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陵東司馬門的公車司馬令又出問題了。
一個被打死,一個通外敵被朝廷砍了腦袋,第三個則是被打到腦袋需要開瓢醫治。
張學舟這個六百石的官很小,但他最近很出名,不乏有官員想看稀奇。
眾多人見過被砍掉腦袋的,但很少有人見過腦袋被打開後還活下來的人。
如果不是太醫院的特殊性,前來看熱鬨的人應該有不少。
但即便如此,張學舟還是迎來了數波觀望者。
這涉及丞相竇嬰、禦史大夫趙綰、又有申培公、郎中令王臧、未央宮禁衛軍長李廣、太仆灌夫等人。
張學舟本來能起身行走,但他在安樂宮迎接了太皇太後那一口惡臭,這讓張學舟真病倒了。
迷迷糊糊中,張學舟經曆了祭壇作法驅邪,又灌入了黑的黃的紅的藥湯,還看到了一些大官前來看熱鬨。
直到後來,新帝似乎也過來觀望了一眼。
但吸了太皇太後說話時噴來的那口惡臭,張學舟神魂顛倒難於清醒的時間持續了整整三天。
他吸一口氣都是如此,這就無須說承受重患的太皇太後了。
“你看吧,我就說東方大人命硬,這還是能活過來的!”
張學舟恍恍惚惚清醒過來,隻聽趙醫官一陣囔囔。
“簡直是噩夢!”
張學舟回味起自己最近所經曆的生活,隻覺兩方世界沒一個地方省心的。
當然,這種生活僅僅隻是糟糕,畢竟比他倒黴的人更多。
張學舟也不過於貪心。
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有概率衝撞到了太皇太後,隻覺沒死在其中已經屬於命好。
這種情況如同左騰被蒙特斯巴頓抓入手中逃離,也等同於他們在凶獸巨鳥嘴下逃生。
一病解千愁,不論張學舟的公事存在什麼疏漏,又或是不敵導致重患,他病倒在床上將這些事情都過掉了。
哪怕是負責核查官員的禦史大夫趙綰見了他也是搖頭,隻覺張學舟這種官員有些慘,沒什麼心思來抓履職不力的小辮子。
“東方大人,你再不醒來我們都要給你準備棺材了!”
“東方大人命硬!”
“眼看著身體生毒瘡,沒想到東方大人熬過來了!”
……
太醫院很少張學舟這種腦袋開顱後的案例,也少有人身體長屍斑長毒瘡後恢複。
大夥兒這數天各種手段齊齊下,有限條件下能用的醫療方式都給張學舟來了一遍。
治療到了現在,誰也不清楚誰的方案產生了效果。
總之,張學舟的人是活過來了,氣色看上去還不錯。
“各……各位,我想出院!”
張學舟嘴巴張了張。
他覺得沒法呆這種地方了,再這麼搞下去他也撐不住。
張學舟能撐的原因很簡單,如同現實中服用的那些鍛靈丹液,他體內的辟毒決起作用了。
相較於現實中的情況,他這具身體竅穴成片,在這方麵的能力極高,辟穀決甚至有半步神仙的水準。
相應他這些天一直喝藥不僅沒被過量的藥毒壞身體,也沒因為餓到體虛導致產生各種並發症。
甚至遭遇了劈腦殼的斧頭,他的止戈決有可能被動運轉,削減了器具帶來的傷害。
又有避咒決或多或少削退了太皇太後那股陰冷重咒。
但再能折騰的人也不能一直折騰下去。
張學舟現在想出院了。
“病沒好不能走”趙醫官道:“東方大人放心,我們這兒已經有六十七位醫官給您診斷看過病,如果沒法徹底治愈伱,我們還有三百二十四位醫官不曾出手。”
“就是!”
“什麼病來了我們太醫館都要抖三抖!”
“東方大人不能走,咱上麵都還有任務呢!”
……
七嘴八舌的聲音中,又不乏有醫官說漏嘴。
但張學舟從淳於醫官小心翼翼告誡的那一刻就很清楚,與其說這是在救治他,倒不如說他當下是一個診斷治病的案例。
如果他狀態很好,太皇太後或許有一定概率讓淳於醫官施展醫技,從而重複他的治療過程。
這是淳於醫官並不想進行的治療。
張學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甚至覺得淳於醫官當初劈開他腦袋時就壓根沒想著他能活過來。
“淳於醫官呢”張學舟問道。
“淳於醫官在醫閣,此時應該已經有人去通知淳於醫官了!”
甭管有六十七位醫官還是有七十七位醫官給張學舟對症下藥,淳於醫官無疑是這樁病症的總負責人。
相應淳於醫官的醫療權限極高。
張學舟找一般的醫官沒用,但他找淳於醫官就有可能解決問題。
他躺著等待不過片刻,就已經聽到了淳於醫官快行的細碎腳步聲。
“看來你的情況不錯”淳於醫官道。
“你是不是希望我死”
張學舟低聲念念,淳於醫官隻見張學舟嘴巴蠕動,但聲音又低不可聞,這讓她不免將耳朵湊近了一些。
“把我安全送出太醫館,否則我現在就跳起來說你醫術蓋世將我痊愈了”張學舟低聲咬牙道。
“你……”
“如果你不想給太皇太後治病導致殞命,你需要我配合,也隻有我才有可能救你”張學舟道。
“好!”
短短的交流聲中,淳於醫官的心狂跳不止又到平靜。
她喜歡和聰明的人合作。
淳於醫官在給張學舟施醫術中確實有過一些雜念,甚至心中有過惡念,但盯著她施術的醫官確實很多,淳於醫官的醫術可以騙過安樂宮駐守的宦官,但沒法騙過如此多同行。
相應她確實惹上一樁醫療方麵的殺身大禍。
等到張學舟徹底清楚了事情,她反而鬆了一口氣。
“你最好病重一些,否則你以後必然來回於安樂宮中被太皇太後查驗,你修為不足,沾染多了那種東西同樣活不下去”淳於醫官交耳低聲警告道。
她與鄭無空等人有一定的交情,但交情還沒到豁出性命的地步。
她對張學舟有照顧,但這也要對方有被照顧的資格。
宮中的福利極高,但凶險之事也會在不知不覺中降臨,淳於醫官耳濡目染十餘年,又有父親教導,如何能不明白這其中的問題。
而且她的父親也是在景帝之後過世,這其中夾雜的問題難於言說,也不曾被淳於醫官弄清楚。
至少在當下,淳於醫官是沒念頭去賭命治療太皇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