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有何盤算都不知道,他怎麼可能會輕易和盤托出。稍一不慎,反倒可能害及好友,因此他必須謹慎。
那老頭動了動乾癟的嘴唇,好像有所鬆動。
他在內心做著權衡。不過他也很清楚,與東方公子的下落比起來,他們的安危可是微不足道。就算是告訴這個陌生的少年,也是利大於弊。
想定之後,老頭透過熹微的暮色看著少年,如實相告:
“我們,乃是東方公子的家將。”
一句話,無比誠懇,賦雲歌並非聽不出。但這個回答,倒是讓他又吃了一驚。
東方詩明的家將,他之前從未聽說。倒不如說,東方詩明的家庭,他就從來沒仔細了解過。
他之前隻聽說過東方詩明是來自泰世昇平天的,至於家境如何,東方詩明從未提及,或者就算被問道也是絕口不提,他自然無從得知。
而現在,這些人竟然自稱是東方詩明的家將。看樣子確實不假,但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老頭看得出他的詫異,習慣性地環顧了一圈周圍,隨後跟身後的幾人打了個招呼。
“您與東方公子是好友麼?”老頭已經回答他的問題,便又把話梢轉移回來。
賦雲歌點了點頭。但還不等他繼續說話,得到確認的老頭立刻低聲跟他說:“那麻煩您,入內一敘吧。”
賦雲歌這才注意到,東方詩明的家裡已經顫巍巍點燃了燈火。老頭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請他進入詳談。
賦雲歌理解這是為了掩人耳目,心裡留存了一絲警覺,跟在老頭後麵進了東方詩明的家。
其餘眾人分彆列定在外,應該是為了監護,以防隔牆有耳。
賦雲歌瞥了一眼這麼像模像樣的陣仗,內心疑惑不減反增。
屋裡非常整潔,甚至地上連灰塵都沒有,顯然是已經很仔細地清掃過了。
賦雲歌嗅了嗅空氣裡的氣息,果然還是原來記憶中的感覺。
老頭走到昔日東方詩明的太師椅前,把座位拉開讓給賦雲歌,自己則搬著一隻小椅子坐到了旁邊的位置。
“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們東方公子的情況,請務必跟我們說。”
賦雲歌剛坐下,就看到老頭誠懇地垂下頭,神色謙恭而感激。
“這……”賦雲歌心裡稍微一軟,但為了好友安危考慮,轉而又問,“你首先要取信於我,作為東方詩明的家將的證據。”
本來老頭並不願輕易透露本家的信息,想要避而不談。但聽賦雲歌仍然緊抓不放,他也明白現在情況非同常日,眼下彆無選擇。
終於,他慢慢抬頭,謹慎地壓低聲音,湊近賦雲歌的麵門:
“東方公子,乃是中界天‘皓羽明簽’欽定的三大家族之東方世家的少爺。”
“東方世家?”賦雲歌不明所以。
老頭點點頭:“三大世家,皆是中界天豪門名族。七百年前,三界動蕩消停,為了穩定秩序,有高人特以皓羽明簽為名,征請中界天三座望族出麵,廣施錢財,安定群民。三族以當時善行換得此高人日後庇護,因而百年來香火興旺,延續不息。”
“三族以仁德濟世,且家族勢力龐大,罕有匹敵。數百年來,三族都以中界天守護者自居,可謂威名廣布。”
聽老頭如數家珍地講了這麼多,賦雲歌好像理解東方世家的由頭了。
“東方詩明,竟然是你們世家的少爺……他從沒跟我提起過。”賦雲歌遲疑地說。
老頭並不感到奇怪,接著說:“東方公子離家多年,我們此行正是來接他回家的。我是本家家臣,胡乾。”
說著他彎下身,從懷裡抽出一塊木牌,遞到賦雲歌麵前:“請看,這正是東方世家的銘牌。”
賦雲歌接到手裡,仔細端詳。木牌上麵雕刻著一隻像鳳凰的鳥,側邊寫著胡乾的名字。
這塊木牌的四角都已經被磨平,還泛著一點油光,可見是有年歲的。
賦雲歌把木牌還給胡乾,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相信你。”
胡乾無比小心地把木牌揣進懷裡。聽賦雲歌終於願意相信他,他激動地立刻仰起頭來。
看著胡乾斑駁的皺紋,賦雲歌也就不再掩藏。他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透露出來。
燭影搖動,人影幽微。
賦雲歌長話短說,把主要的行蹤儘量詳述出來。胡乾聽得一絲不苟,眼裡閃動著光芒。
賦雲歌的敘述,在他離開清源地界後戛然而止。因為此後東方詩明究竟在哪裡,他也不得而知了。
再看胡乾,卻發現他已經聽得非常入迷,還在期待地等賦雲歌往下說。
“沒了,就這些。”賦雲歌看著他,如實相告。
“……沒了?”胡乾這才回過神來,癡癡地看著賦雲歌的臉。
“清源地界的決戰,結果如何我也無從知道。不如說,我也很想知道。”賦雲歌聳聳肩,歎了口氣,“沒能跟他並肩作戰,真是最大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