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碩大的三麵城牆被碾平,外麵的聯軍就要趕來了。
仿佛已經聽到遠處賣力的號角聲,兩人心下喜悅。耗費這麼多精力,終於親眼見證了這一幕的實現。
既然如此,他們也無需繼續隱藏了。
狼塵煙掣開孤狼道,賦雲歌同時飄渺劍在握,兩人窺準敵軍稠密的地方,從窗口一躍而下。
內外夾攻,兆罪明邦的兵力陷入一片混亂。
公孫探帶領的正道聯軍很快趕來,踏著一地散磚碎石衝進兆罪明邦。廣袤的城郭頓時成為廝殺的戰場,帳篷紛紛倒地,不見昔日的整肅。
懸燈武僧、醉塵鄉和月寇兩人各自作戰,形成三股巨大的包圍圈。狼塵煙與賦雲歌行跡靈動,飄忽不定,在戰場中隨時馳援。
本就因內鬥死傷慘重的兆罪明邦眾人,在此刻徹底沒了往日的威風,在亂刀之間忙不迭地逃命求饒,即使還能戰鬥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宛如巨大的棋盤,但在此刻,就連執棋者也加入了戰鬥。
紛亂的地麵細砂昂揚,染得眾人衣服大片灰黃。血跡隨著兵刃飛濺,此刻的戰局,已經成為十拿九穩的碾壓。
與此同時,兩翼輔城眾人聽聞主城有變,紛紛持械趕赴支援。
狹長的通道橫跨山林,這是他們最得意,也是最保險的通路。通過這樣的通道,他們能在半刻間之內抵達援助,不會耽誤半點多餘的時間。
就在群人火急火燎地趕赴主城的路上,行至半途,忽然各自生變。
左輔城的通道中段,唯有一人攔路。
梅花輕輕飄飛,氣勢不怒自威。一品紅梅一夫當關,不改原先拔俗氣質。
感受到前方的危機,奔跑的眾人不由得紛紛駐足,打量著眼前的攔路之人。
而聽到士兵終於趕到,方才尚在閉目養神的一品紅梅,此刻緩緩睜眼,一眼掃視。
刹那,冷光相逼,令在前幾人心頭一顫,泛上的畏懼之感包裹周身。
“在此停步。否則,無人能保證你們無虞。”一品紅梅淡然說道,凜凜威懾。
“你,你是……”後麵些有人壯著膽子喝問。
一品紅梅臉色平淡,不透露自己的名號,而是微微側肩,背上紅梅劍倏忽閃出一道粉黛光影,斬碎側邊的城牆。
“喀拉”一陣滾落的流石墜下,眾人被他無法肉眼看到的一招驚黃了臉。
一招過後,一品紅梅再度瞥向眾人:“助紂為虐,棄暗投明,一念之差,兩種結局。”
眾人紛紛瞠目結舌。而就在此時,另一側的城牆之下,忽然響起陣陣兵戈摩擦的鳴叫。
他們更是麵如土色。這無疑是告訴他們不要仰仗人多勢眾,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還有足以和他們匹敵的兵力。
徹底斷絕前路,他們雖然有人萌生了後退的念頭,卻也是再不可能了。
一品紅梅輕盈擲出寶劍,劍鋒帶著嗤嗤風聲自半空飛下,不偏不倚插在了他們的來路上。
劍纓根根飄動,梅紅正豔。
“說吧,你們打算做何選擇?”
他用銳利如電的神采看向眾人,直勾勾的視線,讓他們再也不敢吐出悖逆的選項。
另外一側,兵甲光芒反射高空。一品紅梅到來後將大部分的兵力合流一側,因此他們的力量來自兩處營地,可謂空前強盛。
看著遠遠奔馳而來的敵人,眾人心知此回責任,個個抖擻精神,準備迎擊。
三處牽製,萬眾一心。兆罪明邦在眾人的計劃包抄下,已經成為甕中之鱉。
…………
而就在距離群山頗為遙遠的另一處,江麵波濤拂動,一人乘舟而至,衣袖飄然。
自瓊天殿出發,乘舟一日,雖然找遍了各個山峽,卻始終找不到最後一味關鍵藥材。
柏無缺不免有些焦急了。是他委托瓊天殿發急信通告解藥將成,卻又遲遲沒有最後的進展,若是拖延得久了,自己實在是臉上無光。
拜彆鹿山苓後,他就致力尋找典籍所記載的“山水之果”。也即是在江畔懸崖所生的朱果,融合自然山水氣,是煉製解藥必不可少的最後一劑。
可是,朱果易尋,這長在江畔懸崖上的朱果就不容易找了。
也正因此,他連自己的酒盟都沒來得及打個照麵,就急匆匆乘舟苦尋,至今已經過了一整天了。
逆流而上,江水的阻力越來越大。柏無缺抓緊行駛,船兩翼割開層層的水花。
前麵薄霧之中,隱約顯現出突兀的山峽。水波浩渺,仿佛遺世獨立的仙境。
柏無缺看到那邊,心神稍微一振。
雖然這幾天經曆了不少失望,但畢竟不能放棄。強打精神,他加快船速,朝那邊漂蕩過去。
…………
傍晚群山,殘陽如血。
山巒被森林的陰翳覆蓋,蜿蜒的山形輪廓鑲上了金紅的綴邊。歸鳥嘔啞,展開蒼頹的翅膀盤旋在高空,遲遲不肯下落。
夜的漆黑還未降臨,白日鼓噪的廝殺聲卻已經悄然偃息。好似大戲收幕,一切疲憊的熱氣將廢墟團團包圍,久久不散。
群山以外,大營已經點燃了劈啪篝火。火焰朝天空吐舌,高高懸著無比溫熱。
緩慢的時光,流逝非常平和。
他們贏了,三軍彙合時互相碰麵,甚至毫不意外。各自帶來許多甘願投降的俘虜,此刻公孫探正把他們安頓在遠處,以待柏無缺的離愁丹解藥,使他們改邪歸正。
眾人的步伐都很拖杳,除了奮戰之後的疲勞,還有得勝後的舒暢。
為了攻克兆罪明邦,他們都已經準備了太長時間。麵對這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城郭,他們之前甚至想都不敢想能有戰勝的可能,但直到現在,他們真的做到了。
儘管喜悅,但人人卻是更加平靜。又好似勝利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反而沒有自己預想中的那般欣喜若狂。
火堆前,狼塵煙獨自坐著,手裡拿著一鐵罐酒,獨自坐著咂。
旁邊的一個營帳,外麵的篷布被不遠處的火堆烤得溫暖。賦雲歌坐在平鋪開的褥子上,任身後的荼蘼給自己包紮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