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鉛色重雲壓在天都城上空,雲層中隱有雷霆悶響,燕子斜飛著掠過屋脊,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
“要下雨了!”
沿街商販動作麻利的支起雨棚。
小孩子們蹲在路邊看螞蟻搬家,然後被大人扯著耳朵帶回家去,大街小巷一片嘈雜喧囂的景象。
……
醉月樓。
廳堂正中,一名樂伶撥動琴弦,絲竹聲悠揚悅耳。
上官雲飛坐在二樓窗邊,看著麵前自飲自酌的白衣勁裝女子,皺眉道:“林大人,當值期間飲酒,這不太合適吧?”
女子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臉蛋泛起一抹酡紅,語氣隨意道:“那你去檢舉我便是,反正俸祿已經被罰到了明年年底,大不了後年的我也不要了。”
“……”
上官雲飛神色無奈。
他是拿這位祖宗一點辦法都沒有。
林驚竹,六扇門四大神捕之一。
自從入職以來,隻有頭一個月領過俸錢,之後全都被罰沒了,甚至連罰金都交了不下百兩,被稱為六扇門反向發俸第一人。
能被評為四大神捕,自然不是庸碌之輩,林驚竹經手的案子偵破率很高,但死傷率也高的驚人——
罪犯落入她手中,往往還沒下獄,就已經非死即殘。遠的不說,上個月還打斷了一個采花賊的第三條腿……
衙門的訴狀摞成了小山,基本都是嫌犯家屬,控告她濫用私刑、草菅人命。
要不是她來頭不小,能力也不錯,早就已經被罷官了。
“天都城內妖族殺人,此事非同小可,衙門讓我等配合辦案,難道你還想抗命不成?”上官雲飛皺眉道。
林驚竹撇了撇嘴,“少拿衙門來壓我,這案子一點線索都沒有,從何查起?無非等著那妖族再次犯案罷了。”
“與其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還不如喝喝小酒,聽聽小曲……嘖,彈得好!”
她抬手扔下去一錠銀子。
樂伶起身盈盈一禮,含笑將銀子收入袖中。
上官雲飛搖了搖頭,明明是京中貴女,偏偏總是一副江湖大姐頭的做派……
“對了,那個陳墨真有那麼神?”林驚竹放下酒杯,出聲問道。
上官雲飛點點頭,“確實有兩把刷子,通玄玉都感應不出妖氣,他隻看一眼就斷定是妖族所為,眼力強的嚇人,怪不得連秦無相都栽在了他手上。”
林驚竹柳眉微挑。
捕殺十大天魔是她一直以來的夙願,結果卻被陳墨給搶了先。
談不上嫉恨,隻是有些好奇和不服氣。
噠噠噠——
“啊!”
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陣陣驚呼。
兩人扭頭向外看去,隻見一個魁梧壯漢策馬疾奔而來,手中揮舞著馬鞭,怒喝道:“都給老子滾開!”
街上行人慌忙躲避,有些人躲閃不及,踉蹌著撞上旁邊攤位,貨品灑落一地,一時間整條街人仰馬翻。
一個小女孩剛買了糖人,正蹦蹦跳跳的走在街上,還沒反應過來,奔馳的烈馬已經到了近前。
“囡囡!”
一旁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驚呼。
“媽的,找死!”
眾目睽睽之下,當街把人踩死可不是小事。
壯漢也不想徒惹麻煩,拉緊韁繩,烈馬嘶鳴一聲,前蹄抬起,險之又險的停在女孩麵前。
看著已經被嚇呆了的小女孩,壯漢神色不悅,抬手就是一鞭子抽了過去!
勁風呼嘯,力道迅猛,鞭梢隻要搭上就是皮開肉綻!
“爾敢!”
看著這一幕,林驚竹柳眉倒豎,起身翻窗躍下。
但已經來不及了,眼看鞭子就要抽在小女孩臉上,一道黑影閃身而至,一手抱起小女孩,另一隻手穩穩抓住鞭子。
“嗯?”
壯漢皺眉看去,隻見麵前站著一個身形挺拔的男子,一身黑色玄服,珠玉頭箍束發,腰懸玉佩,端的是風流倜儻,俊朗非凡。
看起來就是個富家公子哥。
“鬨市縱馬,笞刑五十,自己去衙門領罰。”陳墨淡淡道。
壯漢扯起一抹冷笑,“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罰老子?趕緊滾開,誤了事你可擔待不起!”
說著就要抽回馬鞭,可是任憑他如何發力,鞭子崩的筆直,紋絲不動。
陳墨輕輕一扥,澎湃巨力傳來,壯漢眼前一花,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
“你他媽……”
他剛要起身,一隻腳踩在胸膛上,氣脈瞬間被封住,甚至連抬抬手指都做不到。
壯漢知道是遇到了狠角色,皺眉道:“六扇門?還是天麟衛?”
陳墨搖頭道:“熱心市民。”
“……”
這裡是天子腳下,一板磚下去能砸倒一大片公卿矜貴。
這人年紀輕輕,器宇不凡,實力還在自己之上,顯然是個不好惹的硬茬子。
壯漢壓住怒火,強笑著說道:“我確實是有急事,這才一時衝動,這事我認罰,還往兄弟高抬貴手。”
陳墨沒有多說什麼,他隻是恰好路過,懶得與他糾纏。
抬腳放開壯漢,把懷裡的小女孩遞給了一旁臉色蒼白的婦人。
婦人連聲道謝,卻是連看都不敢看壯漢一眼。
平頭百姓,沒有背景,打碎牙隻能往肚子裡咽,人沒事就是萬幸,哪裡還敢追究對方責任?
“記得去衙門領板子。”陳墨提醒道。
“一定。”
壯漢點頭,眼神卻是不屑。
這反正隻是口頭答應,不去又能如何?
“真他娘的晦氣,遇上個多管閒事的……”
就在他準備翻身上馬的時候,一道冰冷聲音傳來:“不用去衙門,就在這打了吧。”
“嗯?”
壯漢剛要回頭,身後勁風獵獵。
砰!
整個人直接被砸飛了出去!
隻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大步走來,手上拎著烏黑長棍,手腕轉動,呼嘯生風。
“還有四十九下。”
她舔了舔嘴唇,掄圓長棍,猛然砸下!
“噗!”
壯漢噴出一口鮮血,再度被掃飛了出去。
身形還沒落地,女子閃身到他身後,一棍將他砸入地麵,青磚碎裂成粉!
棍花飛舞,一棍接著一棍砸在他身上!
“四七,四六,四五……”
女子棍勢凶猛,嘴裡還有條不紊的計著數。
“住手!你他媽知道我是誰嗎?”
壯漢被密不透風的棍雨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強忍劇痛怒喝道。
“三七,三六……知道,你是罪犯,彆打岔,一會數忘了……剛才是多少來著?算了,三七……”
砰!砰!碰!
“臭婊子……啊!”
街道一片死寂,回蕩著烏棍砸擊皮肉的聲音和壯漢刺耳的哀嚎。
陳墨嘴角扯了扯。
哪來的母老虎,怎麼比厲鳶還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