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這一回前來賞雪的人不少。
除了祁雲渺之外,還帶了好幾家彆人家的孩子,大人除了宋夫人溫庭珧之外,還有宋家其他房的幾位夫人,大家一道熱熱鬨鬨地往宅子裡去。
“我就猜鏡宣也在,所以給你和照林一起帶了一雙新做的手套,你瞧瞧,可還能用。”
待進到廳堂之後,溫庭珧先是安排好了各房還有孩子們的住處,隨後大家各自離開,花廳間便隻剩下了祁雲渺同宋青語,還有裴則和宋宿。
她將自己事先準備好的東西遞給裴則。
裴則接過,道了一聲謝。
祁雲渺站在一側打量著裴則。
她是著實沒想到,今日來到京郊看雪,還會遇到裴則。
適才她和裴則見過麵,同他喚過一聲“阿兄”之後,他們之間便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幾日不見,裴則好像突然又比她先前見到他的時候更高了一些,漫天飄雪的時節裡,他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外罩的雪白狐裘大氅,與飛雪融為一體,一看就很精貴,價值不菲。
祁雲渺盯著那大氅。
祁雲渺其實也有一件狐皮做的大氅,是她阿爹去歲還在世的時候,同阿娘一道給她做的。
那一天,阿爹自山上打獵回來,帶回來一頭毛色相當純正的黑狐。
照鄰居說,這頭黑狐若是拿到城裡去賣,保準能賣個好價錢,貴人們最是喜歡這種珍稀動物的皮毛,一旦賣出去,他們一家三口接下來一年的吃穿用度全都不用愁了。
可是那幾日,村子裡天寒的厲害,祁雲渺又喜歡整日在外麵瘋跑,學習打獵,正好缺一件可以禦寒的外衣。
阿爹和阿娘商量過後,便不打算賣這隻黑狐了。
他們用黑狐的皮,給她做了一件格外厚實的大氅。想著她年幼,黑色又顯沉悶,大氅完成後,阿娘對著衣裳左思右想,最後又為她在黑色的氅衣上繡了許多銀白色的蝴蝶,這件大氅才算徹底完成。
剛得到那件大氅的時候,祁雲渺簡直愛不釋手,不管出門做什麼都要裹著它。
後來,阿爹去世了,她也是穿著那件大氅,親眼目睹著阿娘帶回來了阿爹的屍骨,為他下葬。
隻不過今日她倒是不曾穿著那件氅衣,而是隻穿了箱子裡另外一件毛領大袖。
或許是她的目光太過於赤裸裸,過了片刻,裴則便扭過了脖子,將視線又一次落到了祁雲渺的頭上。
那是他許久未見的繼妹。
其實裴則也沒有想過,今日他會在這裡碰到祁雲渺。
他雖然有聽宋宿提過,祁雲渺同宋青語關係不錯,卻也沒想過,她們會這般要好。
他同祁雲渺的目光相撞,處變不驚的眼眸中似有詢問。
祁雲渺被發現了偷瞄,卻也半點不心虛,在裴則的注視下,她隻是越發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而後更加光明正大地看著他。
“……”
真是無聊透頂的小姑娘。
裴則很快又移開了視線。
—
祁雲渺今夜要和宋青語一起睡覺,是以,等到溫庭珧將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之後,才輪到她和宋青語一道去房間裡麵安置。
那是一間靠近溫庭珧房間的小院,院子裡有一間臥房,一間書房,一間小廚房,最要緊的是,還有一片溫泉池。
這還是祁雲渺第一回見到溫泉池,她蹲在溫泉池水邊,將手伸進溫熱的水流裡,看著外麵逐漸變大的漫天飛雪,心情大好。
直到宋瀟過來。
“青語,祁雲渺,你們布置好了沒有?”
還沒等她們進了屋子多久呢,宋瀟急急忙忙的,便從屋外闖了進來。
“還沒有呢。”宋青語道。
“我們打算去後院外麵踢鍵子,打雪球,你們抓緊點兒啊!”宋瀟微有不滿道。
“去後院外麵?”宋青語疑惑,“可是哥哥,後院出去不就是定國公府了嗎?阿娘來之前叮囑過的,這幾日定國公府似乎也有人在,我們不能去打擾人家的。”
“後院出去又不是定國公府的大門,隻是他們的院牆,這有什麼。”宋瀟不以為意。
“可是……”宋青語擰著一雙細眉,還想再說些什麼,宋瀟擺擺手便道:“哎呀好了好了,你們姑娘家真是麻煩,你們愛來不來吧,我們自己先去玩了!”
“二哥哥!”
宋青語還待再說,但是宋瀟已經轉身,一溜煙似的跑走了。
宋青語隻能擰著兩根細細的眉毛,又看一眼祁雲渺。
祁雲渺問:“你們家邊上就是定國公府的宅子?”
宋青語點了點頭。
祁雲渺便又問:“那你想去玩兒嗎?”
“阿娘說了,最好不要去國公府那邊的。”宋青語看看宋瀟離去的方向,猶豫不決道。
“我都可以。”祁雲渺道,“你要是想去找宋瀟他們玩兒,我就陪你去玩兒,你要是不想去,咱們就在屋子裡躺著,看下雪!”
“唔……”
她把決定權完全交到了宋青語的手裡。
宋青語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想要出去玩雪的念頭大過了阿娘說過的叮囑。
她同祁雲渺點了點頭,倆人便很快收拾好東西,一道出門去找宋瀟他們玩了。
他們在後院裡踢毽子、打雪球、堆雪獅……宋家今日來的孩子實在是多,祁雲渺在後院裡玩了好一會兒,這才後知後覺,宋瀟為何執意要到後院外麵來玩。
因為這麼多的孩子,宋家這座京郊的宅子根本就擠不下嘛。
漸漸的,山腳下雪下的越來越大了,大家玩樂的興致也越發高漲,絲毫沒有寒冷的意思。
忽而,隻見有人又踢起了一道毽子。
毽子逆著漫天飛雪,落在了隔壁院落的牆頭,而後,直直地掉進了隔壁的院子裡。
“啊,毽子掉進定國公府裡了!”宋青語驚呼道。
宋瀟臉色也變了變,忙問道:“適才那都是誰踢的毽子?”
但是無人敢認。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玩瘋了,誰也不知道,那是誰踢過去的。
有個紮著雙丸子頭的小姑娘,紅著臉,似乎想要開口,但卻被她身側比她高出一截的男孩子拉了拉,搖了搖頭。
場麵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終於,宋瀟發脾氣道:“那是我阿爹親手給我做的毽子,你們說怎麼辦吧!”
“親手做的,去要回來不就好了?”
祁雲渺不理解,毽子掉進了人家院子裡,他們去同人要回來不就好了?宋瀟這又是亂發什麼脾氣?
宋瀟瞪著祁雲渺。
她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到底懂不懂,定國公府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
那是滿上京城最不講道理的人家,仗著宮裡有貴妃在,所以趾高氣昂到可怕,不管見誰都是昂著臉,一臉不屑的。
要回來就好。
這五個字說的簡單,誰願意平白無故去受定國公府的氣啊。保不準又要遭人家怎麼奚落。
但是不去要回來……那可是他阿爹親手給他做的毽子,宋瀟舍不得。
“你們到底是誰踢過去的!想想辦法啊!”
他脾氣來的暴躁,小夥伴們圍成一團,卻始終沒人出來認領這一回事情。
終於,有人道:“要不咱們玩手心手背吧,最後剩下的一個人去定國公府,把東西要回來。”
人群中有人同意。
卻也有人不同意。
“不是我踢的,為什麼我要參與?”
“就是就是!”
……
不同意的觀點莫過於此。
可是除了這個辦法,他們似乎再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溫庭珧在來之前,就已經同他們叮囑過了,不要去招惹定國公府,宋瀟想要拿回東西,不挨娘親的罵的話,就隻能靠他們自己。
到了最後,即便有人還是不情願,但終究還是都參與進了遊戲裡。
祁雲渺和宋青語站在一處,手心手背翻了好幾下,也沒能下場。
她心底裡預感隱隱不好,果然,到最後,隻剩下她,宋青語,還有剩下的一個男生了。
三個人進行最後一場的博弈。
宋青語瑟瑟發抖,男生站在雪天裡,也是汗如雨下,結果輸的人是祁雲渺。
她得去定國公府,替宋瀟拿回毽子。
“祁雲渺,你要是替我拿回了毽子,我就請你吃一年的點心!”臨走前,宋瀟仗義執言,道。
祁雲渺並不需要宋瀟請自己吃一年的點心。
願賭服輸,她去就是了。
隻是看大家的反應,想必那定國公府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家。
祁雲渺又想起,自己同那定國公府,好似也有一些過節。
先前定國公府往相府下過帖子,想要她和阿娘去赴宴,阿娘說那是人家特地想要折騰她們,她們就沒去。
今日不知道是不是羊入虎口。
祁雲渺臨走前,揪著宋青語的手,和她囑咐了一句什麼東西,這才轉身,朝著定國公府走去。
她走到定國公府的門前,和人家看門的護衛說明了自己的來由。
護衛問明了她的身份後,便喊她在原地等待,他進去為她通傳。
祁雲渺便靜靜等在門前。
過了不到一會兒的功夫,護衛是回來了,卻是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帶回來,同她道:“祁姑娘久等了,毽子是找到了,隻不過是我們家夫人撿到的,我們家夫人聽聞是相府的小姐前來,想要請小姐進門去坐坐,喝口茶水,一道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