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一邊喘著氣一邊往篝火方向走。
大胡子連忙來扶她。
可丁婆不怎麼待見大胡子這個外村人，即便大胡子已經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她依然像是一個老頑固一樣，堅持自己的想法。
“起開，不要碰我。”
丁婆靠著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一塊大石頭上。
她的腳踩在地上，留下一個個的血印子。
看的殷念心裡五味雜陳。
丁婆看不上她。
或者說抗拒她的到來，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救了她。
這份情殷念是要感激的。
“等天亮了之後再說吧。”元辛碎站在一旁安慰，“她現在不會搭理我們的。”
殷念也知道。
隻見丁婆從鍋裡舀出了一碗肉。
殷念已經知道這肉湯是‘藥’了，還以為丁婆會吃。
但丁婆卻沒有急著吃。
而是對著自己屋子的方向說了句：“出來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殷念竟然在丁婆臉上看見了一絲‘慈愛’的神情。
下一刻，旁邊的木屋大門就被推開了。
一個身影從裡麵緩慢而僵硬的走出來。
正是剛才發狂的那人，大胡子神情緊張了一瞬，但看清楚他現在狀態，便又鬆開了緊繃的神經。
大巫還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動不動。
那人看著還有點膽怯，小心翼翼的走到丁婆身邊。
兩隻手交疊在一起。
殷念瞧見他的雙手扭曲的不成樣子，骨頭都從掌心戳出來不少，身上更是有著慘不忍睹的傷口。
尤其是臉上和胸腹處大麵積的燒傷。
“等等，燒傷？”
殷念的眉頭皺了起來，“怎麼又是燒傷？”
正困惑著，丁婆已經將手上那碗肉湯遞給了他。
“好孩子。”丁婆在他旁邊站著，這人身影高大，而丁婆又瘦小再加上過分佝僂，明明站著卻看著同男人差不多高。
男人的左腳完全扭轉了，朝後踩著，軟趴趴的一團，讓殷念甚至覺得靠著這樣的腳，他能站起來行走都是奇跡。
也不知道這男人之前發狂的時候是怎麼得到那麼強大的力量的。
但現在殷念可以確定的是。
丁婆剛才真的很‘慈愛’。
對著這樣一個傷了他的人。
發狂的人。
丁婆竟然罕見的流露出幾分耐心和同情，“來，吃吧。”
男人看著有些呆傻，殷念甚至沒有看清楚他的眼睛。
直到他端著碗狼吞虎咽的時候。
方才看清楚他臉上，並沒有眼睛。
眼睛像是被人生生挖了。
留下兩個黑黢黢的洞。
身上那層黑霧卻已經不見了。
隻是這人樣子實在太過淒慘，讓殷念都懷疑是不是本人。
那人喝了湯，大概是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就縮在一旁的角落抱著自己的胳膊。
夜空裡再一次響起了歌聲。
大巫端坐在巨石上。
身後是衝天而起的篝火，不讓人覺得灼人，反倒是溫暖明亮，像是有這樣一簇篝火，迷途的人就再也不用擔心自己被凍死在無人的山林裡。
之前殷念初到這裡。
隻覺得詭異。
可現在不是了。
看著眼前這一幕，那些被燒傷的人，互相依偎在一起，那歌聲使人心情寧靜。
靠坐在窗邊的殷念，不知不覺就昏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驚醒，她和元辛碎都已經躺在了床上。
元辛碎已經醒了，一隻手正拿著旁邊的蒲扇幫她扇風。
“臭小子。”
“和我出去。”
大胡子端來了他們倆今日的早飯。
要拽著元辛碎一起出去。
殷念穿上鞋就想要往外麵跑，誰知道被大胡子一隻手就提溜了回來。
“我有事情要問丁婆！”
“還有，昨日晚上那些人，身上都帶著燒傷，他們肯定是遭了什麼埋伏。”
殷念麵色凝重，“你們能治療好他們，但是若不將縱火之人抓到。”
“那肯定還會有新的傷者出現。”
殷念急道。
可大胡子卻不以為意一般，“治療是我們的責任。”
“但抓人可不是。”
“你可彆指望我們有那麼大的本事那麼多的心力。”
“這種事情外麵的人會看著辦的。”
殷念猛地抓住了重點，“外麵的人，是母樹嗎？”
她自己就是從外麵來的，提起這個當然不突兀，之前殷念摸不準她們到底是不是混沌藤那邊的人。
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她已經可以完全確定他們不可能和混沌藤老畜生同流合汙。
大胡子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
算是默認。
可這樣，殷念眉頭就皺的更緊了。
她和睡睡消失了。
大家肯定很著急，又要分出一部分的人來尋她。
再加上貪喰皇它們還在外麵逃竄，肯定做了不少惡事。
甚至殷念覺得，這火就是某個貪喰皇路過為了避人耳目隨手放下的。
可這地方這麼偏僻。
首席他們就算是全力尋搜。
也不定能搜得到。
到時候這裡得死多少人？
“可外麵的人若是一直不知道呢？”殷念觀察著大胡子的神情，“叔，你們如果能出去告訴母樹一聲……”
嘭！
大胡子手上的碗已經重重落在了桌子上。
他用從來都沒有的嚴肅神情緊緊盯著殷念。
“我們村子裡的人，永遠不會出去。”
“你記住這一點。”他滿臉認真，“千萬不要去其他人麵前提這話。”
“也彆管村子裡的事情。”
“等你哥哥學好了本領，能帶你夜間在林子裡保命了。”
“你們兩個就離開這裡。”
“當然。”
大胡子眼中有一絲不舍，但更多的卻是堅定，“在那之前，我會先將你們倆送出去一段路。”
“保證你們永遠找不著這村子的位置。”
“所以你現在那些想法都給我收起來。”
“除非你想要和我一樣，永遠生活在這裡。”
不等殷念說話，大胡子卻繼續說：“可即便你想，大巫也不會留你。”
“我已經是破例。”
“更何況你們。”
殷念垂在一旁的手緩緩緊握了起來。
一輩子不能出去？
這又是為何？
隻在這深山老林裡打轉有什麼意思？
還有那些孩子，怕是一輩子都看不見外麵廣闊的世界。
這個村子有太多古怪的地方。
殷念將這些古怪的事情一件件壓在心底。
安靜的開始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