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道人試探著問:“該不會是又失敗了吧?”
這次,片刻後屋內傳出了聲音:“……道者,循自然之炁,依流體之形。天意所至,不可弗亂。”
還不等這玄之又玄的話音落地,周圍幾位道人紛紛發起牢騷。
“又不行啊。”
“……唉,果然。散了散了。”
“哈欠,師叔你下次有把握了再叫我們來吧,從早晨忙到現在,還不是和之前一樣嘛。”
幾人紛紛掉頭離開。但是屋裡被稱作“師叔”的道人又叫道:“誰讓你們走了,留步。”
畢竟是師叔,幾人隻得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同時心中不禁揣測,莫非師叔這次成功了,剛才是在詐他們?
“師叔還有什麼吩咐?沒有我們就走啦。”其中一人道。
“師叔”沉默了一會兒。稍加思考,又說:“赤砂,你記得去丹眉子那邊注意一下。今天我親眼看到他跑去你的臥室取藥,但是沒看到出來,恐怕偷偷在你的屋裡煉丹呢。”
“啊”的一聲,赤砂子臉色劇變。他連忙朝外跑去,話都來不及多說了。
此刻,待赤砂子跑遠,屋裡“師叔”才慢慢走了出來。
一身青綠道袍,卻隻有三十歲左右的模樣,仿佛蒼雪之鬆。他站在門口,看著剩下幾人,欲言又止。
“回春師叔,你到底成功沒有?”另有道人問。
回春子的眼神微微變化,沒有很快發言。等他又掠視了一圈天空,仿佛胸有成竹:
“很遺憾,沒有。”
…………
赤砂子剛從風煙茅廬跑出來,迎麵就碰到了幾位小弟子,帶著兩位客人興衝衝朝自己而來。
“師伯,師伯。”為首小孩子連聲叫喚,“我們正要去找你呢!你在這裡,就用不著我們了吧?”
隨後而來的東方詩明,卻是注意到了赤砂子一臉匆忙的神色。於是先一步開口:“道長有什麼要事嗎?我們可以在這裡等一會兒。”
赤砂子本來想跟他們解釋一下,但是掛心自己住處,不由得心急如焚。他原地跺了幾下腳,最後拋下一句:“沒時間解釋了,你們跟我來!”便率先衝了出去。
孩子們和東方詩明白蒿顯然不明所以,但是沒辦法隻能跑步跟上。
跟著赤砂子左拐右拐,來到一處僻靜幽然的所在。隻見草窗之中青煙繚繞,仿佛仙氣。
但是看到那股煙,赤砂子的臉都扭曲了。他連忙大聲叫道:“師兄!師兄!手下留……”
然而,還不等他最後一個“情”字脫出,猛地隻聽“咚轟”一聲,席卷周圍,柴門和屋頂的茅草瞬間橫飛。
隨之一陣濃煙傳出來,什麼也看不清了。
等到東方詩明和白蒿抱著孩子們離開濃煙,煙塵也幾乎散去。再看原地,隻見一堆折爛的茅草,和崩掉的土牆。
“……”
沉寂片刻,赤砂子的頭從茅草堆裡探出來。他吐掉嘴裡的草根,一臉陰沉,掙紮著從中脫身。
而在視線儘頭處,也見到一個滿身黢黑的灰人,晃晃悠悠鑽了出來。
“師兄……”
赤砂子看到他,不由得歪斜著身子,步履艱難地走過去。
那人見到自己的師弟,不由得也熱淚盈眶:“師弟……”
“你還知道叫我師弟!!”赤砂子抖掉肩膀的土,突然快步過去,一把抓住那人脖子:“有炸自己親師弟屋子的師兄嗎?!我的屋子現在都變成遺跡了!你讓我晚上睡哪,晚上睡哪啊啊?”
“哎哎,師弟冷靜,師弟冷靜……”那人被晃得喘不過氣,連連求饒,“今晚你去我那裡,乖乖,不要生氣。”
誰料,不說還好,一說更讓赤砂子火冒三丈:“你那裡?你還好意思說你那裡?誰不知道你屋子被炸的渣都不剩了,你讓我去住你的廢墟嗎?”
“哎哎哎……有話好商量……”
不遠處,看著這兩位道長,東方詩明不禁大感困惑。
“不用奇怪。”這時候,旁邊的小孩子湊了過來,對他們小聲說,“我們丹眉大師伯就喜歡煉稀奇古怪的丹藥,但是到最後總會煉成炸藥。師伯和師叔們怕他怕得不行,生怕自己的屋子被哪一天炸掉。”
“這……還真是很有活力的愛好……”東方詩明隻得尷尬地回應。
“哇哦。”白蒿在旁邊看著兩個道長互相掐架,兩人互相扯著頭發不放手,道冠早就在地上被各踩了好幾腳,感覺有趣極了。
“不知道兩位道長什麼時候能罷手。”東方詩明頗有無奈地笑道。
兩人你爭我鬥,很快都麵紅耳赤,沒了力氣。這時候小孩子們趕緊跑過去,給他們一個台階下:“赤砂師伯,丹眉師伯,有客人來找你們了,你們不要打啦。”
本來兩人也打得十分狼狽,聽到這話,順勢也就罷手不再糾纏。隻是赤砂子斜著眼睛最後憤懣地瞪了丹眉子一下,隨即收斂麵容。
東方詩明兩人也一前一後走上前去,朝他們施禮:“晚輩見過幾位道長。”
赤砂子記得是他把他們帶過來的,對兩人尚有印象。他拍了拍衣服,輕咳兩聲說:“清妙他們把你們帶進來,看來是遠來有道之人了。剛才真是……極少見之意外,你們見笑了。”
東方詩明笑笑:“道長生活閒雅,令人景仰。”
“何不進屋裡說?”旁邊的丹眉子也油然一笑。
赤砂子隨之點頭,轉過身來:“對,請你們進……”
但是他剛看到自己家的廢墟,臉就一下子黑得煤灰一般。又惡狠狠地瞪了丹眉子一眼,轉而向兩人說:“不妨隨我等,一並去鶴飛殿吧。”
眾人回到剛才主路,徑直向前就能看到一座墨紅色建築,門前描繪黑白太極,房簷高翹成兩隻待飛的仙鶴,雪珠盈盈。
踏著薄霧進殿,中央香爐縹緲。中央正殿掛一張碩大六象鳳凰圖,玄門先天八卦,蒲團若乾。赤砂子帶他們走入偏殿,請童子奉茶,各自落座。
“你們來得算是時候。前些日子香客盈門,諸多道人事務繁多,我也難有閒暇。”赤砂子端著茶碗說,“又是一年。年初也該好好休頓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