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車上，二人誰都沒有說話。
歐陽琳在閉目養神，而楊晴在透過窗戶留意著外麵的情況。
這種情景幾乎每次都一成不變，楊晴甚至覺得這輛車裡隻有自己一個人存在。
“你出去了那麼久，做什麼去了？”
但這一次，卻有了些變化。
歐陽琳突然開口了。
“沒做什麼，難得來這邊的小城，加上有點時間，就索性讓人帶我在周圍轉了轉。”
楊晴麵色平靜地說道。
“哦，那感覺怎麼樣？”
“也沒什麼特彆的，和京都的繁華沒辦法相比。不過樹倒是挺多的，現在葉子黃了，很漂亮。”
楊晴想了想，緩緩說道。
“哦。楊晴。”
“嗯？”
“你來我身邊多長時間了？”
“有三年了吧？三年零五個月。”
“那麼久了啊……幫過我那麼多次，真的是辛苦你了。我其實一直都想問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楊晴一愣，
“以後？當然還是在你身邊。其他的暫時沒有考慮過。考慮也沒用，像我這種職業，意外和明天誰能說得準哪個先來呢？”
歐陽琳這時終於睜開了眼睛，她靜靜地看了楊晴一會兒，這才說道：
“我知道你的職業性質不允許你多想，但這麼久以來，你已經超額完成了使命。如果現在我主動申請換人並為你擔保的話，你的上級大概率會同意讓你轉業去彆的地方。所以……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楊晴腦子嗡地一下，難以置信道：
“你要換人？我是做錯什麼了嗎？如果是，請告訴我，我立刻就改。”
“不，恰恰相反，你做得很好，近乎完美。你放輕鬆，這不是試探，我是很認真地在跟你談這件事。人心都是肉長的，我不忍心有一天眼睜睜看到你死在我麵前。如果這是注定有一天會發生的情景，那我至少希望那個人可以不是你。”
歐陽琳認真地說著。
楊晴看著她，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話聽起來倒是很溫情，但楊晴實在太了解這個人了。
溫情兩個字，和她絕對是兩個次元的存在。
簡單來說，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楊晴不知道她到底打算著什麼，所以心裡橫生了不少的猜測。
“我……”
沒等她說完，歐陽琳已經幫她做好了決定：
“先休假幾天吧。就這麼定了。”
楊晴默然，隻能聽從命令。
車子沒有開回原來的酒店，而是直接去了軍區大院。
楊晴知道歐陽琳是準備要動手了。
穿過一道道哨卡，車子開進了守備森嚴的大院。
二人自那之後，全程再無交談。
下車之後，歐陽琳在等候的軍官引領下，徑直去了大院內部。
而楊晴，也被提前安排了人，被一名軍官帶到了不遠處的一個空房間裡。
房間很普通，隻有基本的家具和洗漱用具，和酒店的環境沒法相比。
但楊晴此時卻顧不上在意這些，因為她發現在房門之外，站了兩個氣血旺盛，荷槍實彈的士兵。
自己被關在這兒了！
楊晴直接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憤慨之餘，楊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著接下來可能發生的變化。
“計劃要執行，這是最重要的事，不會更改。
我被臨時取消行動，並被關在這裡，代表歐陽琳或者軍方對我的屬性產生了懷疑。
看來之前的問詢還是沒能打消他們的疑慮……
隻是，這疑慮的關鍵到底是在哪裡？
和破曉的接觸，還是……他？”
楊晴心中浮現出公園裡沈星和她擁抱時的模樣。
她擰開礦泉水喝了兩口，想讓自己冷靜一些。
“又或者……兩者皆而有之？”
楊晴麵色有些發白。
不僅是擔心沈星的安全，也因為她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歐陽琳原來並沒有那麼信任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她還安排了監視我的人！”
楊晴呼吸粗重起來，難言的近乎於背叛的情感，在此刻直衝胸腔。
她不確定監視自己到底是不是歐陽琳的主意，但有一點毋庸置疑。
歐陽琳肯定知曉這一切。
“原來不是例行問詢，而是在帶著答案在試探我……”
回憶起昨天那些被詢問的問題，楊晴當時的諸多疑惑在此刻終於被解開。
“所以今天帶我去唐家，也是想看看我會不會再和沈星接觸？如果接觸也就意味著……我泄密了……”
楊晴意識到，自己今天的善意提醒，非但沒有給沈星帶來實質性的好處，反而讓他即將麵臨一場天大的麻煩了。
歐陽琳和軍方會相信她隻是在和沈星告彆嗎？
“不，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是沒有情感的冷血生物。如果我是他們，也不會相信。”
“所以接下來，就是抓捕沈星了……也許是現在，也許是計劃執行之後，總之，沒多少時間了。”
楊晴一下緊張起來，她不認為沈星會直接被軍方滅口，他們還沒那麼殘暴。
但長時間的審問和囚禁，是絕對少不了的。
而即便最後沒有得到任何結果，他也會被終身監視，徹底失去生而為人的自由和尊嚴。
“不……他甚至都沒辦法得到這種結局，因為審問他當時情況的那一關，他就過不去！他並不知道我是怎麼說的，我們的口供必定對不上。”
完了。
楊晴的臉色一片煞白。
出於自救的本能，她心中閃過了這件事的最優解：
實話實說，把沈星的秘密暴露出去。
實話是不怕被懷疑和反複驗證的。
但壞處就在於，沈星的命運將變得不確定。
可能被當成實驗體研究，可能被培養成完全的工具人。
總之，不太會是比較好的結果。
“那孩子的人生還沒開始，不應該承受這些。楊晴，彆做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決定。你無父無母，一個親人都沒有。現在好不容易有人打算叫你姐姐了，難道你卻要親手把他推進深淵嗎？”
楊晴囈語著，內心天人交戰。
最簡單的解法，對自己也最有利。
可如果不這麼選，那麵對的就是一個幾乎解不開的死局。
沈星已經被軍方盯上，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了。
唯一能操作的地方，還剩什麼呢？
楊晴一向是不太喜歡考慮太多的人，她的職業更重要的還是執行。
思慮太多，反而容易生出顧慮，失去勇氣。
但此刻，對沈星的擔憂卻逼得她不得不開始絞儘腦汁地思考。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深夜時分。
聽到外麵軍車引擎的轟鳴，楊晴身子猛地一顫。
她已經維持現在的姿勢枯坐了好幾個小時，此刻回過神才覺得身體酸痛。
但她顧不上這些，立刻起身來到窗邊，看向外麵。
足足十多輛軍車，滿載全副武裝的武者官兵，帶著勢在必得的氣勢魚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