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
想到此前耳朵被注射後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即便當下身體已經恢複,張學舟依舊殘留著陰影,看到任一生手中的藥劑就覺得自己耳朵腫了起來。
當初的注射者,眼下顯然要成為被注射者。
張學舟硬生生忍住嘴裡那句‘報應’。
他正色向任一生,示意自己吃了早餐體力和法力充足,不需要擔心他當下無法施術。
“老任三思!”
王赫然低聲勸誡。
王赫然不清楚任家秘藥,但任一生沒有一早拿出來,很顯然對這種藥劑的效果並無把握。
而在眼下,則是任一生邀請了諸多頂尖醫療者查探過任無恙的狀況後所做出的選擇。
除了他們這幾位還留在病房中的老朋友,還有十餘位極富名氣和經驗的醫科教授已經出了病房。
王郝然想勸說,但他又拿不出好建議。
他不熟悉任家的精神秘術,對《心咒》的了解也有限,對培元丹這種讓人嘔吐的藥糊糊也不曾研究明白。
而任無恙當前的狀態與這些內容密切相關。
王郝然覺得自己唯一搞明白過的就是《媽媽再愛我一次》,這是他們年少時的電影,但他當時也沒神智錯亂到任無恙這種地步。
“三思了”任一生道:“趁早治療!”
“老任?”
“不治療就隻能讓無恙等死,然後到我去做嬰兒育種計劃!”
任一生的臉色鐵青,他看了任無恙十餘秒,隨後取了注射器。
看著低聲囔囔‘媽媽’的任無恙,他的手抖了抖,隨即一針紮了上去。
“媽……媽呀!”
任無恙嘴中的囔囔迅速轉成了慘叫。
他眼神在迷茫中迅速清醒,隨即伸手摸向耳朵。
“老頭子,你真是不搞死我不甘心,我……”
任無恙哆嗦了兩下,等看到自己下半身穿戴的尿不濕,他隻覺腦袋裡一片空白。
“迅速運轉《心咒》,或者你也可以嘗試精神強化的路線,看看有沒有機會正常回來,你的時間有限,快!”
聽著任一生那急切而又冰冷的聲音,任無恙瞪大著眼睛,一絲後怕的記憶也開始顯出。
很顯然,他看電影後的修行失敗了。
也就任一生這種人才會搞出這種奇葩修行,任無恙就沒聽過誰家孩子看個電影然後去修行。
他腦海中無數個念頭浮過,思維在這一刻似乎擁有了無限放飛的能力。
他能回想年少時每一天的情景,甚至於他能回溯的某年某月某日某時的他在做什麼。
在這一刻,他大腦中塵封的所有記憶都在翻頁。
“快!”
“快!”
“快!”
短暫而急促的催促聲音偶爾敲響著任無恙的心靈。
那是任一生的催促。
一如這三十年以來的不斷教育。
快。
這短短的一個字,幾乎貫徹了任一生教導的所有。
他需要比同齡人跑的快,他甚至需要比那些序列階層的修煉者跑得快。
隻有快,他才能不斷追上前人。
隻有快,他才能脫穎而出。
但任無恙是人,追趕了三十年,他覺得自己很累了。
他需要休息。
哪怕隻是一年,甚至半年、三個月、一個月……
“快!”
“你清醒清醒!”
“你不能死!”
“不能死!”
隱約中,任無恙似乎聽到了呼喊聲音的嘶啞,更是聽到了一絲悲痛的哭音。
這是他從未聽過的聲音,但這也是他熟悉的聲音。
這讓任無恙從各種記憶的內容中清醒了一點點。
他的注意力從思緒放到眼睛中。
在他眼中,那是任一生倒映的麵孔。
一滴淚水墜落到嘴唇上時,任無恙在任一生的眼睛中看到了太多的情緒。
“我不能停下來!”
“我要快!”
“快!”
任一生催促的聲音低了下去,任無恙心中的一個聲音卻高喊了起來。
這一次的快,他不是對比同齡人,也不是追趕那些年歲較之他大十餘歲的序列高手,他是在為了自己。
若他慢一點,他或許就要死了。
他腦海中所呈現的一切,那是羅浮皇室秘藥刺激他大腦產生的大量死前回憶。
每一縷的回憶都清晰無比,每一縷的回憶也讓他沉醉。
但他需要快。
隻有比死神索命跑得更快,他才能逃脫死亡。
喉嚨中一聲‘咕隆’的聲音響起,任無恙的記憶已經翻閱到了任一生教授他精神強化篇第四章的那一天。
語重心長的教育中,任無恙腦海中關於精神強化篇的內容清清楚楚,沒有一絲差錯。
龐大的精神能量不斷衝擊著他的腦海,又不斷衍生推動著精神海的不斷壯大。
注射秘藥時的刺疼彷佛隻是一刹那,又或者他已經痛到了麻木,甚至於瀕臨死亡難於感知。
但對他而言,這就是最好的時刻。
他不需要承受外來的刺痛影響,可以將精神強化穩穩推進。
噴湧的精神能量不斷堆積,又通過引導不斷走向有序。
如同營建一座通天塔,隻要塔堆得足夠高,任無恙就能踩踏雲層踏破天,再進入到另一層新天地。
這是他無數次堆積,但又無數次失敗的項目。
但在眼下,他不僅堆得快,他還有無儘的精神能量支撐,讓他可以揮霍性堆塔。
“破!”
“破!”
“破!”
喉嚨中低低的聲音不斷,任無恙輕鬆推進,直接越過往昔攀爬的最高度,又遠遠將那個高度甩在了後方。
直到他一聲‘破’引得精神識海中雷聲震蕩,無數精神海波濤翻湧翻滾。
任無恙覺得自己已經高高飛起,仿若飛縱在雲端之上。
他注目四方,四方皆平,一切儘在他的腳下。
恍惚中,任無恙看到了病房中任一生,也看到了的諸多教授。
諸多人的身影在眼中一浮而過,隨即變成了校醫室的建築群,隨後又擴大到滄瀾學府,再到學府區、西京城……
任無恙隻覺站在了不斷增高的點,他能俯瞰到了一個廣袤的世界。
他甚至看到了赤色聯盟國的疆域版圖。
他隻覺心中豪情萬丈時,不免也忐忑自己是不是死前回光返照,將記憶中諸多內容又呈現了出來。
但任無恙很快就發現了這種寬闊視野在迅速消退。
仿若飛行器的降落,他迅速從雲端墜向了大地。
站在大地上,他依舊渺小,但他又見過萬丈的疆域,擁有不斷向上的本能。
任無恙隻覺精神有些恍惚,他感覺自己成了一顆老樹,見證過無數的歲月,也經曆過無數滄桑。
歲月雕刻在他身上,任無恙甚至聽到了龍嗷象鳴的激蕩,又聽到了兩聲老鴉慌慌張張飛縱而過的叫聲。
他站在大地上,隻覺身邊仿若經曆了無數大戰,最終隻剩下他獨自存活。
“人都死了!”
任無恙喃喃。
但數秒後,他聽到了‘不能死’的呼聲,也感受到了臉上似乎有火辣辣的刺疼。
那大概是沉重如山的‘父愛’。
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任無恙不免有使勁掙紮。
意識海中諸多光怪陸離的景象飛速後退,他也見到了抽他臉蛋想讓他清醒過來的任一生。
“扇耳光這種土方法居然有效?”
病房中中一片死寂,隻剩下眾多人的呼吸聲和任一生的失控。
等到任一生一巴掌一巴掌抽醒任無恙,王郝然隻覺心頭一股重壓退去。
他看著清醒後迅速求饒的任無恙,隻覺難於理解這種醫學上的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