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過半,聲勢浩大的名普宴會結束了,在臨行之前,解佩令被單獨留了下來。
大殿之內,寬大無比,一眼望不儘儘頭,上百座位空虛,隻有兩人。
解佩令如今站在為首座位的前麵,這個地方明明是隻有金丹境的仙人才可以走上的台階,但是現在卻全都在了他的身後。
裴之緣上下打量了一下解佩令,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溫和道。
“一年之後會有場獨屬於琴棋書畫的‘語會’,我這裡正好還剩下一個名額就交給你了。”
解佩令問道:“瑚銘州的嗎?”
裴之緣輕輕一笑。
“並非瑚銘州,而是整個天下,不再是今日這般隻是一下門派弟子還有城中棋道那般簡單,這場大會將會有不少的宗門聖子聖女參加。”
“包括那位楚家的大小姐嗎?”
“不一定,但這也有可能會來,這完全是憑她的意誌,”裴之緣看向羽安州城的地方:“怎麼,你看上他了嗎?”
解佩令連忙否認。
“這楚家大小姐我沒有見到過一眼,容貌如何都尚且未知,隻是她的大名如雷貫耳,除此之外彆的宗門聖子聖女都沒有多少耳聞,況且她不是有婚約嗎?”
裴之緣搓了搓自己的手,笑著說道。
“這裡沒有彆人隻有我和你,按照你本心說就行了,不過你說的婚約這件事的確難辦,我也不好辦,隻能靠你自己了,但是那瓊林宴的確不簡單,小王多次向我舉薦那人。”
解佩令一臉黑線,他有些無語。
“裴大人,我當真是沒有男女之意,修行路上,紅塵滾滾,踽踽獨行唯有大道相伴。”
裴之緣說道。
“和我當時的想法差不多,可這何其之難?誰敢說自己可以走到路儘?光光是築基境界就攔住不知道多少人,並且在之上還有金丹這個境界的分水嶺,光是我所知道的,這瑚銘州千萬土地中就有百位以上臨近金丹境界,隻差一步便可成仙。”
解佩令想到自己所見過和聽聞過的,光是這場宴會來的仙人就有十多位了,瑚銘州裡金丹境界的仙人大概率是超過了百位,可為什麼臨近金丹境的人反而比金丹境界少呢?
他不解的問道:“為什麼境界越高人還越多?”
裴之緣沒有任何顧忌,將這些秘辛全都說了出來。
“那些臨近金丹境界的修行者,隻有三位可以成為金丹,這還是往多了算,至於為什麼這麼多則是因為金丹境界的壽命極長,足有上千年不止,而未入金丹隻有不足兩百年的光陰,要是再算上積累的傷勢甚至會提前坐化。”
每個境界的壽命很是隱蔽,因為未入金丹前實在是有些過於急促了,這令人感覺到絕望,各大門派從未透露過,全都是讓每個突破境界的人自己去體悟。
解佩令張了張嘴,在前世他所知道的,和這些話本小說中知道的。
那些金丹活著的歲月大多都是五百來年,而這個世界居然要在千年以上,這歲月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但是他想到許淵明和黎真跡兩人都沒有五十歲,但是卻已經走的這麼遠了忍不住問道。
“要是不足一百歲入了金丹後期,那有多少概率可以成為仙人之上的存在?成為一尊‘大神通者’。”
裴之緣伸出了一個手指。
解佩令喃喃自語:“百分之十嗎?”
裴之緣笑道:“百分之一不足。”
解佩令真是不明白了,他真的很不理解。
“金丹後期的壽命應該要比初入金丹的境界高上不少,可為什麼千年的歲月中還不能成為‘大神通者’。”
裴之緣指了指自己說道。
“我三十一歲破入金丹,三十九歲破入中期,七十二歲破入金丹後期……”
他頓了頓,感歎道:“一千三百六十八歲才堪堪突破金丹境巔峰。”
解佩令大驚,這突破速度和許淵明真的差不了多少,但是對方居然用了一千兩百多年才突破其中的壁壘。
裴之緣有些感慨。
“你以為就僅僅隻是如此了嗎?再次過了五百年,精心修煉,但結果就是原地踏步,沒有一點提升,甚至看不到成為‘大神通者’的影子,於是最後我放棄了修煉,想要彌補以前虧待自己的,當上瑚銘州的州主後遊山玩水。”
解佩令想到了清一門那位即將突破金丹的那位仙人問道。
“那清一門的老祖是不是……”
裴之緣解釋道。
“假的罷了,那老家夥才破入金丹境巔峰多久?不足二百年罷了,隻是一百多年之前的大戰身受重傷了,現在他的壽命要不足了,隻能強行繼續走下去。”
歲月如刀,將這個境界分為兩半,想要跨過去很難很難,不知多少的青年才俊都被攔在這裡。
兩人全都沉默了,裴之緣想到了這些話應該說的太早了。
最起碼也要在解佩令成為築基之後在告訴他一些,可是裴之緣知道自己老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有些害怕,很是擔心這瑚銘州將會與彆的州一般到處硝煙四起。
在他統治下,整個瑚銘州的家族與門派勢力交錯,多個門派對他施壓,裴之緣隻是想要草草解決。
畢竟這樣可以讓瑚銘州相對穩定,雖然當今的瑚銘州有不少人受了欺壓,可這要比一州大陸都陷於戰火之中要好不上不少。
解佩令問道:“裴大人,我想,能夠參加這場盛會的人不少吧?為什麼是我?”
裴之緣嘴唇動了動,將自己想說的話全都吞下去了,重新組織語言。
“你還年輕,應該多見見世麵,不過到了那裡你要小心一些,那場大會是有‘大神通者’坐鎮的,不可像今日這般不守規矩。”
解佩令說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那就走吧,多去休息休息,況且……我也累了。”
裴之緣一手杵著自己的臉,另一隻手揮了揮,讓他離去。
解佩令行了一個禮後說道:“那就告退了。”
整個大殿極為冷清,隻有一個老人孤零零的躺在那象征著瑚銘州之主的座椅上,就像是石像般,常年如此。
在解佩令離開主殿之時,他發現整個瓊樓玉宇間人已經都走光了。
黎真跡和許淵明都走了,他們有他們的事情要做。
這場離開應天道觀的曆練好像是剛剛展開。
月光如水,好似與這湖裡麵連在了一起。
那輪明月很大很大,遮住了解佩令的微白的臉,他受的傷也不淺,雖然已經換了新的衣服,整個人好像是個大家公子般,可那傷勢還在隱隱作痛。
他沒有走,而是坐在了瓊樓玉宇間的一個椅子上。
解佩令突然想到了自己居然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他將自己身上為數不多的錢拿過去押注了,他現在應該賺了不少錢,那份錢估計一個正常的人花上幾輩子都花不完,可是他忘了。
而且自己在主殿還沒見到那個青年,這時解佩令意識到了,他被騙了。
解佩令嘿嘿笑了笑:“你小子可千萬彆讓我抓到了。”
在說完之後,他感受到極為沉重的壓抑,直接趴在了桌子。
此時好像是靜止了,湖水沒有動靜,風也沒有拂動。
可是解佩令卻感受到自己的思緒好像是早已經飛走了。
飛到哪裡了啊!?
飛到哪裡了呢?!
是瀚海州城的解家嗎?
是應天道觀的小屋嗎?
還是回不去的故鄉嗎?
不知道啊!
解佩令感覺自己像是一顆萍草般,無葉無根,哪裡有風,那麼他人就在哪,隻是隨著其飄動。
……
……
解佩令睜開雙眼,陌生的地方,這裡不再是瓊樓玉宇間。
這不是第一次如此突兀的出現在彆處了,但每次這般都會令他感到新奇。
到現在為止,他還是不知道《楊祖飛劍記》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主動想要進去的時候沒有一點反應,而有的時候不知為何就忽然進入了裡麵。
要是在這裡待著也就罷了,可每次進來之後來的事情總是不少,第一次是城隍廟的時候,隨後就是那個老神仙與那些修行者的聯盟。
雖然每一次的時間都不長,可都非常累,傷筋動骨。
解佩令想要在睡醒之後就去休息的,萬川梓給他帶來的壓力極大,要不是對方在第一步的時候預判失敗了,現在到底誰輸誰贏還真不一定。
尤其是烏枯門的太上祖師杜須幻,這個金丹境後期的老扒皮居然公然違反約定,想要將萬川梓救走。
他覺得一個人若是沒有點背景是真的難熬,這兩次都是。
正靈門的老祖薑真光,還有這個杜須幻,每回都是仗著自己修為高,若是他身後沒有人那真是死翹翹的了。
不過在這個世界解佩令知道自己要小心一點,若是被一個金丹境界的仙人盯上自己那真就是完了,沒有人可以救他了。
解佩令一邊想著一邊收拾好自己的著裝,那鬥笠已經被他摘下去了。
他站在鏡子麵前,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樣貌不算差,身穿月白色的長袍,青絲落在肩膀處,身後背著藏鋒劍,腰間係還著以一個淡藍色的寶珠,舉手投足間有著一股自然而然的氣息,同樣還間雜些許的自信。
解佩令見到自己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一下。
這副模樣和一個多月前真是天差地彆,若是現在讓韓江站在自己麵前他興許都要認不出來了。
平時那個畏畏縮縮一切做什麼都帶著穩重的解佩令上哪去了?
咚咚咚。
就在這時,有敲門聲傳來。
“請進。”
伴隨著吱呀一聲,一個身穿淡藍色如水般長裙的少女緩緩走了進來,她麵露微笑說道。
“你醒了啊,你這一覺可了不得,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嗎?”
“欸……這一覺睡得不錯嘛……修為居然還更上一層樓了,居然已經有練氣境界了,看著架勢甚至可以在一年之內成功練神。”
少女十分不見外的坐在了椅子上,睜著那雙大大的眼睛有些驚奇的看著解佩令說道。
解佩令看著眼前這個少女十分警惕。
“你是忘了我的名字嗎?我當時不是說過了嗎?我叫呂水清,呂是兩口的呂,水是清水的水,清是水清的清。”
呂水清笑著說道,給人一種十分天真的感覺。
解佩令沒有相信眼前這個樣子的少女,主要還是這個少女給他一種很神秘的感覺。
在當時這少女完全在演戲,修為境界並不低,他還在擔心沒有了飛劍後不會是那神像的對手。
可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在第二次進來的時候,呂水清竟然沒受一點傷,安然無恙的站在太守府內。
在之後解佩令就知道眼前之人絕對不簡單,一開始的那番著急全都是演的,最開始推算的練氣境界被他提到了練神境界。
緊接著就是她勸自己不要與那些門派弟子為敵,這對他不好。
事後,在他進入李家之後又得到了新的線索,那就是眼前這個少女很有可能就是那所謂聯盟的盟主,那一刻解佩令再次將她的修為拔高一籌。
然後就是老神仙了,這件事令他更加確信了,隻是不能這樣篤定,畢竟這裡不是他原本的世界。
那個老神仙是解佩令認為最難纏的,那召喚出來有著練神境界的紙美人,還有四個練氣境界巔峰的紙美人,再加上他本人居然根本不是呂清水的對手。
沒有任何聲音,在整個郡內所有高手都在的情況下,對方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其殺掉。
呂水清笑著,很是明媚。
“對了,相處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你可千萬不要騙我哦!我可是能看出來的。”
解佩令警惕,可無論如何這兩次都是對方幫了自己,要是沒有她自己或許早就死了。
“解佩令。”
呂水清聞言嘿嘿笑了笑:“不錯嘛,很有詩意。”
解佩令說道:“你也是。”
“那你會作詩嗎?”
“不會。”
“那就是做過嘍。”
“沒有。”
“看看嘛,寫的不好我又不會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