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那個十八歲卻才華橫溢的年輕人
第133章 :那個十八歲卻才華橫溢的年輕人
東京足立區。
這裡經濟最差,治安排名倒數第一。
17歲的青山雄彥今年高中二年級生,每天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
學校,破落的小家,便利店。
三月中旬,又是下雨的一天。
潮乎乎的空氣估計又沒辦法讓家裡的衣物晾乾,青山雄彥結束了便利店的兼職往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
雨水打碎橘黃色的路燈,這場雨已經從二月中旬下到現在了。
芥川賞的事情讓這片本就混亂的街區更加混亂,一個踹飛路邊垃圾桶的年輕人從他身邊跑過,青山雄彥沒有在意腿上的淤泥,反而對著天空豎了個中指。
“我回來了。”
在家裡一直是有些悶沉的性格,青山雄彥將便利店裡購買的雜誌丟到桌上,四下望了望。
“晚飯呢?”
青山家是單親家庭,母親很早過世,跟一個做管道維修的父親相依為命。
“沒有了,自己隨便找點什麼吃吧。”
父親依舊鼓搗著他那台老舊收音機,青山雄彥嘟囔了一下隨手拿了點麵包片填肚子。
吃飯,看小說雜誌。
這大概就是青山雄彥為數不多的娛樂生活。
“學校的老師來電話說你在進路調查表上寫高中後打算輟學?”
進路調查表是日本學生時代對於未來的規劃以及理想,青山雄彥是打算高中畢業就輟學,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安靜。
“嗯。”
窗外有風聲,雨聲,青山雄彥翻了兩下書頁,看到有趣的劇情哈哈笑了兩聲。
“輟學?你這個年紀輟學能做什麼?”
父親手上的老舊收音機發出無法接收到頻道的沙沙聲,青山嚼了嚼冷掉的麵包有些不耐煩。
“便利店,餐館,不行跟父親你維修管道不是也可以麼?”
可能是兒子的不耐煩被父親捕捉,也可能是對方的不求上進。
坐在沙發上的父親被激怒。
“我送你去私立學校就是為了讓你做這個麼?嗯?收銀員?侍應生?”
青山雄彥的父親扯著年輕人肩膀上的衣服嗬斥道,
“你不能上進一點麼?在外麵的工作有多辛苦你知道麼?”
被父親扯得有些生疼,昏暗的燈光下少年打著耳釘,衣領裡麵有淡淡的黑色紋路。
表示他隻是在家裡比較沉悶。
不良少年,暴走族這樣的標簽可以打在少年身上,青山雄彥不耐煩的將對方的手撥開。
“有什麼關係,父親你不也是管道工麼?銀行家的兒子當銀行家,管道工的兒子當然”
青山雄彥的話還沒說完麵前的桌子就被掀翻。
飲用水,麵包,雜誌,撒了一地。
中年人不善言辭,也說不過自己的兒子。
他憤憤的去陽台把兒子那些稀奇古怪的衣服丟掉,他認為是這些東西害了他。
“這種東西你也彆看了,考不上大學你就從這個家裡滾出去吧。”
中年人將青山雄彥的少年雜誌撕了個兩半,憤憤丟下後甩開門走了出去。
破碎的水麵滴滴答答的。
青山雄彥的父親是一個不怎麼會教育的中年人。
今天這種情況還好,起碼沒有挨打。
青山雄彥撇嘴笑了笑,在原地呆立一會,重新撿起地麵上的《講談俱樂部》。
這是一本講談社的通俗類雜誌,收錄很多有趣有益的雜談故事。
青山雄彥長期購買,被父親撕下來的半截他打算看完。
“真無聊啊,明天再去東京裡麵鬨一鬨吧。”
足立區是東京的郊區,經常被市中心的人稱作下層區。
青山雄彥最近經常跟那幫暴走族的同夥去澀穀等地玩鬨,很多塗鴉毀壞就是出自他之手。
隨意翻了翻,一則小說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
“有錢人都是王八蛋。”
——
“寄生蟲,看見擺出一副財大氣粗的家夥,我簡直想吐。”
粗鄙的短語像是自己日常生活那樣,青山雄彥嘿嘿笑了兩聲繼續往下看。
故事剛開始對他沒什麼意思,一個年輕人去了故鄉,不過看了一點。
——
“我讀最後一本書是在去年夏天。”,鼠說“書名忘了,作者忘了反正是個女人寫的小說。”
青山雄彥並不喜歡有教育意義的小說,但是後麵的內容很吸引他。
——
“那個作者,這麼著,她來到海濱避暑,從來到去一直自我安慰個不停。在浴室,在樹林,在床上,在海裡,簡直不分場所。”
村上春樹尤其喜歡這樣的寫作方式,輕鬆的語調裡麵突然開始性的部分。
像是葷段子,抓住彆人的注意力,但是又不顯得齷齪。
青山雄彥嘿嘿的笑了兩聲,他這個年紀對這個格外感興趣。
在作者輕鬆詼諧的語調裡,青山雄彥越讀眼神越茫然。
他弄不清楚什麼感覺,總覺得裡麵的人跟他有些像。
‘我’被警察打斷了一顆門牙,但‘我’隻是向四指女孩出示一下門牙的斷痕,輕輕說一句‘一切都過去了’。
青山雄彥其實並不是那種天生頹然的青年,或者說大部分都不是。
他國中成績很好,但是進入高中後卻慢慢跟不上。
大家都在進步,但是他的腦子好像隻能用在這裡。
不想被人看出來努力過後還是一事無成,於是他選擇得過且過,並且加入某些社團吸引彆人注意力。
被人驚訝的看著的時候由內而外浮現一種滿足感,好像自己是得勝的將軍。
但是滿足感後麵呢
青山雄彥繼續翻動看到了一則短故事。
一位據說是美國作家哈特菲爾德的成名作《火星的井》
這是一個離奇荒誕又讓人細思極恐的故事。
故事裡說,一個年輕人鑽進了火星地表無數個無底深井裡。
這些井估計都是幾萬年前由火星人挖掘的。
青年就這麼在井裡不斷地不斷地行走,漫無目的的探索。
走到後來,表早已停止,或許兩小時,或許兩天,全然沒有饑餓感和疲勞感。
某一時刻,他突然察覺到日光,原來是橫洞同彆的井連在了一起。
他沿井壁攀登,重新返回地麵,
那一刻,他覺得有什麼出錯了,便開始與風對話。
故事的最後,大氣微微搖顫,風綻出笑容,須臾,亙古不滅的沉寂重新籠罩了火星的表麵。
這個小故事讓青山雄彥呆愣。
四萬字讓他感覺輕鬆愉快,但是其中撲麵而來的孤獨感如海嘯,如山崩。
他們是壞掉的年輕人也是不被理解的年輕人。
青山雄彥沉默的將故事翻到最後。
那裡寫著未完待續四個字,同時也寫著一篇作家短語。
——
我是一個不太喜歡給自己文章做注解的人。
短語的語句相當傲慢,青山雄彥嘴角抽了抽,繼續往下看。
——
十八歲的年紀容易被重創,遭人欺騙,給人誤解,同時也可能會經曆許多莫可言喻的體驗。
——
各種各樣的人會趕來向你傾訴,然後渾如過橋一般帶著聲響從你身上走過,再也不曾返回。
——
我在這篇小說裡說的不多,但是我想歸根結底是那句話。
——
‘我們是在時間中彷徨,從宇宙誕生直到死亡的時間裡。’
——
我們都是宇宙塵埃裡的一陣風。
——
無所謂生死,自然也無所謂孤獨。
——
火星的地表下那些深井是共通的,最終我們依然能走到地麵。
看完所有故事,青山雄彥愣了愣。
他呆呆站了起來,繞著自家房子轉了一圈,然後又重新坐下。
想做點什麼又不知道該做什麼。
最後在雜誌的邊邊角角,又看到了那個傲慢的年輕人留給讀者的話。
——
《海濱墓園》,法國詩人保爾·瓦雷裡的作品。
——
第四部分第一句話我想送給在讀我書,所有孤獨與茫然的人。
——
e vent se ève! i faut tenter de vivre!——
很多人喜歡把它翻譯成:風起,隻有試著活下去一條路!
——
但我想說
坐在殘破的家裡,青山雄彥拚湊起來的雜亂序章中。
他好像看到了那個拿著金筆的年輕人。
他說:
縱有疾風起,
人生莫言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