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精英賽登記的日子越來越近,梅倫戴爾內部的氣氛變得越來越緊繃。
萊恩在街上被其他獅苑參賽者惡意撞了肩;基德在工匠區品嘗了遠近馳名被人下了毒的烤布丁;城市的地下也第一次爆發了因搶奪劍鬥徽章的正麵衝突,看不見的事態持續發展著,和酒館裡熱烈議論哪個選手會是冠軍的氛圍截然不同。
而這一切,都被身處天之翼號上的羅維所「看」著。
一款新開發的全息型魔導投影麵板,用的是慟哭山穀開采的黑石膏原料,此刻正記錄著共計500枚劍鬥徽章所在的具體位置。
“怎麼樣,有變化嗎。”
伴隨羅維話音落下,魔導數據流組構的聲音響起,一道踮著單腳的虛擬的身影由下往上地生成在那裡,作為整個天之翼號的樞紐,菲米如今終於也有了自己的「軀體」,即便完全是虛擬的。
“沒變化喲?”菲米一個小跳來到他麵前,又一個閃身出現在窗台上坐下,“有問題的還是那兩個使團呀~”
“是嗎。”
選擇相信整個參賽使團的行為看似很冒險,實際上他們早就知道這裡麵誰是鬼了。
說來也好笑,這個名單完全比羅維預想要少,劍鬥大會的那幫人還真是信了那個王女小鬼的鬼話。
“要那個什麼嗎?”菲米坐在窗台悠閒搖晃著小腿,“我是說……嗯,應該叫收網?”
“現在還不需要。”
現在的梅倫戴爾就像個填了太多種助燃劑的反應爐,四大聖女、王權爭奪、複國夙願,下城區有努努妮的送葬隱士會稱王稱霸,上城區有貴族派手握籌碼以待時變,王子和王女在爭權,位於王城還有個不動如山的怪物宰相。再加上各國的權貴使團和第三世界的暗流湧動,牽扯著大陸東西各國家的命運,就連命運星空和歸無海也在摻和,想控製事態不爆掉是不可能的。
而羅維已經點過一次火。
他關心的並不是這一次由誰來當這個引線,而是這把火放出來之後能燒出來些什麼。
在那之後能夠控製事態的情報才是他想要的。
“很有你的風格,不是嗎?”
菲莉卡端著一杯咖啡從門外進來,拖著白大褂的她一如既往的黑眼圈很重,和那邊的菲米有著明顯對比。
羅維不為所動地聳聳肩,“我可沒想過能完全控製所有的事態。”
“有這種想法說明你還沒有無可救藥,”菲莉卡讚同地點頭,“被你算計真是件可怕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抓到把柄。”
你很有親身體會是麼。
羅維沒有拿以前的事情調侃,而是看了她的狀態一眼道:“施密特大師的那個匣子,你還沒找到辦法打開?”
說到她的痛處,菲莉卡無聲地抿了咖啡一口。
“哪有那麼簡單,”她閉眼說道,“這東西既然是老師遠遊前最後留下的,說明其中很可能記載了能開創魔導技術下一個時代的技術結晶,老師很可能是意識到,這其中的願景無法在他剩餘的生命當中完成才選擇留給後人。”
“甘願讓其他人做時代的開創者嗎?”羅維稍微感慨了一下,“要不和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你還懂魔導學?”菲莉卡麵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也無所謂了,我隻能證實想打開這個匣子現有的理論全部都不適用。”
“也就是說,要達到和魔導三傑之首本人相同的境界才行?”
“你不用挖苦我,”菲莉卡無奈地靠坐在了椅背上,“我除了壽命長點其他地方確實比不上老師。”
施密特·馮·科魯托什。
大陸三百年裡最傑出的魔導研究者,最為卓越的成就便是開發出了魔導核心,第一次在這個時代實現了魔導技術的完全魔導化。此後魔導造物的可能性得到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這項技術普及出去之前,所謂的魔導戰艦還隻是搭載著魔導動力功能的木頭飛船。
這個時代裡所創造出的塞婭,在功能和外觀上已經不再和蹄火帝國那四位古神時代遺留下的巧工機娘有什麼不同。
然而這位施密特倒也是個性情中人,或許是將一生都貢獻給了魔導技術研究,晚年時期竟然拋下一切獨自雲遊享受生活去了,真是傳奇的一生。
“我在想……”菲莉卡猶豫道。
“你的意思是,”羅維意有所指地看著她,“要想解開這個匣子,說不定必須得讓現神解除魔導技術的封鎖才行?”
菲莉卡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兩人都清楚,要讓當今世界的主宰者願意解除曾經差點毀滅了兩個世界的技術有多麼困難。
“其實我在想,”羅維突然說道,“要和這位魔導三傑之首達到相同境界,不是指技術方麵也說不定。”
“什麼……?”
“你想啊,”羅維聳了聳肩,“雖然我不懂魔導技術方麵,他留下這樣的東西後馬上就去雲遊了,是不是也代表了對這個世界的一種態度呢?”
菲莉卡站在那裡半晌沒說話。
之後她才帶著不堪的語氣諷刺道:“你的意思是,我也應該像老師一樣雲遊大陸,用自己的腳步丈量,親眼看看這個美麗而多彩多姿的世界?”
“不用做到那個地步,隻是試著去理解他這樣做的用意呢?”
這東西既然留下了肯定是給人打開的,羅維可不認為施密特知道他們有和現神對話的計劃,那還不如去試著揣摩對方當初留下這種東西時的心境,到底是帶著怎樣的想法去留給後世的,就算不是謎底,答案也肯定與此有關。
“施密特老師的用意……?”
她和漢娜都嘗試用技術手段去解開這個匣子,無論魔導技術還是工匠技法都不管用,不是技術手段的話老師又想表達什麼呢?
菲莉卡抬了下頭,然後就不經意間看到了魔導全息麵板上,那500個不斷閃爍著的藍色光點。
“……!”
她驚愕地站在那裡。
那忽明忽暗閃爍著的光點,漸漸在她眼中彙聚成了有關未來一種猜想的藍圖。
“!!”
進一步地感到震驚,她把水杯猛的放到桌上,沒顧著咖啡灑了出來,沒和羅維打招呼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指揮室。
看來她得到什麼啟發了。
羅維和菲米互相看著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菲莉卡看出什麼了,隻是用自己的思考方式提供了一些參考。抬頭看向那些劍鬥徽章的所在,倒是看上去沒什麼特彆的,就是教城區一個孤零零的光點閃爍在其他人之外,看著莫名有點乖巧而傻乎乎的印象。
……
教城區,祈願教會。
在祈禱室裡專心祈禱了一陣,薇彌爾從小門裡出來,正巧撞上在大廳被罰打掃衛生的瑪莎。
“咦,薇彌爾,你今天來教會啦。”
“啊哈……啊哈哈,是啊。”
不能來教會的原因,不能跟其他人說呀……
“你還好吧?”瑪莎握著掃把拍了拍她,“怎麼腿有點站不穩的樣子。”
“沒、沒事……”薇彌爾怯生生地縮了縮,“就是剛才祈禱在墊子上跪了有點久,所以腿有點麻……”
嗚嗚……這幾天快把她給串起來了。
這個時間教堂的人不算多,已經過了禮拜的高峰期,大廳裡也沒剩多少神職人員,顯得像平時一如既往那樣的靜謐平和。
敞開的大門不拒絕任何想要尋求告解或是安寧的靈魂,一道衣著華麗的身影在台階上停留片刻,隨後徑直地走進了教堂大廳。
也許是整個大廳隻有兩位神職人員看起來閒在那裡,她轉步直直地朝那裡走了過去,然後停在了對方麵前。
薇彌爾:?
好漂亮的人啊。
對方有著一頭淡白微黃的長發,色澤宛如晨曦一般,身上佩著華麗的甲胄,就是好像曾經在哪見過一樣。
見對方站在原地不說話,薇彌爾主動開口道:“那個……您是來尋求告解,還是單純隻想禱告一下呢?”
“告解?”佩甲的少女目光鎮定道,“你們這裡也歡迎其他信仰的信徒嗎?”
“當然。”薇彌爾站在那裡微笑了笑,“我們不拒絕任何身份的人前來祈禱,隻要有想要進行祈禱的需求,我們都很歡迎。”
“這樣嗎?”
瑪莎站在中間看著這兩人,雖然感覺並沒有提醒薇彌爾的必要,但她還是想說——
這莫不是來砸場子的吧?
“那個……我是這家教會的神官,”見對方依舊停在原地,薇彌爾主動上前不確定地問道,“要我先帶你在教會裡走一圈嗎?”
“埃莉妲。”
“誒……?什麼?”
“我說我的名字是埃莉妲。”
“哦……哦!好的,”薇彌爾這才回過神來,“你也可以叫我薇彌爾哦~”
唔,雖然不知道對方信仰的是哪裡的教會,但好像卻是第一次來教堂一樣的反應,突然報名字差點有點嚇到了。
瑪莎看著兩人朝著大廳的走道並肩走去,眼珠子古靈精怪地轉了轉,當即決定去把這件事告訴給大主教。
……
“還有哪裡想要參觀的嗎?”帶著埃莉妲將整個教堂外側逛了一圈後,薇彌爾停下來耐心地問道。
“如果想要告解就去告解室,想要祈禱則在大廳有專門的祈禱長椅,我們每天早上七點都會舉行禮拜,還有就是還有就是……主日學校的話會教大家認字和基礎的文化常識,世界曆史等等,是完全免費的。”薇彌爾笑著說道,“這個名字和做禮拜一樣,原本是隻有禮拜日才會開設的教室,但因為也有整周都想要認真學習文化知識或者時間錯不開的孩子,於是就慢慢變得每天都開放啦。”
唔……還有墓園,那都是葬著願意將軀體藏在教會庇護下的信徒……
聖餐的話……她不打算入教應該也沒必要特意強調吧,讓她吃彆的信仰的聖餐可能會給她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告解室,你是指剛才側邊擺著的那些小屋子嗎?”
“啊……對。”薇彌爾認真介紹著,但隱隱看出對方似乎有什麼煩惱,“要不……我帶您去試試看吧?”
兩人來到告解室前,分彆從前後兩個不同的門進去。
埃莉妲一邊聽著薇彌爾的介紹,一邊朝著上下左右看了看,“你的意思是,待在這樣的狹窄空間裡,人們就會願意說出平時不願意和其他人分享的煩惱?”
“因為這裡的聲音不會傳到外麵,封閉的空間也很有安全感……至少我是這樣覺得的……”薇彌爾小聲解釋道,“因此無論您說出什麼秘密,我們都隻負責傾聽和提供建議,有些事在自己熟悉的人麵前很難啟齒吧?也有一些不太適合在自己的生活環境下直接開口的話,您可以把我當作是一個不會涉及到您生活的陌生人,在這裡聽到的一切秘密都不會被帶出這個房間。”
“是嗎?”埃莉妲突然開口,“那我問你,你見過你們教會的聖女嗎?”
“咦?聖女是……”薇彌爾下意識愣了一下。
隔著中間的門板,隻聽得到彼此的聲音,兩人之間並不清楚對方臉上是什麼表情。
“看來你不知道。”
“那個……我隻是想說,”薇彌爾一頭霧水地撓了撓頭,“在告解室其實是說出自己身上的煩惱的,您可以試著問一些和自身經曆有關的問題。”
“那我就沒什麼好告解的了。”
聽見對麵傳來開門的聲音,因為很少被信徒直接問及自身的問題,薇彌爾坐在那裡愣了半晌撓了撓頭。
唔……
她剛才是不是問了有關聖女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