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修禪寺斬佛
第94章 修禪寺斬佛
“小心!”
少年的舉動嚇了眾人一跳。
他手上拿的是《金閣》的最後一卷,很多人都沒看過。
故事到了最後,大家也幾乎能猜到結局。
溝口和尚瘋魔成性,毀掉金閣已成定局。
這也是能讓全文升華的部分,美麗在毀滅之中永生,刹那即永恒。
符合日本物哀思想,也讓作品在最後更上一層樓。
知道是一回事,但是沒看過是另外一回事。
大家都想看看龍川徹最後會怎麼寫,才能讓這部《金閣》完美。
這要一不小心讓原稿被燒了,樂子就大了。
“彆緊張。”
龍川徹用那疊彆人十分珍重的稿子撣了撣灰,然看向弘平和尚。
“我們再來聊聊南泉公案吧?”
少年的話讓場間眾人愣了愣。
現在大好的前途等著對方,隻要點點頭對方幾乎就是下一屆芥川獎的獲獎人選。
弘平和尚大費周章,絕對不僅僅是一個獎項入圍就可以打住的。
他要借著《金閣》這股風讓階級文學擴大影響,這個包含佛學,心學,日本美學的反階級反軍製作品幾乎是為他這個流派量身定做。
戰爭幾乎是人禍之罪,那段被粉飾的軍國主義陷阱也會再次出現在民眾眼前。
弘平和尚已經做好了接納對方的準備,但是對方要重談南泉公案。
“你不願意參獎?”
和尚愣了愣,然後臉上隱隱不悅。
他大費周章要帶對方入芥川,還隱隱視對方為自己流派文學中興之祖。
在他看來他已經給了對方足夠的尊重,但是對方現在有點拿喬的意思。
“這老和尚。”不遠處觀望的幾個老人蹙眉,弘平和尚大多慈眉善目的,今天已經好幾次情緒外顯了。
“階級文學對他太過重要了,”身上帶著稻穗圖案的明智進歎了口氣,“《金閣》也符合他心意,真言宗鎮國護命,肉身成佛,如果龍川徹真能讓階級文學再上一個台階.”
明智進看向弘平和尚語氣有些豔羨。
“名留青史,再世佛陀,幾乎以一己之力影響國家百年。”
老和尚終其一生都在為真言宗的理念奮鬥,做的也都是一些成佛成聖的大事,影響力本就夠大,晚年再找個龍川徹幫他把影響力延續下去。
“老和尚要成佛立祖了。”
加賀悠見也像那邊弘平和尚坐了個佛禮。
氣氛隱含焦灼,老和尚臉上也漸漸不悅。
龍川徹抿了抿嘴,然後說
“《金閣》可以參獎。”
一句話讓在場幾個老人送了口氣,老和尚臉上也變得和睦。
“不過《雪國》我也還要寫。”
一句話讓場間叮鈴一聲。
有人手中的燭台不小心掉落在了地麵。
修禪寺空海和尚建造,帶有隋唐風格。
古樸的寺院年代久遠,自帶曆史古韻厚重。
門前的牌匾上銘刻著各代法主大僧,大家都靜靜看著這位弘平和尚寄予厚望的年輕人。
“怎麼了?”
場間變得落針可聞,武田貴子有些茫然,這幫人剛剛還挺高興的。
“偶像啊!”
鷹司禮眼睛放光,看著那個年輕人目不斜視的盯著老和尚。
屋外的大雪鼓動,剛剛被人打翻的燭台淌出燈油。
油花在少年身邊掀起一層火焰,明晃晃的少年好像跟佛陀相對而坐的大魔。
“佛家說傳衣缽,‘衣’指研學思想,‘缽’指學問技能,偶像即要做階級文學中興之祖,也要繼續寫原本流派稱佛稱祖!”
鷹司禮感覺渾身發燙,文人重名聲講聲望,龍川徹如果即承了弘平和尚衣缽,又用《雪國》開創出新流派。
“這個百年文壇到底誰說了算還不好說啊!”
鷹司禮目光在一老一少之間打轉,龍川徹此時不是那隻被斬的貓,是在佛堂中爭理的僧眾。
南泉公案佛理四五重,一層說貓是爭執要被斬去,還有一種是貓是真理,是佛教中的“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東西兩堂為求真理而吵的喉頭起火,普願禪師無奈之間才將貓兒斬去。
“公案要重談了?”
明智進愣然,然後又釋懷。
龍川徹證明了自己的價值,讓弘平和尚承認他文壇地位,現在他由貓變成僧眾,要跟老和尚重新談南泉公案第二層。
“你可以寫《金閣》,但不可以寫《雪國》。”
老和尚眼睛變得暗含幽光,要階級文學一家獨大,就不能再出一個《雪國》。
這是文化,是理念之爭。
龍川徹越是才華出眾,就越是不能寫其他文章。
“莫要自誤,莫要入魔。”
老和尚口誦佛號,朦朦朧朧的燈影幾乎為他鍍上一層光。
“不是佛陀,也相差不離了。”
看見老和尚在那邊跟年輕人爭理,一旁觀望的老人歎了口氣。
弘平醉心佛法幾十年,以一己之力改變社會現狀。
關東地震,反戰反製,奧姆真理教的事情更是救了無數人。
寂寥的黑夜裡老人身披燈火好像佛光,他口中勸著龍川徹不要自誤,像是引導人向善的佛頭。
人群中有人被這副場景震撼,掏出紙筆就要臨摹出來。
老舊禪寺,真言佛首。
龍川徹,像是要被度化了.
“兩堂上座未開盲,貓兒各有我須爭。”龍川徹一揮衣袖,扇去了身邊飄搖的火焰,晃走了老人好像人佛的光景。
“我從未否認過階級文學,你們為什麼容不下一個《雪國》?”
龍川徹看著老人,好像有些不解。
對方算得上大德大能,就是一直打壓各種派係。
“我說了,文壇看似勢力不小,但是不抱團根本無法影響這個國家。”
一直被拒,老人也有些煩了。
他擰眉看著龍川徹,像是在問入我教還是去死。
“南泉斬貓,好大的威風。”
龍川徹看著身邊零星的火焰,將雪白的稿子慢慢伸過去。
“禪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你將自己比作普願,你有普願的禪心麼?”
龍川徹將《金閣》尾稿插在火焰裡,看著它一點點冒煙。
“普願為了解決東西佛堂爭端,不惜背上殺生之名,你讓文壇一直打壓其他派係,從開始到現在自己一直維持高僧大德的形象。”
龍川徹在呆滯的老和尚身邊蹲下,手裡燃燒的稿紙好像一把火刀。
火刀將手上的金閣一點點撕碎,也毀去了階級文學中興的願景。
龍川徹蹲在老和尚身邊,一字一句頓道。
“你虛偽,你偽善,直到我,直到《雪國》冒出來你才再也坐不住。”
少年指著老和尚心口發問。
“皮下皆無血,大用堂堂總不知。”
少年指責佛陀的場景讓人有些震顫。
他拿著燃燒著的稿子,在佛像前指著僧人。
說他六臂修羅無得救,說他信口雌黃天下驚。
“階級文學如果是你們這些人…”
龍川徹站在老和尚旁邊看著所謂的“日本文壇”笑了笑。
“也算走到到頭了。”
白色的稿紙與雪花一起紛紛揚揚。
弘平和尚到底是不是像溝口一樣用“大惡壓住了小惡”。
沒人知道。
但是在正月的大雪中,老人慌亂的去追那被龍川徹拋向天空中的稿子,去追那座燃燒的金閣。
大家這才發現…
這位文首佛陀。
…好像跟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彆。
平成二十年曆。
日本文壇記文。
龍川徹燒寺廟,毀金閣。
弘平大厥三日,稱龍川徹為…
國家民賊,文壇大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