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元差點下意識問出“半搭窩子”是什麼意思,又想到這樣會把自己的小白表現得太明顯,話到嘴邊便改口,
“怎麼說?”
這話的立意很模糊,既給了豆蘭一個繼續講下去的機會,又沒有表現自己太多的無知。
豆蘭這人本身就話多,要是沒人搭理她肯定要憋死,祝元給了她一個話頭,她自然立刻抓住,興奮地說下去。
“這個墓基本是磚石建造,在過來的路上,能看到墓道的磚石製作比較粗糙,風化也是有的,”
“所以我本來判斷這應該是個漢代古墓,規模上來說可能來自一個不是很有權勢的貴族,主墓室旁邊有兩個耳室,也能佐證這一點。”
“但現在,你們看這個墓門機關,是漢代應該會出現的嗎?”
豆蘭說著,指了指剛剛被他們生拉硬拽過的鉸鏈。
“漢代也有墓室機關吧,漢代又不是遠古。”
祝元扭頭瞧了鉸鏈一樣,古時金屬的純度不高,但這也已經算是上品,雖然鏽跡斑斑,但並沒有出現任何斷裂,甚至還能正常使用。
“漢代墓室有機關,但不大可能出現這種,”
雲調補充上豆蘭的意思,
“這條鉸鏈製作的太過工整,材質也太好,是進入工業化之後才能產生的產物。”
“嗯哼,我就是這個意思”
豆蘭微笑著符合,
“所以我猜,這應該是民國時期的一個仿舊形製的墓葬,”
“墓主手裡有些錢,但可能沒有權,畢竟當時形勢動蕩,所以墓葬的規模並不大。”
聽著兩人的講述,祝元明白過來“半搭窩子”是什麼意思。
這個詞應該就是從民國時期流傳下來的,指的是剛剛下葬的新墓。
民國時期的盜墓賊盜到新墓是一件很倒黴的事情。
一是新下葬的隨葬品不能當古董賣,收入要打折扣,其次就是這種隨葬品流入市場可能會被墓主親眷認出來,會惹麻煩上身。
做出自己的分析後,豆蘭又歎了一口氣,
“一個半搭窩子還這麼凶,我們總不能困死在這裡,之後該怎麼出去啊?”
“墓門跟鉸鏈確實像是民國產物,但整座墓葬並不是,”
特彆短暫的休息後,雲調站起身來開始摸索墓室牆壁,同時反駁豆蘭的觀點,
“墓葬確實是漢代左右的,要不然墓道的風化程度對不上,且外麵那個盜洞也是個古盜洞。”
“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彆說是盜洞了,就是蓋在盜洞上的那個小廟都很有年頭。”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祝元算是徹底聽不明白了,
“大哥大姐,可憐我這個新手,講明白一點兒唄。”
“你這個新手實在是太新了,”
豆蘭撇撇嘴,
“這該不會是你第一次下墓吧?”
祝元心說要不是那個該死的趕屍匠,自己壓根兒就不會有下墓的機會。
“應該是民國時期有一批人進入這個古墓,把它進行了改造,”
“既然把主墓室加裝了墓門機關,說明這夥人是想學杜鵑鳥占人家的墓穴來下葬自己的棺槨。”
雲調解釋道。
“明白了,原來這下葬埋人還有鳩占鵲巢的。”
“但可惜,埋到人家地盤兒上還是被盜了,這裡麵一根毛都沒剩下。”
豆蘭聳著肩膀站起來,幾分鐘的休息已經差不多,他們不能在封閉的墓室中耽誤太長時間。
不過雲調再一次反駁了她的說法,摸著牆壁說,
“不一定。”
“什麼不一定?”
雲調沒有再說話,抄起自己的長劍,插入牆壁一條較大的磚縫中,使勁兒撬下了一塊磚。
牆壁之下,赫然出現一處中空。
“裡麵全是空的,有夾層。”
聽雲調這麼說,豆蘭跟祝元都來精神了。
雖然祝元從小沒有接觸倒鬥行當,從前也從來沒有下過墓。
但畢竟是盜墓世家出身,血脈中像是帶著基因,在墓裡一聽有東西,是控製不住的興奮。
這些磚石加固得並不是特彆牢,隻要有一塊磚被撬出,順著這個孔洞,周圍的磚石就很容易撬下來。
三個人一起上手,很快就撬開半個人大小的一個洞,露出夾層裡麵的樣子。
夾層裡麵有著很多架子,架子上零零散散堆放著各種器物,金銀陶瓷以及漆器皆有。
就算不拿起來仔細查看,也能看出這些器物來自不同的朝代,款式差異很大。
“我的娘,原來他們不是想鳩占鵲巢,是把這裡當倉庫了!”
豆蘭發出一聲感歎,手下的動作因為激動而加快,像是冬天在野外找糧食,竟然找到了彆人留下的糧倉。
夾層裡麵的物件看上去擺得零散,但如果四麵牆下都有東西,也夠他們發一筆大財。
豆蘭樂的嘴角都放不下去,嘟嘟囔囔地說著“多來點”,手中迫不及待撬開下一塊磚。
然而這塊磚的撬下,像是多米諾骨牌被碰到第一塊一樣,周圍的磚石竟然“嘩啦”一下子全部塌了下去!
這片區域的磚石跟其它區域不同,中間並沒有被黏合連接起來,而是直接搭上去,利用嚴絲合縫產生的一絲微妙的力支撐起半麵牆。
想來這片區域就是夾層的“氣口”,畢竟放在裡麵的明器不可能就此封存,當年把它們放進去的人肯定還要留能再取出來的方法。
如今半麵牆壁倒塌,再加上之前他們拆掉的磚石,基本上一麵牆裡麵的夾層都露出來。
然而坍塌的牆壁後露出來的,不是更多的明器財寶,而是一具表情扭曲的乾屍。
拆開這半麵牆的豆蘭都愣了,把手裡的磚頭丟出去道,
“這,這也算明器嗎?哪個年代的?”
這明顯是為了緩解氣氛的俏皮話,但沒人想在這時候笑出來。
牆壁裡的乾屍肯定不是一具古屍,身穿的是上個世紀款式的外套,並且是價格不菲的那種。
這具乾屍生前大約也是個盜墓賊,不知道為什麼被困在牆裡,明明他麵前的磚石牆踢一腳就會坍塌。
即使已經全身脫水,還是能看出此人生前應該非常高壯,外套前胸的口袋裡插著一隻鋼筆。
雲調把鋼筆取出來,雖然這支鋼筆在當年造價不菲,但並沒有特殊的代表意義,分辨不出此人的身份。
“你們應該有煙吧,高低也是前輩,敬一敬。”
豆蘭提議道。
雲調不抽煙,身上有煙的隻有祝元,他低頭摸自己褲口袋裡的煙盒,雲調順手就把鋼筆給擰開了。
鋼筆裡麵掉出一張黑白的證件照,照片中是一個微笑淺淺的年輕女人。
祝元跟雲調都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女人,但卻不約而同地有種從哪裡見過她的感覺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