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宮城響起一道道急促如流星的命令，由帝都禁軍快馬加鞭傳遞出去。
望著禁軍縱馬離去的背影，宮城的城牆上，夏長生終於向薑老問出了那個敏感話題。
“要不要給……林家武王府說？”
提及這個名詞，薑老臉色瞬間陰沉。
夏長生滿臉苦澀：“其實，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敢知道，林正陽知道這件事後會是什麼反應，林武王早就給自己戴上了……枷鎖。”
枷鎖二字，是夏長生琢磨良久說出的。
“自從林正陽被王庭封為當代武王，其身上的光環就濃鬱到刺眼，他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熱血澎拜，隻為心中正義，他開始愈發關注林家和自己的名聲與威望，那個武王稱號，是冠冕，也是枷鎖，隻是林正陽甘願如此，他從未有過放棄枷鎖的想法……我舉得他可能反倒樂在其中。”
夏長生的這些話，明顯是積壓在心中很久了，不吐則已，吐則綿綿不絕。
“可笑的是，我和大夏國都需要林正陽站在背後，如今雖然看似和平，人妖沒有大規模衝突，人國與人國之間也相敬如賓，可我能感覺到，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爭之世遲早都會降臨，並且不遠了，驟時孱弱的大夏國隻有滅亡一條路，除非林正陽能一直站在我身後。”
夏長生嘴角泛起苦澀的笑。
所以他才會如此糾結。
“換成老夫站在你身後不行嗎？”
薑老明白夏長生的顧慮，自然而然地給出承諾。
一尊宗師境的支持，總強過一位當代武王吧？
然而夏長生仍舊苦笑不止。
“薑老，林正陽代表著的……是王庭楊家。”
換言之，林正陽不僅僅代表最強封王境，夜代表著人族最強權力機構，兩者相加，才是夏長生最賴以依靠的東西。
薑老：“夏君，你是否當局者迷了？”
“當武聖山的事情流傳出去後，王庭怎會容忍？”
“若王庭不容忍，那代表王庭的林正陽……難道還會選擇與王庭割袍斷義，丟掉所有榮耀與光環，頂著叛徒父親的名號？你覺得他會嗎？”
夏長生一愣，旋即恍然大悟，拍自己的腦門，苦笑一聲：“我懂您的意思，隻是……我還是想賭一賭林正陽的人性…虎毒不食子啊…”
對此，薑老隻好默然點頭，同意了夏長生的方案。
夏長生披上簡易外套，帶著一個帝都禁軍，靜悄悄地來到了林家武王府。
輕叩門，等待片刻，門開了。
管家低頭：“武王接到君上的消息，現在已在會客廳等您了 。”
“嗯，帶路吧。”
會客廳。
林正陽緊皺眉頭，不明白夏君有何事要緊急夜談，他喝著茶水，總覺得心裡不平靜，冥冥之中有股難以言明的心亂感。
“深夜到訪，唐突了。”
“君上客氣，請坐。”
夏長生摘掉帽子和外套，卻沒有再說話，這副表現更加讓林正陽眉頭緊皺，揮揮手讓管家和門口侍衛離開。
四下無人，夏長生才開口。
“正陽，你我二人相識多久了？”
“嗯？”林正陽詫異，思索片刻：“十五年。”
“是十六年三個月零十三天。”
林正陽更納悶了。
夏長生那雙炙熱中帶著審視的眼神，讓他感到不解和困惑。
“十六年前，你我二人在揚州戰場第一次碰麵，你是將，我是帥，如今你是王，我是君上，同行歲月漫長，什麼變故都沒發生，那你我情誼可同那堅金否？”夏長生問這句話時，那炙熱眼神讓林正陽都感到些許不自然。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問這種話？
有什麼大事值得一國之君上來就打感情牌？
“情誼深重可比金剛。”林正陽點頭。
“既然如此，看在我的麵子上，你能否……”後麵的話夏長生糾結萬分，找不到合適的措辭說出。
林正陽微微一笑：“君上理通古今，能言善辯，怎麼今晚卻吞吞吐吐？要是有什麼棘手事儘管提出，這麼多年，我林正陽有哪次拒過君上？是哪的妖族又要蠢蠢欲動，還是哪的人國想要對付大夏國？”
“都不是。”夏長生猛然抬眸：“是你的兒子林陰！他倘若被迫無奈加入妖族，你能否先行調查，確定事實，然後站在我們這邊！！”
夜吹涼風滅火燭，林正陽的臉色隨著燭光滅掉的房間一起變得陰暗無比，就算是麵對麵坐著的夏長生，似乎都看不清他的臉上神色。
夏長生心裡慌了，他就怕林正陽會是這種反應，半生要名要骨的林正陽，怎麼會接受這樣一個事實？
最終，夏長生離開林家武王府，直至離開即將跨出大門時，他回頭望去，看到林正陽仍舊那個姿勢坐在原地，整個人被陰影籠罩。
“唉。”夏長生有些後悔了，他忽然間覺得自己就不該來這裡，不該不聽薑老的勸言。
“事已至此，隻能放手一搏了……”
“最後的希望……但願皇室那些老人還能念在父輩的舊情吧……”
夏長生匆匆趕回宮城。
薑老瞥了一眼，沒有多問，因為答案已經擺在夏長生那愈發緊張的臉龐上了。
“大夏建國之前，那些開國老人還有多少存活？”夏長生問隨從。
“大概七十八人。”
“都召集回來！讓他們重新掌軍！”夏長生用近乎於咬牙切齒的語氣說：“我要大夏國的武者全都緊緊攥在我手裡！一點力量都不能外泄出去！！”
“是！！”
窗外黑夜霧雲重重，壓得大地喘不過氣來，薑老站在夏長生身邊，輕聲呢喃：“終會撥開雲霧見青天，我信他！”
夏長生咬著牙點頭：“死扛！！”
……
“凱。”
“我在。”
“去一趟關外武聖山，看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
夜涼無比的後花園，林正陽猛然回神，才察覺到一股秋冬寒意蔓延在身上，他緊了緊衣服，眼神恍惚。
身比熔爐都要炙熱的最強封王境竟被一點點天氣寒意刺痛，可想而知剛才聽到的消息對他有多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