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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江湖規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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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場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則,而且這個規則,還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改變那就是驛道上來往的官員,級彆低的如果遇到了級彆高的,不僅要讓路,而且還要下馬下車行禮,時常會發生仆人甚至官員被毆打的事件。

類似的惡**件如此之多,已經到了官不舉官不究的地步。

比如說唐代大詩人元稹當東台監察禦史的時候,某天一個人外出公乾來到敷水驛時,有一個內侍宦官從後麵趕到,強行撞開驛站的大門,叫喊喝罵著走了進去。

見元稹擋路,那個宦官便直接用馬鞭抽打元稹,打傷了他的臉!事後,該宦官也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要知道,元稹那時候可是京官,可是擔任著監察禦史!

其實元稹的遭遇並不稀奇,因為自初唐以來,驛道與驛站便時常發生類似的事情,也並非總是內侍宦官發難。

官大的,背景大的,就時常欺負官小的和沒背景的,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

驛站與驛道,奇妙的彙聚了廟堂之高與江湖之遠。

而什麼樣的官員算高官,什麼樣的算小官,二者見麵要行什麼禮,被冒犯了要怎麼處理,都是因時而異,因人而異,朝廷並沒有規定應該要怎樣。

那也就意味著,隻要沒出大事,就可以花式秀操作。打死幾個奴仆甚至是非流官,都不算什麼值得大說特說的事情。

現在擺在方重勇麵前的難題就是絕不能丟了未來銀槍孝節軍老大的顏麵!

這次麵子碎一地,將來再撿起來就不容易了!

另外還有個隱藏難題絕不能讓基哥覺得,他方衙內跟其他節度使或者其他軍方派係的人關係很好!

所以現在兩隊人馬堵在一條路上互不相讓,不僅方重勇不能讓道,他甚至還不能讓對麵的皇甫惟明輕易讓道!必須得“刁難”對方一下,不囂張跋扈都說不過去!

“何老虎呢?”

方重勇對著馬車外麵喊了一句,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的何昌期掀開馬車幕簾,對方重勇拱手行禮問道“方少帥有什麼吩咐?”

他是方有德“派到”自己方重勇這邊打下手的,實際上也是方有德認為神策軍這樣的“大編製”會埋沒何昌期的才能,他在精銳部隊裡麵更能體現自身的價值。

當然也不排除是何昌期自己請求的。

何昌期也是明白人,他叫方有德叫方節帥,叫方重勇就叫方少帥。而方衙內則是給何昌期起了個“何老虎”的綽號以壯聲勢,平日裡都叫他這個綽號,而不是直呼其名。

花花轎子人抬人,一切儘在不言中。

二人算是“臭味相投”,沒幾天都熟絡了起來,何昌期給方重勇跑腿異常殷勤,甚至比伺候方有德的時候還熱情不少。

“去問問對麵的,有沒有敢跟你單挑。

贏了我們讓路,輸了讓他們讓道,一邊涼快去。

說話囂張點,彆文縐縐的像個娘們。”

方重勇壓低聲音對何昌期吩咐了一番。

“好嘞,方少帥稍候片刻,某這便去跟他們說道說道。”

何昌期哈哈大笑,隨即上前,將腰間橫刀直接插到地上。

他數了數,對麵的人肯定是丘八出身,隻是沒有穿軍服,沒有披甲,人數大概有三十多人,馬車裡的人亦是沒有出來。

自己這邊包括方重勇在內才十個人,硬拚肯定沒有勝算,而且也不值得。

“對麵的聽好了,一對一單挑,輸了的讓路,滾一邊涼快去。”

何昌期對著皇甫惟明那邊的車隊大喊道。

這話已經是相當不客氣,與故意挑釁彆無二致。然而對麵沉默片刻之後,走出來一個人對著何昌期大喊道“三局兩勝!不許一人打多局。”

這尼瑪也行?

何昌期一愣,對麵不按套路出牌,也讓他有些錯愣。何昌期返回方重勇所在的馬車旁邊,湊過去低聲詢問道“少帥,這事怎麼處斷?”

“可以,你打第一局。”

方重勇麵不改色,輕聲說道。

“喏,屬下這就去辦。”

有傳言說何昌期在嶺南那邊跟華南虎打過架還打贏了,方重勇也搞不清楚這究竟是真事,還是何昌期對外人吹牛說的。

但這個人在李亨政變時的平叛中大殺四方,銳不可當闖出偌大的名聲,卻又是不爭的事實。

在方重勇看來,何昌期贏下第一局沒有任何懸念。

果不其然,他都還來不及開口跟裴秀說話,就聽到不遠處一聲悶響,有人被打倒在地上,還伴隨著一片驚呼聲。

何昌期大搖大擺走到方重勇馬車所在的地方,掀開幕簾對他說道“皇甫惟明的手下也就那麼回事而已,一招擊倒。剩下的局怎麼弄呢?”

皇甫惟明那邊說“三局兩勝”還不許一人多局,大概也是看出了以何昌期的體格和氣勢,自己這邊的人想贏他很難,害怕被何昌期一個挑三個。

“你之前不是吹噓伱繼承了你父親的劍術麼?要不給我露一手?”

方重勇皮笑肉不笑的對裴秀詢問道。

“方少帥,這個娘們細胳膊細腿的指望不上啊,要不某戴個帽子假扮他人再打一局?”

何昌期在一旁拱火起哄道。

你以為你戴個帽子彆人就認不出來了麼?

方重勇也搞不懂何昌期是裝傻還是真傻,以他對此人的了解,多半還是前者。方衙內隻好歎了口氣,耐心勸說道“何老虎,你在一旁壓陣免得皇甫惟明那邊的人耍詐。喬裝上場就不必了,咱們要講一點武德。”

“少帥,兵不厭詐啊,咱們還要講什麼武德?”

何昌期繼續起哄,把裴秀架住往火上烤。

“閉嘴,你這個蠢驢!你以為你戴個帽子彆人就認不出來了嗎?

這一局我來打!”

不出方重勇所料,裴秀對著何昌期怒吼,直接一躍而起跳下了馬車,準備跟皇甫惟明那邊的人比試。

“睜大你的眼睛看好了!”

她又回過頭對方重勇嗬斥了一句。

等她走遠了,何昌期壓低聲音對方重勇說道“少帥,這娘子似乎腦袋不太靈光的樣子啊,她這資質真能當貼身護衛麼?”

果然,這裡隻有裴秀一個棒槌。

“所以你想把她拿掉,然後讓聖人再派一個更聰明的過來麼?”

方重勇沒好氣的反問道。

“嘿嘿,某沒說這話呀,哈哈哈,某剛剛啥也沒說,啥也沒聽到,哈哈哈哈哈。”

何昌期摸摸自己的圓腦袋,自言自語一般哈哈大笑著走了。為了讓自己上陣更能打,何昌期把頭發都剃掉了免得礙事,現在就是個光頭,再加上一身橫肉,模樣看著怪嚇人的。

但是方重勇卻知道,此人乃是典型的“心如猛虎,細嗅薔薇”。嶺南那邊多山少田,僚漢雜居,民情極為複雜。何昌期這個人據方有德所說,在當地可以算是牌麵上的頂尖人物,又怎麼可能隻是一個光憑勇力來立足的傻愣子?

如今長安歌舞升平,立下戰功的機會極為渺茫,說明白點,若是不能判斷天下大亂就在十年之內,任何希望有所作為的丘八,都不會主動提出要來長安,那樣隻能混日子而已。

混了幾十年日子的陳玄禮,政變的時候就被邊鎮丘八出身的烏知義一刀斬殺,這就是在長安混日子的壞處。

方重勇所料不錯,何昌期確實不是方有德特意要帶來長安述職的,老方也不是這樣喜歡多管閒事的人。

真相是何昌期當初主動要求跟著方有德來長安“見見世麵”。方重勇甚至懷疑,何昌期並不是方有德故意要派到自己身邊的,而是這個人自己主動要求的。

但是他沒有證據,老方也沒說過這事。

正當方重勇胡思亂想的時候,對麵又是一陣驚呼,很快裴秀就一臉得意的上了馬車,仰著頭像個驕傲的大公雞一樣,就差沒在臉上寫著“快來誇我”了。

“這就贏了?皇甫惟明身邊的親衛不太行啊。”

方重勇忍不住感慨說道。

“你為什麼就不能誇誇我劍術高超呢?”

裴秀瞪著眼睛質問道。

“可以了。”

方重勇淡然抬手,示意裴秀閉嘴,讓對方一肚子的抱怨之語被堵著說不出來。

“何老虎,讓對麵的讓道,不要食言而肥。”

自始至終,方重勇都不肯出麵喊話,對麵的皇甫惟明也是如此。方重勇相信,皇甫惟明一定知道他方衙內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這一刻,他們誰都不能主動出麵。不出麵大家還可以裝糊塗,要是出了馬車,局麵就變成紅果果的打臉,變得不好收拾了。

果不其然,皇甫惟明和方重勇一樣,也沒有下馬車露麵。但是他們那一隊人馬,大概是得到了皇甫惟明的授意,乖乖的讓開一條道,站在路邊沒有任何不軌的動作。

“他們就這樣讓開了?”

裴秀一臉驚愕的詢問道。

對於官場的禮儀,其實她要比方重勇明白得多。

官員們最在意的,就是麵子,為此他們不惜當眾翻臉,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來。

比如說唐代有個官員宴會的時候,讓一個他暗戀的舞女給他敬酒。那位舞女因為某些原因當麵拒絕了,這位官員便直接拔刀將舞女斬殺,毫不留情!

這件事不是發生在臥房裡,而是堂而皇之的宴席當中發生。事後,這位官員也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懲罰。

裴秀很難想象皇甫惟明丟了這麼大的麵子,居然沒有選擇翻臉!對方究竟是不敢呢,還是彆的什麼原因呢?

她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節。

“以你的智慧,我很難跟你解釋。這些道理以後你吃了腦百金就懂了。”

方重勇閉著眼睛揶揄了一句,隨著馬車的移動,車廂逐漸開始顛簸起來,他也有點犯困了。

“呃,腦百金是什麼?是來自西域的一種藥麼?真的可以讓人聰明起來麼?哪裡可以買到呢?貴不貴?”

裴秀好奇問道,問題一個接一個。

她隱約感覺到,自己好像真的不太聰明,至少跟方重勇這種人比,智商差了一點點。

需要好好的補一補。

“不要在意那些細節。腦百金是西域神藥,可遇不可求的。”

方重勇懶得多說什麼,他忽然有個奇怪的念頭裴旻這個老奸巨猾的家夥,該不會隻是想讓自己幫他“帶孩子”吧?

以裴秀那粗淺的智慧,就是個“繡花枕頭”,大概也就劍術拿得出手,也實在是乾不了啥事啊!

方重勇越想越是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

“腦百金真的買不到了麼?”

裴秀一臉惋惜的自言自語道。

“不,說不定以後還是可以買到的,你可以現在就開始存錢。”

方重勇腦子裡產生了一個奇妙的念頭,微笑說道。

……

鄯州,是隴右節度使的駐地,唐朝時轄境包括方重勇前世的青海樂都、西寧、湟中等地。這裡海拔較高,草場茂密,梯田隨處可見,氣候與地形都和關中迥異。

鄯州城治所鄯州城內,隴右節度使的衙門某個簽押房內,擔任節度使的杜希望,正在查閱長安那邊送來的公函與信件。這是他第二次擔任隴右節度使了,當然,他也不過是“臨危受命”,隻是對這裡的地形與人文很熟悉,所以臨時任職而已。

杜希望很清楚,他在此待不了多久,他日漸虛弱的身體也不允許自己在這裡長時間處理軍務了。

帶兵出征,更是想都彆想。

隴右地區,是對抗吐蕃的真正第一線。河西地區,其實隻能算是吐蕃人進攻的“側翼”。也就是說,隴右節度使之所以會設立,就是為了應對吐蕃人越來越強大的攻勢,沒有第二個原因了。

隴右地區的兵員,由於長時間在中高海拔地區生活,所以可以在與吐蕃人對抗的過程中,保持耐力和適應性,不至於吃缺氧的虧。而從其他地方調來的兵員,往往會因為慢性缺氧,而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他來這裡,隻是為了挑選勇壯麼?”

杜希望喃喃自語的說道,將手中的密信放下。這是聖人寫來的親筆信,讓他全力配合監察禦史兼募勇使方重勇,在隴右地區挑選兵員,充實即將作為禁軍精銳的“銀槍孝節”。

這讓杜希望察覺到了一絲不安。

禁軍選拔,很少依賴邊鎮兵員。反倒是關中兵員長期輸出到邊鎮,不少人都在邊鎮落戶,成為屯田兵,不再返回關中。以往的慣例都是如此,府兵征發自關中,到關中以西的地方作戰。

南衙北衙的禁軍,也都是大量征發自關中的府兵。現在軍府雖然形同虛設了,可關中的百姓不會因為軍府的撤銷而消失呀!

現在選禁軍不在軍府眾多的關中去選,反而把目光聚焦到隴右地區。這隻能說明……聖人對於如今關中的兵員,已經不信任了!

這種不信任,可能是不相信關中兵員的忠誠度,也可能是覺得這些兵員不堪整訓!反正無論是哪一條,對於國家來說都不是好事,這就意味著整個萬裡疆域的大唐,已經形成了“強枝弱乾”的格局。

連皇帝的親軍,都不在京畿周邊選拔了,還有比這更令人擔憂的事情麼?

“方重勇,方有德……聖人現在隻信任舊人了,還立李琩為太子,這是壓根就沒想太子繼位啊!”

杜希望忍不住歎了口氣,他其實跟忠王李亨關係頗為密切,隻是不是其圈子裡的核心要員,因此也躲過了上一輪的“大清洗”。但是杜希望也明白,他左右還跑不掉告老還鄉的。

“罷了,等後麵再說吧。方重勇那位嶽父,大概也要來隴右了。”

杜希望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把信件收好,又把桌案上的公文全都整理好。有傳言說中樞要對吐蕃用兵,大概就在今年春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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