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地窖裡又爆發出一陣大笑。
剛剛勾搭過張陽肩膀的瘦猴男人，指著抽旱煙的男人，給他介紹道：“這是我們猛哥！彆說是毛栗鎮的話……就是放眼整個鎮海城！隻要我猛哥一句話，就沒人會賣槍給你，懂？”
張陽眨眨眼，裝作半懂不懂。
實際上，他心裡門兒清！
什麼年代都有街溜子，為了能做大做強，帶所有人吃上飯，街溜子之中又會推舉出領頭人。
領頭人，既要猛，又要狠，還得精。
不然，不足以服眾。
張陽早看出旱煙男，也就是猛哥，是全場最高的話事人。
他之所以裝作現在才明白，就是為了放鬆這夥人的警惕。
他暫時就想買點稀罕東西，不想引起他們的注意！
張陽樸實的喊了一聲“猛哥”。
“俺能不能看看貨？俺有錢！”
嘩啦——
張陽掏出了三遝大團結，“俺有錢！”
猛哥的小弟們全都看傻眼了。
這是哪個土屯裡跑出來的野小子啊！
是真虎啊！
這麼多錢他隨身帶就算了，他還全掏出來了！
“猛哥，這錢都給你！能買多少槍和子彈，你說個數！”
猛哥看了看錢，又看了看張陽，那雙像毒蛇一樣的眼睛，終於褪去了一半警惕。
看來，還真是個買貨的。
“老三，去把箱子拿來。”猛哥吩咐道。
小弟們立馬行動起來，從地窖的暗格裡拖出了一個約摸一米五的長方形大箱子。
箱蓋一開，張陽終於如願以償看到了東西！
大多都是土槍，好在都有六七成新的樣子。
張陽目測了一下，裡邊少說也有三四十杆槍！
果真是大戶！
“小子，不會挑吧？”猛哥又抽了一口煙，走近，熟練地挑出了五把，“二百五十塊，五杆槍，還給你一匣子子彈。”
“成交！”張陽爽快答應了。
抱上槍和子彈，離開地窖，張陽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趙東。
趙東正急得團團轉，看見他人，也不顧板車了，麻溜跑了過來。
“陽子！你上哪去了！”
走近前來，才看見張陽手裡抱著的槍，趙東又驚又怕，“這，這就弄到了？”
“班車呢？”張陽問道。
趙東急忙給他帶路，但張陽沒有跟上，而是把槍和一匣子子彈交給了趙東。
“你去把東西放好。我打聽個事，去去就回。”
張陽回到黑市，學著販子們的模樣，將雙手緊緊揣在袖子裡，縮起脖子，把大棉帽往下壓了又壓。
然後，走去向幾個老道的販子，問起了彭老四。
“他呀，是這兒的常客了。具體家住哪裡，沒人知道，反正這地方他常來。他和黑市其他人沒有來往，也不咋買東西，就好賭！喜歡跟著地下那群人廝混。”
張陽露出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吧嗒著嘴，“他家肯定很有錢吧！這年頭竹竿似的人，遍地都是。像他那樣肥得流油的，還真不多！”
老販子笑了，“你小子還挺會看的！彭老四確實家裡有錢……而且，應該是家裡的獨苗苗。我聽人說，有回他家裡來人找他，那家夥，身上穿的都是的確良！”
張陽“謔”了一聲。
在這個粗布麻衣的年代，人人看起來都是一樣的灰頭土臉。
但的確良料子就不同了。
顏色豐富鮮豔，有些還印了圖案花紋。
不過，屬實是又貴又稀缺！
“要是供銷社新到了的確良料子，還不用等開門，外邊就排長隊！城裡人爭著搶著要，有價無市！”
販子說到這裡，忽然話題一收，端詳起張陽，“你打聽彭老四乾什麼？小子，你可彆動什麼歪腦筋！黑市有黑市的規矩，要是你敢在這兒傷人——”
“沒有沒有！”張陽啼笑皆非，急忙澄清，“是他好像丟了東西，而我剛好又知道那東西的下落……當然，也不知道他還要不要。如果回頭他來找，您再告訴他，我知道東西在哪。”
彭老四底細不詳，張陽自然不敢貿然說，那塊黑石頭被他撿走收起。
話留到這兒也夠了。
如果東西對彭老四真的要緊，他來尋的時候，就是一個結交有錢公子哥的好機會。
他要是不來尋，張陽也沒必要給自己添麻煩，引人好奇惦記這件物什。
所以，留下口信以後，張陽就趕著回去找趙東，回了張家屯。
……
兩人回來時，已經是深夜了。
披星戴月又跋山涉水的，兩人到家都累得脫力。
張燕就著麅子肉的湯，給他們兩人煮了麵，又說了下午發生在屯裡的事。
“沾了狼血的土，大家夥一塊兒鏟了，外邊現在又重新填平，你們回來的時候瞅見了吧？”
張燕一邊說話，一邊拿眼看向這倆小子的腳。
趙東那雙棉鞋都走爛了！
鞋底一高一低就算了，鞋頭的位置破了洞，腳趾頭都快要露出來了！
可見今兒這一趟有多辛苦！
再看張陽腳上那雙。
那是李慧芳今年秋天緊趕慢趕新做的，雖然沒有破，可也磨損得厲害。
鞋子外邊都這樣了，那腳豈不是更加嚴重？
張燕都能想象到張陽腳上有多少血泡！
她聽著他倆埋頭吃麵的呼哧聲，心疼得要死，坐在旁邊忍不住流淚。
“上回去趕集的時候，就不該買那麼些花哨玩意兒！應該多買兩雙鞋底子，給你再做一雙鞋！”
張燕抹了淚，指了指隔壁屋，“下午，大隊長又來了一趟，拿了四杆槍，還有一兜子子彈，說交給你管。”
她哽著喉嚨，說話聲裡憋著哭勁，“陽子，就算你如今是民兵小隊的隊長了，也不能瞎拚命！你看看咱娘，為了你，心都操碎好幾回！”
張陽憨笑，“姐，你說的我都知道，我能照顧好自己。”
趙東也起哄，“姐！你彆怕，那不是還有我和陽子一起嗎！等我練好槍法，我和陽子一塊兒出手，山裡那些狼啊、熊瞎子啊，隻有等死的份兒！”
張燕還是抹淚，“陽子這麼拚命，還不都是為了我和丫丫……都怪我惹了那一家子王八蛋！”
張陽吃完了麵，樂嗬的把口袋裡的錢全掏出來。
十塊的大團結，三張，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毛票。
“姐，這是今天掙的，你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