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我不想見人。”
池歸晚仍舊一副居高臨下,不容人的表現,令前來探望的龐嬤嬤多有失望,原想著過了三年,晚姑娘也該長大些,心性穩定些了,可誰知道還是一樣的脾氣。
當即讓人放下補品後,就平靜的說道。
“侯夫人聽聞晚姑娘病了,所以特意讓老奴送這些東西過來,畢竟是血親,也不好就這麼斷了,但姑娘既然不想見人,那就好好修身養病吧,老奴先告辭了。”
說罷,就行禮退下,走的時候一點情麵也沒給池家留。
她越是這般來去匆匆,郭夫人越是高興,可還要裝的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對著池歸晚就開口勸道。
“好好的機會,大姐兒怎麼又給錯過了,畢竟是你舅舅家,來往勤謹些,對你也是有好處的,怎麼就不聽勸呢?”
“我病著,心煩,母親就不要說了,出去吧,我要睡會兒。”
池歸晚懶得與之虛以委蛇,乾脆就翻身對著裡麵睡下了,如此不恭敬的樣子,正如五六歲的孩童撒嬌撒癡的模樣。
可那是孩子,旁人看了會覺得童真有趣。
池歸晚已經十六歲了,還這樣,那便是品德不行的問題。
郭夫人滿意極了,既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她也不願再多待,又抹了抹淚,唉聲歎氣的離開了似錦院。
走的時候恨不能讓家裡的下人都瞧見自己的委屈,而寢屋中,床榻上,池歸晚默默的流了兩行清淚。
終究是她識人不明啊!
這麼多年了,被人當槍使不說,還掏心掏肺的相信她們,當真是愚不可及!
纖春和拂冬都知道自家姑娘傷心,默默的陪在身邊,不發一語。
侍郎府外,長興街上。
龐嬤嬤坐著軟頂小轎正往海伯侯府趕去,結果卻被一衣衫襤褸的小孩給攔住了去路。
“行行好,貴人賞口飯吃吧。”
龐嬤嬤聽到這話,掀簾看了一眼,天子腳下這樣的行乞也怪可憐的,於是就對那孩子招招手,拿了隨身的一小吊銅錢就放在他的破碗裡,心平氣和的說道。
“買點吃用去吧。”
“多謝貴人,多謝貴人。”
小乞丐湊近的時候對著她低聲耳語了一句,“大姑娘有難,請速往劉家餛飩攤一趟,有要事相商。”
說完,人就跑得沒影了。
留下龐嬤嬤一臉的錯愕,大姑娘?說的是誰?
她們海伯侯府可沒有姑娘,難不成是剛剛才看望過的海姑娘?
一時間疑竇叢生。
可為免出差錯,龐嬤嬤不敢不去,而後對著抬轎的幾個小廝就說了一句,“突然想起來,夫人說要吃劉家的餛飩,我們過去買兩碗吧。”
“是,嬤嬤。”
長興街上,人頭攢動,無人會在意這頂軟轎去了哪裡,很快,龐嬤嬤就到了劉家的餛飩鋪子。
做生意的是一對中年夫婦,見著龐嬤嬤來,立刻就往裡麵請。
等進了門,從外麵半遮掩的屋門,龐嬤嬤才看到一張有些陌生的麵孔,隨後想了想,才反應過來。
“何小姐?”
“是我,嬤嬤好記性。”
何令頤曾去過一次韓尚書令的家裡做客,那時候海伯侯夫人秦氏也在,這位龐嬤嬤同樣隨行,席麵上有人介紹過她,畢竟是南州大儒唯一的血脈,因此龐嬤嬤印象深刻。
隨後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耐著性子的就問了一句。
“小姐與我相約,為何要挑這地方?”
“諸如酒樓一類的,進出皆是權貴,龐嬤嬤身份放在那裡,隻怕有些事會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裡,所以才出此下策,望嬤嬤彆計較才是。”
“不敢,小姐所為何事?晚姑娘有什麼難?請直言相告吧。”
龐嬤嬤既來了,路上就想得有些明白。
郭夫人不肯放她與晚姑娘單獨說話,隻怕是心中有鬼,因此這位何小姐的出現,更是佐證了她的想法,畢竟何小姐住在侍郎府上閨學的事情,她清楚。
而後,何令頤也不多廢話,徑直就說道。
“此番池大姐姐生病,乃是不得已而為之,喬家前些日子登門,以老太太病重,池大姐姐八字相克為由想要退親,池侍郎和郭夫人雖然說再想想,但八成是要應下了,大姐姐無力自保,對外又聯係不上人,隻能做此下策,還望龐嬤嬤能將此書信送呈至侯爺和侯夫人麵前,池大姐姐說,她知錯了。”
一番話,信息量極大。
饒是龐嬤嬤也沒想到這裡麵有如此多的彎彎繞,於是虛掩了情緒就對著何令頤鎮定自若的問道。
“這話當真?”
“喬家門戶在汴州城那是響當當的,這樁親事更是海夫人臨終前特意為池大姐姐挑選的,人為魚肉之時,自然有多雙眼睛盯得死死的,龐嬤嬤在後宅見過的醃臢事比我吃過的米還多些,想必也該明白背後是什麼緣由了,池大姐姐親服了海心沙棠的花葉,這才拖延到今日,若海伯侯府不肯出手相幫,那便是池大姐姐的命了。”
何令頤歎息一聲,她此刻是真的為母親做的蠢事而感到羞愧。
多好的靠山,聽聞她生病就派了心腹嬤嬤來看。
即便是自己相邀在這不起眼的餛飩鋪子,對方也應邀而至,可見對母親還是存了照顧的念頭。
此番若真是將海伯侯府給得罪狠了,不得人幫忙,也怪不了人家,那她們就隻能另想辦法。
總而言之,這喬家的親事不能退。
即便是要退,那也要等到渣爹提親結束以後,板上釘釘了,再行打算。
“海心沙棠?晚姑娘不要命了?”
龐嬤嬤大驚,她剛剛看到晚姑娘一臉蒼白,還以為是真病了,沒想到竟然是這等原因,一下子心中就慌亂起來。
拿著信封的手,不由的抖了抖。
想起海夫人臨終前拉著她們侯夫人苦苦哀求的樣子,她也於心不忍了,所以神情嚴肅的就對著何令頤說了一句。
“今日之事,多謝何小姐提醒,此事老奴會與我家夫人稟明的,你回去告訴晚姑娘,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海伯侯府的血脈,勿要再傷己身以求目的了。”
“好,我必定轉達池大姐姐。”
二人分彆後,龐嬤嬤先提了餛飩離開,過了約莫兩刻鐘,何令頤才帶了紗帽出了門,一切水波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