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給出了十天的期限,稱十天後槍決周繼先。
但一晃眼,五天就已經過去了。
眼看著距離槍決日期就剩下五天,可日本人貌似沒著急,除了時不時的嚎兩聲抵抗份子不得好死之外,彆的任何動靜都看不見。
而軍統仿佛是局外人,五天過去,除了散布過一則周衛國是周繼先的親生兒子之外,沒有任何動作。
唯有地下黨方麵急眼了,蘇州敵工委動作頻頻,接連接洽、策反了不少偽軍官員、偽政府官員,甚至就連蘇州附近的遊擊隊都動作頻頻,不止一個據點彙報稱發現了遊擊隊過境。
麵對著這般的動靜,隱於幕後的伊藤卻並未露出受挫之狀,反而在臉上一直浮現著難以言說的得意。
但……軍統當真沒什麼動靜嗎?
……
石家。
這是最新出現的一個蘇州“豪門”,宅子的主人在三天前以一擲千金的方式趕走了原房主,占據了這裡,而就在昨天晚上,蘇州城內有頭有臉的各種大人物都不約而同的出現在了這裡,慶祝石家主人喬遷。
但此時的石家內,宅子的主人石浩,卻在謀算著一件讓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事——
算計他們的爸爸日本人!
書房。
張安平利用宿醉的名義,將自己在書房內關了一夜一天了,此時被關著的大門終於被打開,一直候在外麵的鄭翊和詹姆斯見狀趕緊進去。
書房內,沒有想象中的煙霧繚繞、臭氣熏天,反而有一股讓鄭翊喜歡的味道,她強忍著好奇,低語道:
“師兄,有什麼收獲?”
詹姆斯睜著自己的大眼睛盯著張安平。
張安平將自己關在書房內一夜一天,臨進書房前拿著一堆蘇州站準備的各種材料,這麼久的時間裡,應該有收獲吧?
所以他說:“張,這裡麵到底有什麼陰謀?”
張安平關門後坐到了椅子上,隨後笑著說:“你們倒是對我信心十足啊。”
鄭翊一本正經道:“不管是什麼人,隻要跟著您時間長了,就對你有絕對的信心!”
張安平失笑,指了指鄭翊倒是忍住沒有斥責,然後道:“我分析了一晚上,可以確定一件事——這不是蘇州憲兵隊的手筆,更不會是保安局的手筆。”
鄭翊立刻思索起來,但詹姆斯卻忍不住道:“張——哦,石,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我昨天見到了特務體係內的所謂大人物,雖然沒有見到憲兵隊的負責人岸田章太,但憲兵隊裡的其他幾個佐官我是都見到了——”
張安平聳聳肩:“他們很強勢,尤其是岩井,他算得上是憲兵隊的二號人物了。一個強勢的二號人物,就會注定真正的負責人的權力受到製約。”
“再加上對岸田章太的資料和檔案進行的分析,此人的確跟一條躺平的鹹魚一樣,在岸田不可能主導此次布局的情況下,岩井雖然強勢,但畢竟是副手,他更不可能就此布局——甚至岩井本身就是一個鼠目寸光之輩,他不會想到用周繼先來算計我!”
“嗯,準確的說,是他不配!”
雖然張安平回答的很傲慢,但詹姆斯還是認可張安平的分析,如果這件事真如張安平所預料的那樣一樣,是衝著他來的,以岩井的級彆,他還真不配!
而岩井的存在又證明了岸田是真正的鹹魚——那岸田自然也就不配算計張安平。
詹姆斯好奇的問:“那你認為會是誰?”
“我想了很久,”張安平打了個哈欠:“我過去的對手,基本都嗝屁了。”
詹姆斯愕然的看著張安平:
“都死了?”
鄭翊替張安平回答:“日本人就喜歡以死贖罪,而跟我們的區座對壘,每一次的輸都會慘不忍睹,他們以死贖罪不是很正常嗎?”
“其實也沒有死絕,現任上海特務機關長伊藤正勢就是個漏網之魚——本來我認為是他,但很不巧,昨天就有伊藤正勢在上海視察保安局訓練基地的新聞。”
詹姆斯和鄭翊幾乎同時發問:“那你有懷疑的目標了嗎?”
“所以我想了一整個白天——”
張安平端起眼前的茶碗,將裡麵冷冰冰的茶水一飲而儘後,他莫名其妙的將茶碗推到了兩人眼前:
“我說這裡麵還有茶水,你們信不信?”
詹姆斯起身走向茶碗,邊走邊說:“這怎麼可……噢上帝!”
一聲驚呼讓他的話戛然而止,看著茶碗中滿當當的茶水,他滿腦子的疑惑。
這是一個簡單的魔法,這一點並不神奇,但張安平為什麼要表演這個?
“師兄,你是說……假的?”
鄭翊嗖的起身:“蘇州的這個局,是伊藤布置的?”
“我不敢確定,但從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張安平咧嘴一笑:“隻有這個老‘朋友’才會如此處心積慮的想要算計我。”
從目前的種種情況來判斷,蘇州的日本人,準備了一個大局,具體如何布置這個局的,張安平並沒有任何的頭緒。
但處心積慮的布局,所圖到底是誰?
蘇州站?還是軍統京滬區的話事人,日本人的噩夢張世豪?
張安平從一開始就傾向於後者,因為如果隻是針對軍統蘇州站,那就不應該這麼的複雜,欲蓋彌彰也好,暗渡陳倉也罷,終極目的就是蘇州站,這時候就該露出尾巴!
但日本人沒有!
而越是複雜的局,對執棋人的要求就越高,在這個基礎上,張安平推導出對手是自己的“老朋友”,最終以伊藤的露麵是障眼法來得出了這個局是伊藤布置的猜測。
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推測之上,沒有任何的證據!
“張,這些都是你的推測,你應該沒有任何的證據吧?難道你想寄希望於用全無證據的推測來布局?”
詹姆斯化身機關槍,接連提出質疑。
“區座的推測就是證據!”
鄭翊回答的更是毫不猶豫。
她從跟上張安平開始,就見到張安平通過一丁點的蛛絲馬跡來偵破各種敵諜,也見過張安平憑借推測就敢玩命最終創下了對空防禦作戰的奇跡。
不要說張安平目前的推測完全符合邏輯,完全智商在線了,就是他的推測充滿了破綻,鄭翊也會無腦的站隊!
這就是一個常勝將軍累積下來的威望!
除非神話破滅,否則他麾下的特工,絕對不會懷疑來自區座的推測。
詹姆斯早就知道鄭翊是張安平的迷妹,對鄭翊的話根本就不搭理。
他隻是望著張安平——如果你隻是這麼一個“神棍”,那麼,我就得小看你了!
“是……或者不是,應該很快就能見分曉了。”
張安平笑著說道:
“我想,日本人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詹姆斯懵逼:“日本人?!”
張安平神秘一笑:“你且看著吧。”
……
張安平沒有小看過任何一個對手。
尤其是敢跟他稱兄道弟的對手。
朱政恰恰就是這麼一個對手。
儘管朱政表現的像個傻子,尤其是當著張安平嗬斥手下的那一幕,像極了一個小醜。
但很不幸,他遇到了一個神一樣的對手——當時的張安平就在懷疑朱政是在做戲,而之後的秘密調查也是如此,朱政親自秘密去見了這一個被他當眾嗬斥的手下,雖然不確定說了什麼,但從這名漢奸之後的表現來看,他肯定是又一次得到了實惠。
那麼就可以肯定,朱政當時就是在故意的試探“石浩”,也在借此向石浩傳達一個“我不足以成大事”、“我就是一個得意而忘形”的小人形象。
其實,這很符合一個沒有太大背景的漢奸,麵對來自“豪門”碾壓後的反應——汪偽政府成立了數年,其中的權力階層已經固化,來自南京的豪門大少,摘一個沒有太大背景的小漢奸的桃子,實在是太容易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示敵以弱、以待時機又何嘗不是一種小人物的無奈?
可如果僅僅是這樣,張安平倒不會太在意朱政,可昨晚的宴會上,儘管朱政一口一個老弟,一副恨不得拜把子的樣子,可敏銳的張安平還是感受到了朱政內心的變化。
以前的朱政,是籌建蘇州保安局的專員,保安局落成,他這個專員能不能順理成章的變成局長,還是會有波折的,故而他對張安平格外的謹慎。
哪怕一口一個老弟,但內心深處的戒備,那是騙不了人的!
可昨晚卻不然,儘管朱政還在巴結“石浩”,但少了一份戒備!
匹夫懷玉怕被強取豪奪,本有戒備的朱政突然少了戒備,那就說明一件事:
他獲得了更有權力者的保證,以至於他毫不擔心自己懷裡的玉也就是保安局被奪走。
那麼,是什麼樣的更有權力者,能大過張安平為自己營造的石家背景?
隻有日本人!
綜上,張安平決意將突破口選在朱政的身上。
【來自“老哥”的必死詛咒!】
……
張安平選擇的突破口很簡單:
錢!
朱政在南京方麵的評價中,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這也是南京方麵不少的漢奸都力挺朱政順利的從專員變成局長的原因。
而他們之所以認為朱政很有能力,是因為在南京的特務委員會方麵隻批了一毛線的情況下,他完成了20塊錢才能做到的事。
就張安平這幾日的觀察來看,新成立的蘇州保安局,確確實實不缺錢,正因為不缺錢,才收攏了好大一批的人手。
恰好張安平在朱政掏錢的時候,看到朱政掏出的中儲卷非常的眼熟,分明就是軍統“發行”的中儲卷。
因為內鬼的緣故,不管汪偽政府發行什麼樣版本的中儲卷,軍統總能在第一時間跟上。
而汪偽對於軍統版本的中儲卷也是不斷打擊的。
這恰恰為張安平提供了一個非常合適的借口——他是肩負著調查中儲卷假幣的高級特工,來蘇州的目的就是調查中儲卷的假幣。
他查到了朱政,合情合理不?
在一切都合情合理的情況下,隨著幾名跟軍統做假鈔生意的幫會份子落網,隨著張安平親自上手進行了刑訊逼供,這些幫會份子幕後的黑手也就出現了:
朱政!
蘇州保安局的籌建專員朱政,正是蘇州方麵最大的中儲卷假鈔販子!
“石浩”秘密查到了這些後大驚失色,立刻前往憲兵隊彙報,同時南京方麵也將電話打到了蘇州憲兵隊。
“岸田隊長嗎?我是南京國民政府高級顧問小野,蘇州保安局籌備專員朱政,跟軍統勾連肆意使用假幣,嚴重的損害了帝國的利益,我希望憲兵隊方麵能維護帝國的利益!”
岸田章太掛斷電話後也懵了,蘇州保安局的籌建專員跟軍統勾連?大肆使用假幣?
此時化名石浩的張安平出現在了憲兵隊,他表明了身份後就見到了憲兵隊的真正負責人岸田章太。
此時張安平的身份自然也變了,他是受特務委員會直屬的高級特工,目前奉經濟委員會的命令在調查假幣之事——不要覺得張安平能輕易獲得這兩處的身份就誇張,不管是汪偽的特務委員會還是經濟委員會,他們都共同受一人的領導。
而此人叫……
周佛亥!
水個字數:
周佛亥在日本人偷襲了珍珠港後是動搖過的,甚至在浙贛會戰失敗後,這份動搖就達到了。
可是,已經踩上了兩條船的周佛亥,麵對張安平外加戴春風這樣變態的組合,即便他是孫猴子又如何?
更何況他還不是,他充其量就是給天庭當帶路黨的猴奸中的一員!
翻不出五指山的他,隻能老老實實的當好工具人。
在張安平表明了身份以後,已經得到了南京指示的岸田章太不敢耽擱,立刻派出了一隊人馬暫時歸張安平指揮,由他負責抓捕朱政。
其實此時的岸田差點高興壞了,他不知道伊藤正勢這個曾經的老師到底在算計什麼,但他清楚朱政是伊藤在蘇州最倚重的中國人,如果朱政塌房了,或許可能窺視到伊藤的計劃——他是鹹魚,但鹹魚想活著不過分吧?
張安平感謝過岸田以後,就跟著岸田來到了憲兵隊的校場,點了一個小隊後立刻乘車前往保安局。
在路上,張安平卻一直思索著岸田的反應。
他經驗老道,看出了岸田壓抑的喜意——岸田對於朱政的塌房而表現出的喜意,這是很不正常的,這裡麵,有什麼隱情麼?
思索中,車隊來到了保安局,幾名日本兵在保安局門衛錯愕的眼神中接管了防務,隨後車隊直接魚貫而入。
“抓人!”
“敢抵抗皇軍者,格殺勿論!”
隨著張安平的下令,日本兵如狼似虎的衝向了保安局的辦公樓,開始了抓捕行動。
保安局的漢奸們都懵了,他們的機要處主任,操著一口流利的日語帶日本兵來抓人?
這什麼戲碼?
他們自然不敢反抗,但日本兵的目標似乎也不是他們,壓根不理會這些小嘍囉,直奔最大的boss。
朱政聽到動靜後急匆匆的衝下來,正好碰到了氣勢洶洶的日本兵,他立刻喊著問:
“太君們,出什麼事了?難不成是保安局裡麵有抵抗分子?”
回應他的卻是日本人毫不留情的槍托,幾槍托下去朱政直接倒地,隨後就被五花大綁起來。
待朱政恢複意識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被當做肥豬給扔到了車鬥中,此時一個熟悉的人影正站在車鬥外麵,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
“石老弟,救我!”
朱政抓住了救命稻草,開始喊叫起來。
張安平冷笑一聲:
“朱政,朱專員,朱局長,還真的是意外啊!”
“沒想到繼張世豪以後,竟然還能有人坐到特務部門負責人的位置上——老哥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張安平“贈送”了一句老哥後,大手一揮:
“帶去憲兵隊!我親自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