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了手,右手隻有一個大拇指,其餘的四根手指齊刷刷的斷了,傷口看起來猙獰無比。
江湖中人對於失敗有個說法叫“失手”。
其實就是從千門藍道裡流傳出來的。
出老千被抓,要被剁手,所以失敗就叫失手,慢慢的這個詞就成了失敗的代名詞。
兩隻手以這樣的方式握在一起,他露出了一絲苦笑道:“我姓林,師弟,你可以叫我林重生。”
可以叫他林重生。
這句話就很有意思——他是真的想要重新活一次,給自己立下的誓言就叫林重生。
“吃飯了嗎?給你先接風洗塵。”我道。
“路上吃了泡麵,不算餓。”他道。
我拉住了他的胳膊道:“先把住的地方安頓一下,然後出去吃飯,勇叔,樓上還有空房間嗎?”
勇叔把懷裡的小花放在地上道:“三樓還有一間,除了不能做飯其他的東西都齊全,行不?”
我看了看林重生,他道:“能安身就行,我不挑。”
我這個師兄眼裡的失望都掩飾不住。
這就是我有些尷尬甚至有點不知所措的原因。
他是一個經曆過人生大起大落的老江湖,來投奔一個租住在出租屋裡一個月拿四百塊錢的小保安?
現在想想我當時叫他過來一起乾,都覺得自己幼稚。
我自己尚且舉步維艱小心翼翼,哪裡值得人家托付?
在樓上打掃屋子的時候,他靠在門口抽煙,我負責清理裡麵的雜物,一邊清理我一邊想著怎麼組織語言來告訴我這個師兄雖然我現在窮,可未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說到底就是我要畫一張大餅把這個人留下來。
可再想想,我的“聖經”的閹割版,他的是“完全體”,我會的他都會,他會的我不會,我如何用我這點道行去說動他這樣一個閱曆豐富的老江湖?
三寸不爛之舌?
我自覺自己的口才其實並不算好。
真誠?
能當飯吃嗎?
就在我內心深處在快速運轉的時候,小文走上了樓,依舊是天藍色的水洗牛仔褲和白色的短袖上身,可這麼簡單的穿著越發的顯的她那出水芙蓉的氣質,最重要的是她那張美豔又清冷的臉,我這幾天一直都在想一個詞怎麼去形容小文,最後在我那不算太淵博的詞庫裡想到了一個並不算太恰當的詞,尤物。
就連我這個一臉看破紅塵的師兄林重生在看到小文的時候都有點失態。
似乎在驚歎在這個廉價的出租房裡竟然還有這麼漂亮的女人。
小文直接走過來從我的手裡結果了掃把道:“既然來客人了,你就趕緊去招呼,這種小活我能幫你搞定,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師兄你也不挑吧?有啥喜歡的顏色你說,不然我等會去就外麵商店按照男人通用版本幫你安排了。”
師兄林重生手裡的煙灰幾乎燒到煙屁股,他狠抽了一口過濾嘴的灼燒嗆的他劇烈咳嗽,在平複之後他趕緊說道:“沒事,隨便就行。”
隨後他問我道:“師弟,這位是?你不介紹一下?”
我還未開口。
小文就道:“我叫張小文,至於跟他是什麼關係,我都跟著他叫師兄了還很難猜嗎?這小子跟我畫了一張很大的餅,說未來要八抬大轎給我取回他老家那個叫十裡鋪的村,師兄,你說我不會被他騙了吧?”
師兄手裡的煙屁股掉在了地上,他也快速的從不可思議轉為了平靜道:“原來是弟妹,你放心,他要是敢對不起你,到時候我大耳刮子抽他。”
“聽到了吧,看你還不好好乾。”小文輕輕一笑,開始熟練的收拾屋子,一邊收拾一邊說道:“去吧,帶著師兄吃個飯,記住彆喝太多酒,來日方長。”
這一刻。
我忽然生出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
我覺得這個叫張小文的小丫頭彆說現在要割我的喉我也絕對不帶任何反抗,心甘情願的死在那一片剃須刀片下。
因為我知道,她過來是為了我撐場子的,我跟她說過那個電話的事兒,她知道我這個小年輕現在沒有任何拿的出手的東西來留住這個忽然到來的師兄,所以她來當了我這個未過門的媳婦兒。
她在告訴我這個師兄,我不是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有自己的過人之處,不然如何能追的上她這樣的女人?
她的那一句來日方長,更是不著邊際的對這個師兄的挽留。
因為她的謊言,剛才我在師兄前的自卑蕩然無存,仿若這個絕色的女子足以證明我的實力,讓我有了可以跟這個老江湖師兄平等對話的資本,我勾住了師兄的肩膀道:“媳婦兒,我們去了啊!”
小文抬起頭,莞爾一笑。
這一笑,傾國傾城。
我有點後悔,剛才要是再膽子大點,就不是占嘴上的這點便宜,我衝過去抱一下親一口,她想必也不會讓我難堪吧?
可再想想,在這種時候趁人之危,我恐怕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下了樓,依舊是老海那裡,我說不上戀舊更說不上容易接受新鮮事物,我在潛意識裡喜歡待在自己熟悉的空間,就像高中幾年我都下意識的在一個食堂窗口打飯,走路回家也絕對要走自己最熟悉的那條路,儘管那條路會有點繞遠,我不知道這麼做的原因,可能是偏執,也有可能是這樣會讓自己有足夠的安全感。
為了迎接我這個師兄,我點了四個菜,辣炒釘螺,五香花甲,清蒸鱸魚還有一個小炒肉,主食點的是炒粉絲,我對這個東西情有獨鐘。
師兄也不知道是真的不餓還是剛見麵有些矜持,他沒有什麼動菜,隻是一杯一杯的喝著啤酒。
他不吃,我吃,這幾個菜也得幾十塊,他不心疼我還心疼呢,我故意裝成一副輕鬆的心態,他不說話,我也儘量不說話,把氣氛維持到冰點卻又不至於尷尬的那個臨界點。
“如果不是你的那個漂亮女朋友,我本來是準備明天一早就走的。”在喝了三瓶啤酒之後他說道。
這句話我聽的不是很得勁兒?
什麼叫不是我的漂亮女朋友他準備走?
看你媳婦兒漂亮才交你這個兄弟?
我把筷子放在桌子上道:“師兄,我長的很像是武大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