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要的蜜餞、糖人、雪花酥、馬蹄糕……”
梳著雙丫髻的圓臉女孩抱著十幾樣小吃,快步跑了回來。
剛登上馬車,看到眼前一幕,眼睛瞪得滾圓,結結巴巴道:“小姐,你你你這是……”
“窩也布吉島,他寄幾突鹽闖進來的。”
沈知夏將堵在嗓子眼的桂花糕咽下去,用力錘了錘胸口,好不容易把氣理順了,“他說他是右副都……都……”
“右副都禦史?”
青兒冷靜下來,皺眉說道。
沈知夏點點頭,“對,右副都禦史之子,還讓我送他回家。”
青兒深深呼吸,問道:“小姐,您還記得咱們出來是乾什麼的嗎?”
“當然記得,我肚子餓了,出來覓食兒。”望著青兒幽幽的目光,沈知夏補充道:“順便找那個渾蛋討要說法。”
青兒指著陳墨,咬牙道:“咱們在這守了半個時辰,等的就是他!他就是陳墨!為了一個風塵女子,單方麵撕毀婚約,讓整個沈家蒙羞的男人!”
沈知夏聞言愣了愣。
伸手把陳墨拎了起來,仔細打量一番。
麵白如瓷,美如冠玉,刀刻般的五官輪廓分明。
即使雙眼緊閉,眉宇間也能看出些許熟悉的味道。
——還真是她那個多年未見的“未婚夫”。
“小姐,您怎麼看?”
“好看,愛看。”
“???”
“我是說這事您怎麼看!”
青兒跺了跺腳,憤憤不平道:“瞧他那虛弱萎靡的樣子,肯定是和那個狐媚子乾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光天化日,剛剛悔婚就如此浪蕩,居然還和您共乘一輛馬車……這事要是傳出去,以後還讓您怎麼做人?”
沈知夏捏著圓潤光潔的下巴,頷首道:“言之有理。”
青兒鬆了口氣,“所以……”
“所以彆往外傳不就行了?”
“……”
“反正這事隻有你知道,要是叫我聽到什麼流言蜚語,我就打你板子。”
“……”
青兒表情好像便秘了一樣。
“噗嗤。”
沈知夏莞爾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瓜,“行了,逗你的,彆人看法與我何乾?再說,他隻是撕了婚書,既未得長輩應允,也沒有正式下退婚文約,所以我名義上還是陳家的未婚妻。”
“可是小姐……”
青兒還想說些什麼,沈知夏打斷道:“總之先送他回去,其他事情以後再說。”
“是。”
青兒歎了口氣。
主子已經發話,她自然不敢違逆。
瞪了昏迷中的男人一眼,扭著小蠻腰走出轎廂。
沈知夏看著陳墨,眸中閃過莫名神色,抓起他的手腕,將一縷真元渡了過去。
片刻後,柳眉微微揚起。
“經脈紊亂,真氣枯竭,身體嚴重透支,看來是剛與強敵交過手。”
“這是來見情人,還是來尋仇家?”
……
青兒來到車頭處,動作輕盈的跳上車座,牽起韁繩猛地一抖。
“駕!”
駿馬嘶鳴,沿著街道疾奔而去。
嬌小的身形駕馭著兩匹高頭大馬,看起來還遊刃有餘,這充滿違和感的一幕吸引來了不少目光。
“看那紋飾,好像是沈府的馬車?”
“沈將軍有訓,凡沈家子弟不得出入煙花之地,誰膽子這麼大,敢公然來這勾欄胡同?”
“剛才我看那馬車一直停在雲水閣附近……”
眾人議論紛紛。
教坊司作為天都城最大的銷金窟,占據了半個街區,光是登記在冊的歌妓樂伶就有上千人。
其中“花魁”隻有五位。
每一位都是經過嚴格選拔,容貌、家世、學識皆是頂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各有所長。
雲水閣,便是“琴仙子”顧蔓枝的宅邸。
獨門獨院,環境清幽,隻有受邀的客人才有資格進入其中。
這時,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說道:“依我看,沈家肯定是來討說法的。”
旁人疑惑道:“此言何意?”
“你們還不知道呢?”胖子左右看了看,壓低嗓門,神秘兮兮道:“就在今日,陳墨當眾撕毀婚書,要求退婚,沈家都炸開鍋了!”
“退婚?”
“真的假的?”
四周一陣嘩然。
“我有個侄子在沈府當差,此事千真萬確!”
見自己被人質疑,胖子神色不悅,又拋出了個“重磅消息”:“而且聽說沈家小姐武道有成,已經離開武聖山,回家省親了!”
“那個青雲榜第六的武癡回來了?”
“乖乖,這回可有好戲看嘍。”
“陳、沈兩家可是世交,為何鬨到如此地步?”
“那還用說?整個天都城,誰不知道陳墨對顧蔓枝一片癡心?”
“為了一個花魁,不惜和將軍府反目……這陳公子還真是個情種。”
“紅顏禍水啊……”
議論聲越發熱烈。
人群中,一道灰色身影緩緩退去,沒入了陰影之中。
……
教坊司,雲水閣。
臥房裡,顧蔓枝盤膝而坐,眉心青芒浮現,仔細看去,竟是一本縮小版的經書。
“青光護體,覆映吾身……”
隨著她低聲誦念法訣,書頁緩緩翻動,字符如潮水般湧出,不斷沒入體內,慘白臉頰逐漸恢複血色,氣息也平穩了許多。
但這隻是暫時壓製住了傷勢。
那八掌之威太過凶悍。
即便“青玉鏡”吸收了部分勁力,還是險些將她打殺,其中蘊含的火毒還在不斷焚燒心脈。
想要徹底恢複,起碼還得調養數月。
“是我小看他了。”
顧蔓枝歎了口氣。
術士手段再多,也需要空間施展,最忌諱被武者近身。
她仗著比陳墨高出一個大境界,難免有些托大,沒想到陳墨實力這麼強,出手這麼狠!
那冷酷無情的樣子,簡直和之前判若兩人!
如今想來,以前對她百般體貼、關懷備至,隻不過逢場作戲而已……
“嘖嘖,沒想到,素來以玩弄人心著稱的顧聖女,居然被一個男人傷成這樣?”
這時,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
角落處陰影扭曲,一個裹著灰袍的身影走了出來。
顧蔓枝眉頭一皺,“你來乾什麼?”
“當然是來看你的笑話了。”
“那家夥不是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嗎?怎麼,終日打雁,反倒叫雁啄了眼?”
灰袍人聲音嘶啞刺耳,聽不出是男是女。
“謀人者,人亦謀之,不過是互相算計罷了。”
麵對譏諷,顧蔓枝神色平靜,說道:“陳墨這次是有備而來,洞察了我每一步動作……我輸得不冤。”
“是嗎?”
灰袍人抱著肩膀,語氣玩味道:“可是你就不覺得奇怪?既然他明知是陷阱,為何還要以身犯險,獨自前來?”
“最後明明能殺你,卻還是放了你一條生路?”
顧蔓枝眸光微微閃動。
這也是她覺得不解的地方。
以她的身份,無論斬殺還是活捉,對陳墨來說都是大功一件。
沒理由這麼輕易的放過她……
尤其是最後說的那段話,好像是在提醒她儘快離開似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顧蔓枝沉聲道。
灰袍人聳聳肩,“我聽說陳墨為了你當眾悔婚,不惜和沈家撕破臉皮……有沒有可能,他根本沒想算計你,而是真的喜歡上你了?”
顧蔓枝聞言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