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紅梅轉眼看向他,深深地呼吸了幾次:“……也好。不論對誰,這段心結,我或許也應該……親手解開了。”
他看著他,室內的兩人四目相對。
“這段曆史……應該從一個少年開始講起……”
…………
遙遠的一截塵封,彼此相隔了近千年的光陰。山河猶然,世事殊異,有兩名少年躊躇滿誌,也想要在這三界天地闖出一番功名。
梅山渺,是並不足以被世人記憶的名字。但當時的少年義薄雲天,誓要與自己嗜酒的同伴登上淨世一方天,成為兩名超凡脫俗的玄徽俠客。
並非是說說而已,少年鍥而不舍。他們經曆了很多磨難,在磨難中得到了很多寶貴的收獲。
儘管他的同伴顯然是受他影響而勉強努力的,但兩人也算是默契非凡。同生共死許多關隘,他們真的抵達了淨世一方天,並用自己的努力,贏得了天地的認可。
依天而授,那兩塊玄徽之上,鐫刻了他們的新名字。
而那兩道名字,就是後來留下許多故事和佳話的,一品紅梅,醉塵鄉。
他們的時代,被許多人所銘記。他們兩人也真的做到了鏟除奸惡,除暴安良,行俠仗義,乃至被傳唱,被頌揚,冠以英雄二字。
他們的時代,是暗潮湧動的前夕。幸而他們在八百年一次的天地浩劫之前成為了俠客,並在真正的浩劫到來時挺身而出,奉獻了自己的力量。
近五十年的浩劫。那是八百年前的傳說,也是世事變遷和磨滅、新生的轉折點。
那是傳聞中的百獸精靈之亂,以及凶獄倒懸的天象紊亂。十二脈異象接連暴亂天下,讓曾經連抗三次浩劫的上屆天帝也難以抗衡,猗天蘇門因此易主。
除此記錄於曆史長河的重大變革,淨世一方天的無數正道也挺身而出。一品紅梅兩人並不例外,曾在滄海橫流之時共同力挽狂瀾。
也正是在那段混亂的時代,他救下了那個飽受戰火的女孩子。
或許,這段故事自那時開始就應該止步。或許他不應該更進一步,或許兩人的相遇,就是一場離奇的錯誤。
當時,他已經百歲以上。而她隻有十幾歲,剛剛在流亂間喪失了爹娘,孤孑地漂泊在生與死的界線邊緣。
隻是因為片刻的於心不忍,開端於一毫微不足道的憐憫。就如同晨露般微小,卻是改寫他們兩人命運的驚鴻一點。
那是一場瀟瀟朝雨的荒郊。天色昏沉的好像失去了顏色。
他在被一群暴亂精靈的圍困中解救了那幾位災民。而其中的她,那種令人心痛的眼神,讓他心裡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悸動。
護送安置災民的路途上,他很快知道這個女孩在戰亂中成為了孤兒。
她的父母和兄長無一例外不幸離世,因為無情的浩劫。她流浪輾轉,無依無靠,得以僥幸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奢望了。
他知道女孩的內心已經被苦澀塞滿。他也知道,在戰禍紛飛時,無論是貧富貴賤,人命都像草芥一般,弱小得不值一提。
他在路上也跟她講述了自己的故事,講行俠仗義。他希望告訴她,苦難一定會過去,黯夜一定會被黎明取代。
毫不相連的兩人,在短暫的幾天裡,卻很快相互熟悉起來。如同兩堆將要熄滅的炭火,彼此依靠著,才能汲取到一點溫暖。
他自小就是孤兒,但因為早已經習慣,他早已經不渴望親情。然而就在接觸到這個女孩的時候,在聽她淚水漣漣地講著從前不可複得的天倫之樂的時候,他才驀地意識到,原來自己對這樣的感情,一直有多麼希冀。
看著她晚上在夢中哭泣,沾露的夜風吹拂著她的頭發,他也漸漸知道了給她悄悄蓋一層衣服,幫她緩緩拭去淚水。
但是,這樣的感覺,真的很短暫。
帶著這批災民轉移到救濟點,也不過是四五天的時間罷了。而真正到了分彆的時刻,他自然心有不舍。
看著她慢慢跟著人群進入隊伍,一品紅梅首次覺得時間流逝如此之快。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他不知道……
就在他遲遲站在原地沉思的時候,忽然看到那個女孩又朝他跑了回來。
“我想跟著你。我可不可以叫你師父?”
女孩睜大清澈的眼睛,靠近他。
頓時,望著她無瑕的瞳孔,一品紅梅感覺到一股熱流淌過全身。
他當時究竟如何答應下來的,連他自己也講不清楚了。但總而言之,自那天之後,他的身邊,就多了一個跟隨左右的徒弟。
當時三界動蕩,他與醉塵鄉時常分離輾轉各地,經常不能相見。而她的出現,也讓他在疲憊的奔忙中,多了許多淺淡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