆人的情緒用文字表達出來,所以有很多時候就顯得‘太過於天真’,這是樸振英對她的評價,當然,說實在的,這種方法也不是不好,羅音偶爾也有用這種辦法寫出讓樸振英讚歎的好歌詞過,但是,那是偶爾一見,更多時候樸振英是毫不留情的說她‘太過蒼白和拘束’,而在這種久無進境的情況下,卡歌詞也成了常事。
而權至龍寫詞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相比於按部就班的寫歌詞,權至龍最擅長將內心的情感轉化為歌詞寫出來,並且完全消化,這是和羅音完全不同的風格,所以基本上來說,隻要權至龍不變成無血無淚的人,隻要有強烈的情緒波動,他就不會卡在歌詞這一步。
對於羅音的情況,權至龍也不清楚羅音這種使用方法的情況下,權至龍和羅音麵麵相覷好久,最終權至龍還算是建議她覺得會引起她感情衝突最強烈的地方看看,或許能找到釋放羅音感情的方法也說不一定。
羅音沉默了良久,最終點點頭,同意了權誌龍的建議。
所以第二天,在誰也不知道的情況,不,或許有幾個人知道的情況下,羅音買了去廈門的飛機票。
坐在飛機上的羅音看著窗外飄浮著的白雲,麵色難辨,並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
突然有些不真實,所以她真的是要回家了嗎?
她曾經也並不是沒有回中國的機會的,或許總是近鄉情怯的吧,小時候有無數次羅媽媽要帶她去中國,但她都以各種理由拒絕了,羅媽媽也不明白自己的女兒看起來好像對電視上的中國很感興趣但拒絕去中國,明明護照什麼的都辦好了,最後漸漸的羅媽媽也不再問她要不要去中國了,而是買了各種各樣中國的小工藝品帶回家給羅音,羅音倒也是都珍之重之的收了起來,羅琳也就任由女兒這樣做了。
所以她也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回到的中國。
羅音沉默的站在機場大廳,觸目所及都是熟悉而親切的中文,這才終於有了一點踩在祖國的大地上的真實感。
“歐巴,我們走吧。”羅音躊躇了一會,看向一直站在一邊高大沉默的青年,儘力收起心中的莫名的惆悵,笑著說道。
並不了解身邊這個小女孩在想什麼的李賢宇非常專業的保持了沉默,點點頭,拉著行李箱跟羅音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向機場門口走去。
今天機場的人好像特彆多,好不容易出了機場攔到了一輛的士,就連李賢宇這個非典型性麵癱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歐巴,我們定的是哪個酒店?”羅音看向前座,用韓語輕聲問道。
“廈門四季大酒店。”正準備拿翻譯機出來的李賢宇愣了愣,然後沉穩的回答道。
“司機師傅,去四季酒店。”羅音轉頭對著駕駛座一直等候著他們說目的地的司機說道。
“好勒,小姑娘,你們是回中國探親的嗎?”聽到羅音嫻熟的說著中文,又因為她剛剛說的是另一種語言,不疑有他的司機師傅笑嗬嗬的問道。
羅音怔了怔,然後露出了一個微笑。“是啊,您猜的真準,我和哥哥這次回中國就是來探親的。”
聽到羅音的回答,司機師傅一下子就來勁了。“嘿,不是我自誇,我開了這麼多年車,就從來沒看走眼過,小姑娘一看知道是咱們中國的娃子,又是從機場回來,還帶著看起來不會說中文的哥哥,不是在國外定居回來探親又是什麼。”
羅音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起來。
“在音xi會說中文?”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李賢宇在聽到羅音熟練的和司機說中文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他沒聽說這個小姑娘會中文呀。
“因為我上輩子是中國人啊。”然後她又自己笑了笑。“我父親是翻譯。”
羅音狡黠的笑了,李賢宇卻發現這個完全不像小女孩的小女孩眼中有著與笑容完全不同深刻的眼神,讓他突然覺得她剛剛說的才是真話,但過了一會,他又在心裡搖搖頭。
果然是最近太累了吧,居然會覺得一聽就知道是玩笑話的話才是真話,看來這次陪少爺的妹妹來中國的任務結束後,他應該果斷申請休假了。
順利在酒店入住後,雖然這樣做很任性,但羅音還是在稍作休息後便在酒店櫃台找了服務員,給李賢宇留了言,讓李賢宇不用擔心在酒店等她,便一個人偷偷溜了出去。
羅音漫步在廈門的街道上,聽著耳耳熟而親切的閩南語,看著熟悉而又非常陌生的周邊設施,羅音一步步的慢慢的對比著腦海裡記憶中的場景。
這邊大門緊鎖的老房子以後會租給一個特彆年輕的女孩,然後這個女孩開了一間舊書店,羅音就常年混跡在這裡,書店因為風格特彆日係小清新,所以頗受到年輕人的喜歡,而斜對麵的咖啡館無論過了多少年生意都一如既往的火爆,花店在這再過不久因為老板全家移民會轉給一個特彆憨厚的大叔,那個大叔每天傍晚都會把店裡破損的花收集起來,分發給放學的小朋友,笑容和善的叫他們帶回去送給自己的爸爸媽媽,而這堵牆,羅音在滿是塗鴉的牆邊站定,默默抿嘴。
這堵牆是屬於住在這一片地區的所有小孩子的寶物,也不知道誰帶頭的,每當誰有煩惱,都會在這牆上寫下自己的煩惱,有些小孩心裡有傷心事,不想寫出來,也會站在這堵牆邊訴說,所以這堵牆有很多孩子歪歪扭扭的塗鴉,也承載著很多孩子獨一無二的秘密,就連最霸道頑劣的孩子也不會在這堵牆上乾些什麼,反而會變得異常乖巧。
有過和很多人並沒有什麼不同的童年的羅音自然也暗戳戳的在這堵牆邊哭過,原因自然已經記不清,但那份心情卻始終令人懷念。
羅音伸手摸著牆上幼稚天真的字句,微微一笑,仿佛還能聽到當年一點都不成熟的自己控訴著什麼的場景。
她沿著這堵牆慢慢的走下去,直到站在一個拐角,卻再也邁不開腳步。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的背著書包從羅音身邊走過,很快繞過拐角,再也不見,羅音怔了怔,終於邁開了腳步。
拐角處是一家非常普通的文具店,與任何文具店都沒什麼兩樣,卻讓羅音的臉色卻一下子蒼白起來。
怎麼會,怎麼會是一家文具店,這明明,這明明是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家啊,羅音伸手攔住了一個要從她身邊走過的少年,平複了一下紛亂的思緒,熟悉的語言卻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
“大哥哥,請問這裡沒有一家姓羅的人家在住嗎?”
大慨是因為羅音說閩南語的口音是這邊地區的口音,再加上人們總會對漂亮的事物不自覺放下防備或者說優待,再加上羅音外表確實看著小,也不會讓人提起防備,原本看著形色匆匆的少年停下腳步,仔細回想了一下,肯定的回答道。“沒有哦,這附近沒有姓羅的人家在這裡定居。”
“起碼在我活著的十多年沒聽說過這裡有姓羅的人家居住。”可能是為了開玩笑,少年笑著再加上了一句。
卻沒想到這句話讓羅音臉色一下子變得更蒼白了,完全失去了血色,站在太陽底下,她卻仿佛如墜冰窖般渾身發冷,向少年道過謝後,羅音仿佛落荒而逃似的匆匆離開了這個地方。
她再也沒有心情也沒有興趣再去緬懷過去的記憶,對她來說,眼前熟悉的一切都像被施了法術一樣變得陌生而怪異,要把她吞沒,讓她覺得窒息。
失魂落魄的羅音回到酒店後,就看到李賢宇渾身低氣壓的站在酒店櫃台的休息處直直的看向酒店門口,看到羅音的身影,連忙走了上去。
“羅在音xi,我想作為少爺派來保護你的保鏢,你似乎不應該把我丟在一邊,獨自出行。”李賢宇冷冷的說道,心裡卻又有些無奈,畢竟他們作為保鏢這行最討厭的就是任性的雇主了,原本李賢宇還以為羅音一個小女孩,看著也挺文靜乖巧的,也認為不會出什麼大事,結果他怎麼也沒想到就這樣一個小女孩居然敢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國度和城市獨自偷溜出去。
“抱歉。”原本有些渾渾噩噩的羅音回過神,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讓你擔心了,真是麻煩你了,李賢宇xi。”
聽見羅音誠懇的道歉和九十度鞠躬,李賢宇臉色好了一點。
但周圍路過的人臉色不對了,雖然因為羅音和李賢宇說的是韓語,周圍的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隻是看到一身冷氣的青年男子貌似很嚇人的對臉色蒼白的小女孩說了幾句話,接著小女孩說了幾句話後就對著青年男子鞠躬,頓時就讓人們關注到了這對有些奇怪的組合。
感受到周圍的人視線,李賢宇原本好轉的臉色又開始往冰塊臉發展了。
注意現在的情況,羅音雖然還沒調整過來,但仍然稍微打起了精神。
確實是她的過錯,為了不讓李賢宇更加黑化,羅音故作天真的扯了扯李賢宇的衣角,用中文說道。“哥哥,你彆生氣了,下次我再也不貪吃吃壞肚子了。”
周圍的人立馬恍然大悟,會心一笑,原本看著李賢宇臉色很黑不好看以為是脾氣不好的原因此刻都解讀成對妹妹的心疼,小孩子貪吃,哥哥因為心疼生氣嘛,應該的,誰家不是這樣的,這樣說明人家兄妹感情好嘛。
羅音回到房間前對著一直看著她的李賢宇淡淡的說道。
“歐巴,訂明天的機票回首爾吧。”
關上房門,遮掩住李賢宇驚訝的眼神,在這個寂靜的空間終於隻剩自己一個人的羅音一下子倒在床上,臉色難看的再也偽裝不出任何表情。
真是,完全要命啊,羅音用手遮住眼睛,感覺從身體深處傳來深深的疲憊,但她仍然從包裡拿出歌詞本和筆,把腦海裡浮現出來的歌詞一筆一劃認真的寫出來,也來不及一字一句的推敲,直接把心裡紛亂的想法在紙上揮泄一空。
夜色低沉,羅音站在窗邊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繁華的夜色,拉上了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