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楚材立於《九重道像圖》邊緣,雙目神光內聚。他比任何人都更關注道像圖中的戰鬥,在扶桑神樹靈神光影出現時,就已後悔,意識到不妙。
對方的念力靈神,很像古仙巨獸時期的一些傳說。
左寧不簡單,非尋常人物,既有空間遁移的寶物,也有異於常人的念力,之前太輕敵,悔之晚矣。
他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深情於薑寧的侍女?
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太史羽服下千年精藥和某種療傷聖泉,皮膚已經恢複不少,點評道:“左寧的這招定身符,很不簡單,符文高深,又融入了某一聞所未聞的秘文。”
“道種境第七重天武修,若護體法氣被破,符文加身,也要倒大黴。執掌此符,他已一隻腳邁入頂尖高手序列。謝楚材敗得不冤,一點都不冤。”
太史家族的門客取勝,破了無人可破的道像圖,太史白自是也要在眾人麵前得意吹噓一番:“左寧念力中蘊含的火焰,威力堪比大成的第二層大術。隻憑這一點,就可不輸傳承者。”
“在他法杖加持下,火焰威力更增一大截,比秦邱入門層次的第三層大術更強,這是他能戰勝秦邱的關鍵。”
“光明正大,堂堂正正,這是硬實力將之擊敗。”
“今後誰還敢說念師不如武修?”
太史羽緊接著又道:“他念力手段太少,肯定是因為分心修煉武道的原因。若提前準備一些陣法,或者煉製有陣器在身,可以贏得更輕鬆。”
這自然是一件振奮人心的事!
前幾日,魔童連敗淩霄十俊其五,打得《甲子冊》上的強者儘低頭。攜來的一卷道像圖,竟無人能破其中任何一重,人人皆有一股恥辱感。
西海王府從上到下,所有人都長長舒一口氣,總算是保住了顏麵。
那些小年輕,在此之前並不知道左寧是誰,隻知道他年齡不超過四十。隻論修煉速度,也是同代人中的翹楚,少有人能及。
今夜之後,必要名震天下。
玉階上,淩霄生境的武修議論紛紛,心緒振奮。
有人向太史白道賀,左寧破道像圖,敗謝楚材,長臉的可是太史家族。在場的超然弟子,大族的天之驕女,不少都曾去挑戰過道像圖,清楚其中深淺。
如此人傑,未來必然不凡,達至聖靈念師,成為巨頭,是指日可待。
眾人正想邀請“左寧”重回宴席,結識一番,卻發現剛才隻顧振奮,今夜破道像圖的那位絕代念師天驕竟已離開。
“左寧呢?”
“左寧擊敗秦邱,便離圖而去,已經出府。”
……
“他欲藏巧於拙,低調自保,卻被推到風頭浪尖,肯定是想急流勇退。我去尋他,先告辭了!”
太史白快速向王府外追去,擔心左寧施展易容訣藏匿,今後再想一見,便是難如登天。
在他看來,左寧之所以暴露底牌迎戰謝楚材,又卷入道像圖之爭,源頭是為了救他。這份情義他深深記下。
比太史白更擔心的是宋藺,他跟著追出王府,釋放意念探查感知。
發現李唯一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宋藺急火攻心:“老白,你可一定要把人找回來,我妹妹……告訴他,無論他是何來曆,在淩霄城,西海王府都保他無憂。千萬彆就此消失,他答應過我的。”
“放心吧,以我對左寧的了解,他既然答應過你,就肯定不會毀諾。”
太史白也有一些擔憂,心有預感,左寧絕不是石六欲幕僚那麼簡單。
如此厲害的人物,前途無量,豈是石六欲能收服?
西海王府外,整個青雲坊都是人滿為患。
周圍城域的武修皆趕過來,既是湊熱鬨,也是想要瞻仰宋玉樓、魔童、臣皇、曹十三、謝楚材、葛仙童、薑寧……這些傳奇人物的風采。
放眼望去,異獸車架、燈火、人影,填滿視野。
李唯一快步疾行,穿梭在人流中,很清楚今夜暴露了太多。
僅僅隻是扶桑神樹光影,就足可讓姚謙和稻教在淩霄城的高層人物,斷定左寧就是他李唯一。
繼續待在明麵上,將非常危險。
總壇那邊,還不知道,拓跋布托有沒有將血書送到?更不知道,稻教那些殿主,是否會相信濉宗叛教?
目前。
稻教在淩霄城的人馬,肯定更相信姚謙。
隻要姚謙一句話,稻教那些極端人物,會不惜一切代價刺殺左寧。
同時,鸞生麟幼已經出招,將李唯一就是邪教第四神子的秘密,在淩霄城大肆宣揚。
左寧是邪教第四神子的事,或許也會傳出。
真到那一步,就算隻是為了查證謠言,朝廷也必會追擊於他。李唯一抱以最大的善意,相信宋藺和宋玉樓的承諾,但西海王府高手多得很,朝廷大得很。
各方角逐,必須萬分謹慎。
姚謙和鸞生麟幼,這一明一暗的兩個對手,一個強,一個險,座下都是高手如雲,都不好對付。
李唯一脫下外袍,變化容貌身形。
他破《九重道像圖》的消息,已經在人群中傳開。坊道、街道、巷道,所有淩霄修者,猶如過年一般熱鬨和興奮。
“第五重道像圖被一位念師攻破,渡厄觀的最強,似乎也並不是不可戰勝。”
“我聽說,那位叫左寧的念師,是破了兩重道像圖。武道破一重,念力破一重。”
“這可是一位能比擬曆史上那些傳奇的念師,有確切消息傳出,他逆伐了謝楚材,將其重創,腿都打斷一條。從此之後,謝楚材得叫謝林材。”
……
整個青雲坊人聲鼎沸。
無人知道,他們口中的“念力傳奇高手”,正默默從旁邊走過。
被謝楚材這麼一耽擱,二鳳也無法再追蹤到龍香岑的氣息。
好在李唯一另有後手,目光在人群中尋覓。不多時,在街道邊找到,刻畫有九黎隱門標記的異獸車架。
走到車架旁。
李唯一看了一眼,坐在車座上的布衣大漢,低聲道:“去九黎蟲穀嗎?”
布衣大漢手持一根烏金絲長鞭,靠車門假寐,聽到這道聲音,立即睜眼。將李唯一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問道:“你在家排行老幾?”
是石九齋的聲音,他施展了易容訣,變得很憨厚。
李唯一直接登車,以自己原本的聲音:“五哥,是我。看見龍香岑出來沒有?”
布衣大漢雙眼一亮,立即駕車轉向,揮鞭向青雲坊外行駛而去:“她乘坐太史家族的車,半個時辰前,就已離開。駕車的,是太史白身邊的一位門客,修為很高。石六欲已經跟上去,說要嘗一嘗,看她是不是全身每一寸都香。”
聽完石九齋對那位門客外貌的描述,李唯一心中有印象,的確見過此人,是一位道種境第五重天的老輩人物,名叫鄰安。
是從南堰關總兵府,跟來淩霄城。
李唯一道:“六哥可不像表麵那麼頭腦簡單,他懷疑你沒有?”
石九齋一邊駕車一邊識彆石六欲留下的痕跡,笑道:“隻要地狼王軍還受製於隱門,他懷疑也沒有用。”
“若石天王掌握著仙法星辰的秘密外泄,麒麟奘、二宮主、稻祖,左丘門庭和雪劍唐庭的最強者,會第一時間被引過去,讓地狼王軍灰飛煙滅。”
……
魔童攜《九重道像圖》離開西海王府,身體包裹在厚厚魔雲中,走出鬨市,來到冷清寬闊的坊道上,才是臉色幽沉的,瞥向斷腿的謝楚材:“今夜一敗塗地,你擔首責。損渡厄觀威名是小,誤了大事,你我都擔待不起。”
謝楚材不敢反駁,眼神銳利,沒有因慘白的頹喪:“大師兄放心待我傷勢痊愈,一定找回臉麵,擊斃左寧。”
“你不是說,他精通易容訣,善藏匿?”魔童道。
謝楚材極其自信:“他與太史白交情不淺,對鸞台一位女官動情,都是他的弱點。我有的是辦法,逼他應戰。”
魔童臉色稍霽:“此人武道很不簡單必有來曆。接下來,我得吞服長生丹,儘快破境長生,左丘令必殺之。”
旁邊,酈神通若有所思:“這個左寧,若真在道種境第二重天能一招擊敗少年天子,那麼隻有可能是兩年前已廢掉的那人。”
“什麼人?”謝楚材問道。
酈神通道:“左丘紅婷的未婚夫。但,那人被人廢掉後,甚至一度自殺,心境儘毀,按理說不該有這樣的念力造詣,所以很可能是我多想了!”
……
石九齋駕車疾速遠離青雲坊,魔雲散去,星海滿天。
街道兩旁的建築,越來越低矮和稀疏。
坊市消失,前方是狂野清風,靈溪潺潺,出現一片巍峨的群山。夜色中,黑壓壓的,與地勢平坦、燈火璀璨的淩霄城各坊,形成鮮明對比。
山中生長有一棵參天古樹,醒目無比,像銀葉鬆樹,展開的銀色枝葉,大傘一般將山體完全籠罩,灑落一粒粒光雨。
太巨大,足有萬米高,不像人間該有。
鬆香彌漫周圍天地,帶來遠古洪荒的氣息。
石九齋向前方群山看了一眼,神情凝肅,以傳音的方式:“神隱人可聽說過六念心魔?”
“那位使用六欲符控製天下人的古天子?”車內,李唯一道。
六欲符,是他為數不多精通的幾種符文之一。
石九齋點頭:“前麵的六座魔山,就是六念心魔的魔神府邸的原址,據說內部有大量仙壤和古天子留下的至上法器。”
“那株地魔鬆,是六念心魔時期種下,已經生長了不知多少年月,是淩霄生境的十大名植之一,與桃李山的蟠桃樹,花妖王夏瑾等齊名。”
“地魔鬆結出的鬆子,是修煉念力和道種悟道的寶物,比尋常千年精藥還珍貴。”
“噹!”
山中,一道悠揚的鐘聲響起。
投目望去,銀雨震蕩,無數經文和雲霧,像波濤一般翻湧在山間。
石九齋道:“現在那裡叫六念禪院,是淩霄城六座古天子莊園之一,白天香客眾多,禪院高手如雲。”
唰的一聲,石六欲竄進車內,坐到李唯一對麵。
他滿頭綠發,衣袍鬆鬆垮垮,好奇問道:“這位兄弟怎麼稱呼?”
李唯一恢複本來麵目:“六哥,人呢?”
“原來真是你小子!果然禍害遺千年,地下仙府都要不了你的命。”
石六欲嘿嘿一笑,又道:“進六念禪院了!龍香岑這娘們肯定有問題,大晚上的,來和尚尼姑住的地方,絕對是偷男人。怎麼,你又看上她了?”
“睡過沒有?睡無所謂,此女還是很有味道,絕對是好架子,身材婀娜,可純可欲,花開正豔,不嘗白不嘗,但千萬彆投入感情,以六哥我閱女無數的經驗,你不是她對手。”
石九齋笑道:“我認同,露水淺嘗不沾身,溪流潺潺飲不儘。人生的意義,就是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