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神色探究,“你給太後寫佛經?究竟怎麼回事?”
石昭漠然地看向他,心頭冷然。
在剛入內獄的時候,她相信文安候府一定會將她救出去,就算受刑疼痛難忍,被內侍太監嘲笑,她都不曾改變意誌。
她給自己打氣,她的家人雖然把她丟在了這裡,但是不會放棄她。
直到那一天,她的手腕被人打折。
她明悟,不會有人來救她了,她隻能自救。
不然,她可能真的會死在那。
回憶起在內獄的慘烈過往,石昭冷冷一笑,“我的右手腕雖然斷了,可還有左手,沒有筆墨但還有血液,如何寫不得了。”
右手腕斷掉的後一天,太後果然派人拿來了絹布與針線,讓石昭繡字自證清白,可石昭哪裡還能繡得出來。
於是她在絹布上,用左手血書了一篇心經,請見太後娘娘。
因為當朝太後日日禮佛,虔誠至極。
收到心經後,太後允石昭出獄。
她終於逃出生天。
餘思文恍然,“難怪太後娘娘放了你,難怪……”
他在外麵拚命奔波卻沒有人敢為了一個文安候府的養女觸怒皇室,他的奔波徒勞無功。
本以為是皇帝看在文安候府的麵子上將她放回來,沒想到卻是……
餘思臉上火辣辣的。
老太爺卻重重皺起了眉頭,甩袖出了書房,對文安侯夫人吩咐道,“二姑娘身子欠安不能入宮,還不趕快把她扶回去!”
絕對不能讓餘思瑤入宮,老太爺內心堅定,正思考著見到天使後如何回絕,就聽那個傳話的小丫鬟磕磕巴巴的說,
“老太爺,那天使說,今日二姑娘若進不了宮,今後文安候府的人也不必入宮了。”
什麼?
老太爺猛然頓住身子,麵目閃過一絲猙獰,沉默地立在了院中。
石昭輕笑起身,由蘭嬤嬤攙扶著向外走去。
她從未見老太爺有過這等氣急敗壞的時候,還真是有趣。
路過老太爺時,他沉沉道,“到了皇宮,就好好地給太後講佛經,其餘的一句話都彆說,聽到沒有。”
石昭挑釁一笑,“你能奈我何?”
她自己奈何不得老太爺,難道皇室也奈何不了嗎。
內侍開道,石昭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了皇宮,走到了太後的慈安宮內。
內侍將石昭領到正殿中央,行禮告退。
石昭安靜的站在大殿內,恭敬地低垂著頭,紋絲不動,沒有多看周圍一眼。
殿內無人說話,隻有偶爾傳來的茶盞碰撞的聲音告訴石昭,太後娘娘就坐在殿上。
不知過了多久,上首傳來一聲輕笑。
“本以為文安侯府的二姑娘是個莽撞的,沒想到規矩學得這般好。”
聞言,石昭行雲流水般向太後行禮。
她的頭依舊未抬起,語氣平穩恭敬,“民女石昭拜見太後。”
“石昭?這不僅給自己改了姓,還給自己編了個名。可見,壽宴上的事情真是讓文安候府寒了你的心啊!”
太後感歎著,對石昭說道,“可憐見的小姑娘,快到哀家麵前來,讓哀家看看。”
石昭這才動了身子,乖順地走到了太後的身邊。
步伐身姿穩健優雅,太後娘娘滿意地點了點頭。
石昭抬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體型富態,頭發花白,除了手腕上帶著一串佛珠,周身再無首飾。
當時在太後壽宴上,還未見太後娘娘真容就被拖了下去,這是石昭第一次麵見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拉了石昭的右手仔細查看,“可憐見的,這手怎的腫成了這個樣子?內獄的人實在是過了。”
說罷,又笑眯眯地看著石昭道,“你在獄中血書的那份心經很得哀家心意,雖然字跡潦草,可以你的年紀能背一下整篇佛經,實在是個有佛性的孩子,哀家喜歡。
哀家相信你這樣的孩子必不會在哀家的百壽圖上出錯,你給哀家說說究竟受了什麼委屈,哀家替你撐腰。”
石昭驚訝地挑了挑眉,她以為太後召見她隻是出於好奇,未曾想太後竟這樣講。
她不禁看向太後,隻見太後眉頭豎起,仿佛是真的替石昭憤憤不平。
石昭鼻尖傳來陣陣香氣,太後禮佛已久,憐身上和慈寧宮內都熏染了佛香。
可在這濃厚的佛香中,石昭卻聞到了一絲與眾不同的氣息。
這大殿也是在太安靜了些,安靜得有些詭異。
太後娘娘依舊笑眯眯的,好似觀音菩薩。
她聲音縹緲又遙遠,帶著幾分不真實感,“好孩子,你說吧。哀家替你做主。”
石昭的心猛然跳動起來,雀躍又緊張。
太後給了自己一個讓她洗脫冤屈的好機會。
隻聽太後聲音寬和,“好孩子,你也不想帶著不恭不慎的名頭過一輩子吧?”
石昭掐緊手心,幾乎就要開口說出真相。
又強行被她壓了下去。
她不能這麼做。
說與不說,都是死路。
沒有人在意她的冤屈,也沒有人在意真相。
文安侯府數代簪纓,勢力強大,她進入內獄是景宣帝對文安侯府的下馬威。
這次,也定是皇上想利用她再收拾文安侯府。
僅憑一幅百壽圖無法讓文安侯府覆滅,侯府此次被皇上降旨刑罰,必然不會放過她這個背叛侯府的人。
她現在隻是個身無依仗的民女,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和一個偌大的侯府對抗。
況且文安侯府畢竟養了他十多年
但是,若她直接否認,她之前的辯解就都成了狡辯與謊言,皇帝太後也定不會放過她。
可怕的沉默之後,石昭心念一動,“撲通”一聲跪在了太後跟前。
太後娘娘嚇了一跳。
再一抬頭,石昭已是淚水漣漣,帶著哭腔道,“太後娘娘,求您下旨命我出家,為您誦經禮佛吧。”
出家禮佛?
太後愣怔,一時沒反應過來石昭說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