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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低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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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的正史,經過後世文物(墓誌,神道碑,敦煌文書等)發掘考證,裡頭謬誤極多。

修唐史的宋人,經常為了自己的“政治主張”,為了證明自己觀點的正確性,給當時的一些事物蒙上“麵紗”。有些予以美化,有些則加以醜化。

為了宣揚基哥在安史之亂以前“失道寡助”的政治氛圍,宋代史官特意將長安的防禦布局“美化”了一番,形容長安的城防“固若金湯”外有高牆內有坊牆,層層壁壘森嚴。

坊牆高兩丈,內有庫房藏軍糧,亦是可以禦敵於外巴拉巴拉。

所以安史之亂的時候,長安內外之所以被叛軍如洪水一樣衝垮,不是城防不堅固,而是基哥驕奢淫逸所致。

這都是上位者失德所致!仁者無敵!

然而此時此刻,方重勇看著崇業坊西麵坊牆的構造,卻也忍不住一陣唏噓感慨基哥在天寶年間不當人這點自然是沒啥好爭議的,但長安坊牆形同虛設,連盜賊都防不住,卻也是鐵板釘釘的事實。

剛剛來的時候沒太關注,現在輪到辦“正事”了才發現,坊牆根本不是垂直九十度的,而是呈現一個七十多度的向內傾斜角,高度僅為兩米多點,也就比張光晟的頭頂高那麼一截而已。

方重勇本來還想讓張光晟當肉墊,自己踩著他的肩膀翻牆而入。結果他就看到懷貞坊的那位坊正,指揮本坊的壯丁,扛著幾個竹梯子,將其搭在崇業坊的坊牆邊上,又輕輕鬆鬆的將另一個梯子放到坊牆裡麵,最後不費吹灰之力翻牆而入。

“技戰術”異常熟練,這踏馬絕對是慣犯了!

方重勇發現勞動人民的智慧真是無窮無儘,他這個傻子還想著翻牆,人家本地居民早就把工具準備好了!

或許,長安各坊之間狗屁倒灶的事情,比如奸夫夜裡潛入相鄰坊的寡婦家偷晴,也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搞不好奸夫辦完事以後回坊,還要委托坊正給他搭梯子呢(夜間坊門無故開啟被發現是重罪)!

正當方重勇想入非非的時候,崇業坊西麵那扇坊門打開了,裡麵走出來一個麵帶驚懼之色中年男子。這人走到他麵前顫顫悠悠問道“將軍這是要入坊抓反賊麼?”

看他的態度,肯定是被懷貞坊的坊正一頓“勸說”,生怕成為所謂“反賊”的同黨了。

方重勇不動聲色的微微點頭。

其實想想也正常,因為相鄰兩坊的孩童,在這個年代,都極有可能各自組織起來打群架鬥毆,或者玩“打仗遊戲”進行比賽。唐詩裡麵不少作品都有相關反映。

那麼相鄰兩坊的坊正,又怎麼可能完全不認識呢!不管彼此間關係如何,他們都應該是“老熟人”才對!

“本官乃是朝廷禁軍的千牛衛大將軍,奉聖人密旨,前來辦案。速速開西麵坊門,鎖死其他坊門,莫要讓賊人逃了。”

方重勇麵不改色的扯虎皮,依舊是故意省掉了“千牛衛大將軍”前麵的“檢校”二字。

這兩個字,帶或者不帶,內涵可是天差地彆的。

大概是坊內住著大官,見識比懷貞坊坊正高不少的緣故。崇業坊的坊正開始麵帶疑惑打量著方重勇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雖然這一位長得人高馬大的,身上也散發著殺人如麻的丘八氣質。

但怎麼看也不可能超過二十歲吧?

千牛衛大將軍是千牛衛的主官,可是從三品的武官!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就可以當這種官了麼?

現在的朝廷,也不至於這麼兒戲吧!

“這位將軍,您能不能把千牛衛衙門的印信給某看看呢?

當然了,某不是懷疑您的身份,而是崇業坊內兩萬多百姓非同小可。

某這是職責所在,萬一明日上麵追究起責任來,某也擔當不起……”

正在說話的這位坊正,已經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他發現眼前舉著火把,規模可怕的人群當中,絕大部分都是熟麵孔,也就是隔壁懷貞坊的壯丁而已。

真正有官麵身份的,卻隻有這位年輕得讓人不敢相信的所謂“千牛衛大將軍”,以及經常去京兆府衙門就能見到的,那位京兆尹鄭叔清而已。

該不會,要辦壞事的,就隻有這兩位吧?

以鄭叔清平日裡臭不可聞,見到大官就叫“乾爹”,權貴說什麼他就說什麼的狗官名聲來看,這種可能性極大!

搞不好他都是個跑腿的,隻有眼前這位自稱千牛衛的家夥要搞壞事!

過往時候拿邢氏好處拿到手軟,幫邢氏家族一眾衙內,擺平了坊內不少破爛事的崇業坊坊正,心中頓時起了疑惑,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是有道理的。

他說完這話,便立刻跟身邊的親信交換著眼神,明擺著不太願意合作了。

噗!

一瞬間的鮮血四射,灑了方重勇一身。

他將拔出的疾風幻影刀收回刀鞘,一腳將剛剛拔刀斬殺的崇業坊坊正踢倒在地,也顧不得擦身上的血水,麵色陰沉如烏雲密布。

踏馬的,這個節骨眼給老子整幺蛾子,他方衙內哪有時間跟這鳥人在這崇業坊外麵瞎嗶嗶的!

“你叫什麼名字?”

鄭叔清見狀,抓住崇業坊坊正身邊的親信詢問道。這個人已經嚇尿了,褲子都濕了一截。

“某,某叫王三。”

“好,今日開始,你便是崇業坊坊正了,若是我們抓到反賊,你還有獎賞。現在帶我們去邢氏的宅院!”

身穿京兆尹官服的鄭叔清,一臉淡然說道,官威十足,他此刻總算是恢複了從三品大員該有的狀態。

“誒?好好!某這便帶路!官爺還有彆的差事麼?”

王三小心翼翼問道。

“坊正一家隻怕也是反賊同黨,你帶著信得過的人,去把他們控製起來,一個彆放跑了。”

方重勇不以為意的暗示道。

“好好,某這便去辦!絕對辦好!”

王三臉上閃過一絲狠辣。

給彆人帶路抓什麼反賊,一點好處都沒有,王三當然沒有半點積極性。

但是收拾前任坊正的家人,去他家搜刮一番,王三就很有興趣了!

那位坊正家中財帛極多,據他所知道的,不少都是來路不正。現在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收拾他們一家,自己可發達了。不僅能發財,還能在坊內立威,變成名副其實的新坊正,這件事真是美得很!

看到王三興奮不能自控的模樣,方重勇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如果可以,他其實也不想如此心狠手黑,隻不過,既然決定辦事,那就絕不能留隱患。

“趙氏孤兒”給後世所有人都提了個醒,做事做全套非常重要,切莫有婦人之仁。

方重勇既然已經殺了那位可能是無辜的坊正。那麼,等一下也隻好借著抄家邢氏的機會,把坊正他們一家也跟邢氏的人一起料理了。

既然已經結下了死仇,那麼哪裡有化解的可能呢?

不把這些破事料理了,難道留著血海深仇,讓人家的子孫後代找自己的後代報仇麼?

方重勇此刻深深感悟到這個時代一著不慎,便禍及家小的殘酷性。未來彆人乾掉了他,也同樣會斬草除根,把他的後代全部殺死,妻妾占為己有不留後患。

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封建時代,有時候,哪怕你什麼也沒做錯,被家族牽連也是常有的事。

要不怎麼說一旦造反必定舉家抱團呢?

實在是因為這個時代的規則太過殘酷了,讓所有人都沒有退路啊!

懷著複雜的心思,方重勇帶著懷貞坊的壯丁,將邢氏一族的宅院給包圍了!邢氏的宅院可真不算小,居然占到了崇業坊八分之一的麵積!

而且圍牆的高度,竟然比坊牆還高!光這四麵牆,修好就不知道要靡費幾何了。

要知道,在長安當官,要住大房子,可不是光有官位和權力就夠了的,家族的經濟實力也是硬性要求。

如果沒錢,哪怕是宰相,也張羅不起這麼大的宅子。就算勉強住進去了,沒有足夠的奴仆,足夠的錢財,也打理不好宅院。這方麵古代和方重勇前世差彆不大,大房子都是需要大量人力財力去維護的。

而鴻臚寺少卿,明擺著不是“轉運使”“色役使”這樣油水豐厚的優差,屬於大唐的清水衙門,平日裡搞不到多少“外快”。

看到邢氏一族的豪宅,方重勇已經非常確定,邢氏這間偌大的超規格宅院內,一定有他想要找的東西。

……

夜已深,邢氏一族宅院的前院內,地上躺著幾具家奴的屍體,都是一刀斃命。

其餘包括看家護院的在內,兩百多人密密麻麻的都坐在地上,集中於此被懷貞坊的坊正帶人看管著。院子裡點滿了火把,將其照得如白晝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在周邊囂張跋扈到極點的邢氏,極有可能明天就變成曆史了!

“你們圖謀造反,本官一定要在聖人麵前參一本!鄭叔清,你不得好死!”

一個瘦小的老頭坐在地上,指著身著官袍的鄭叔清破口大罵道。他便是邢璹,現任鴻臚寺少卿,嗯,不過很快就不是了。

“這便是邢璹麼?”

方重勇湊到鄭叔清耳邊小聲問道。

“對,如假包換。”

方重勇眯著眼睛把邢璹看了又看,如果把這位猙獰又掩藏恐懼的表情忽略的話,那麼他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在從新羅返回大唐的海上,隻是見財起意,便殺了一百多商人,以及那些人的隨從。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以此人的狠辣,得虧自己先下手為強,要不然邢衙內找老爹為他出頭,邢璹一旦出手,自己這個四品邊鎮刺史,能不能扛得住就不好說了。

長安畢竟是這些文官們的主場!

正在這時,張光晟帶著幾個人從後院的方向而來,走到方重勇身邊輕輕搖頭,湊過來小聲說道“什麼也沒找到,庫房裡都是米糧,連布匹都不多。”

“你信麼?”

方重勇指了指院子裡的奢華陳設問道。這裡就連栽種的樹木,都被修剪了枝葉,火光之下都顯得美輪美奐。

這能是窮官乾出來的事情?

養活這麼大一家子數百人,庫房裡會找不到財帛?

方重勇才不相信有這種鬼事情!

“按照沙州那邊的經驗,這裡確實很奇怪。”

張光晟微微點頭說道。

在沙州的時候,“德高望重”的方使君當然不會乾抄家這種活計,他隻會委托張光晟帶人假扮盜匪去辦!要不然在魚龍混雜的河西走廊,如何立威呢?

從張光晟過往抄家的所見所聞來看,這個宅子裡一定有私藏財帛的地方。

方重勇略一沉思,隨即恍然大悟。

他對張光晟交代了幾句,後者立刻抓起邢璹的次子,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問道“你們家的地窖在什麼位置?”

邢璹麵色微變,又很快隱沒不見,恰好被方重勇察覺了。

沒人回答。

張光晟順手一刀,將邢璹的次子殺死,屍體扔到一旁。隨即,他又將刀放在邢璹更小的兒子的脖子上,這孩子看上去才七八歲的樣子。

方重勇微微皺眉,把心一橫,什麼也沒說。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關鍵時刻,有什麼道義都得排後麵!

“我,我不知道,彆殺我,彆殺我啊……”

又是一個被嚇尿了的,這孩子褲襠瞬間濕透了。

“我知道!我知道啊!求你彆殺他!”

一個坐在陰暗角落裡的貌美婦人,踉蹌的跑過來,對著張光晟哀求道“我知道財寶在哪裡!我帶你們去,彆殺他,彆殺!”

這位是邢璹的寵妾,入府還不到十年,因為受寵,所以知道邢璹不少私密。

“賤人!你……”

邢璹還要叫囂,方重勇一耳光將其打翻在地。

“帶路,你……還有他,都可以活。”

方重勇指了指那個坐在地上的孩子說道。

“好,跟我來吧。”

這位美婦人站起身,有些畏懼的看到邢璹正一臉怨毒盯著自己,嚇得不敢邁步前進。

方重勇一腳踩在邢璹臉上,對著美婦笑道“死人是不會威脅到你的,但是活人會。”

……

高力士在李林甫的陪同下,由陳玄禮帶隊,一眾龍武軍銳卒翻牆而入,打開了崇業坊靠近朱雀大街的坊門。

叫門不見坊正,眾人心中都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身披重甲的一眾龍武軍士卒衝進坊內,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邢氏一族的巨大宅院。這宅子占了坊內八分之一的麵積,想不注意都不行。然而當他們來到宅院門前的時候,卻發現這裡早已人山人海,到處都是點著火把湊熱鬨的人。

這些人裡麵大部分是隔壁懷貞坊的,也有些就是本坊的居民。

邢家宅院大門敞開,前院點滿了火把,將這裡照得宛如白晝一般。

在院子正中央,堆放著各種奇珍異寶

成捆的犀牛角、整箱的珍珠瑪瑙,晃人眼睛的綠翡翠、比人還高一截的紅色大珊瑚、潔白如玉石,比成人胳膊還長的大象牙等等,不一而足。

滿滿當當的不說,還有人在不斷從後院將成箱的財寶搬到院子裡麵!

周圍吃瓜群眾看得直流口水,卻沒有一個人敢向這些寶物伸手,甚至搬運財帛的人,在搬運完一次之後,都會主動上前讓人搜身以示清白。

高力士和李林甫二人都看傻眼了,除了基哥的府庫外,他們從未如此集中的見過這麼多寶物堆放在一起,甚至其中很多都是有市無價,可遇不可求的。

甚至是連基哥都沒有的!

這個邢璹,還真是該死啊!

高力士與李林甫心中都同時冒出這樣一個想法來。

“高將軍,右相,邢璹家中果然有不義之財。得右相之命,某已經將財寶搜出,所有嫌犯都被已被看押於此。

屬下不敢越俎代庖,一眾嫌犯要如何處斷,財帛要如何處斷,請二位定奪。”

鄭叔清一看李林甫來了,頓時心中鬆了口氣,上前叉手行禮。至於方重勇,他已經跟張光晟一起,隱沒於吃瓜群眾之中,往自家宅院而去了。

剩下的局麵,方重勇相信鄭叔清一人便可以應付,不需要他留在這裡節外生枝了。

選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才是應該做的。

至於那些有瑕疵的“程序非正義”,相信在邢璹欺君罔上與殺人越貨的雙重大罪之下,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這個全程參與,又不居功的“隱形人”。

“來人,將邢氏之人,及家眷奴仆,都帶到大理寺審問。財寶帶回內庫,交由太府卿清點。

其他百姓,搜過身以後,便各自回家,不得在此逗留,否則按邢氏同黨論處。”

高力士看著李林甫的臉說道,後者什麼話也不說,隻是對著高力士叉手行禮,深深一拜。

看到如喪考妣的邢璹,被如狼似虎的龍武軍士卒押走,高力士忍不住歎了口氣。

殺人越貨也就罷了,乾嘛要欺騙聖人呢?

這下好了,全家一起上路,倒也熱熱鬨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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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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