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羅維帶著一個已經消退的巴掌印從帳篷裡出來。
“……”
前半段明明挺順利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一到解扣子的環節就給他狠狠來了一下,還惱羞成怒地跳到一邊大罵他下流無恥。
雖然最後還是讓他抱了一晚。
奇怪……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早飯過後,洛芙禮在阿忒塔娜的陪同下巡視領地,其餘幾個愛湊熱鬨的自然不會錯過,阿奈凝連飯都沒吃完就拉著她妹妹衝出了門。
羅維也被薇彌爾和露意拉了進來,不出意外的話今天也要去趟白港鎮。
近兩個月沒回來,山穀裡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石磚砌的房子已經蓋好了,部族領內的地形不太適合建立平坦的城區和街道,但一排排環繞往上的灰房子也很有居住的氛圍感,來來往往的獸人族變得比以前多了。
甚至還出現了商店。
商店的主人據稱以前是跟著人類商人的奴隸,被部族領贖回來後,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將來開一間屬於自己的店,裡麵現在正在售賣的貨物沒有穩定渠道,但勝在種類繁多,包括食物在內,基本都是在白港鎮遊商那裡收購過來的新奇玩意,並且支持以物換物。
除此之外也有貓娘開的烤魚茅草屋,每條魚都保證是老板娘親口從南麵的博望湖叼回來的。
說到這個,當初讓約翰搞的水利工程已經投入使用了,從南麵修建水庫引水後,水源現在對山穀來說不再是頭疼的問題,向陽處也看得到開墾過後的農田,裡麵正在試種改良過後的水稻,往外已經冒出了綠尖尖,山穀裡重視到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有人守著。
“前幾天有個金發的女娃兒每天夜裡出來拔草,可沒把我們給嚇的……”
“誒?”
聽著獸人族老嬸和薇彌爾的交談,羅維看到旁邊還立著一塊告示牌,上麵畫著一個憤怒的少女以及生長中的水稻,中間打了一個醒目的紅叉。
“噗,”露意在一旁笑了出來,“這畫的是莎耶嗎?噗哈哈!!”
“唔……”
薇彌爾不好評價,但……還挺像的……
“剛才還有個奇怪的白毛女娃兒,”老伯繼續講述道,“嚷著要給這塊板加個標語,被另外一個黑發的女娃兒拖走了。”
“啊哈哈……”
她們還是一如既往呢。
昨天帳篷裡討論的事情還挺讓薇彌爾在意的,沒想到這個世界背後發生了那麼多事情,還沒開始就有一種陰雲籠罩的感覺。
但是……
她轉向羅維,當看到他在這裡,不知為何就令人感到安心,並深信自己的命運早已和他這個「無星之人」綁在一起。
羅維摸著下巴看著那張抽象的簡筆畫,給出了自己的建議:“「每拔一棵,收費一森」,我覺得挺合適的。”
薇彌爾:“……”
不遠處的狹道上方。
“姐姐……你昨天為什麼要站出來攔著莎耶?”
姐妹倆走在崎嶇的高地上,阿依凝本想著帶姐姐熟悉環境,結果對方偏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
這種地方怎麼可能躲著魔神給你斬啊……
“嗯?”阿奈凝嘴裡叼著根枯草隨口道,“沒什麼特彆的理由呀,羅維那家夥這段時間不都一直陪著我們嗎?”
“隻是因為這個?”
“讓他多陪陪我們不好嗎?”阿奈凝笑著站上懸崖搭目張望,“羅維那家夥總是能想出很有趣的點子呢,阿依跟他在一起不開心嗎?”
“那、那倒也沒有……”
阿依凝往下看了看。
我怎麼跟姐姐在聊這種話題……
“這不就對了嘛,”阿奈凝笑著轉過來,白發在崖邊的風裡飄揚,“我還等著羅維給我揚名立萬呢,對他好一點也是理所應當的嘛。”
“……”
姐姐的想法,有時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接下來的目標是獅苑王城,真希望她在那裡能稍微收斂一點,五王女想要奪回自身權力,想必很多勢力都不會無動於衷。
第三世界的內幕……如果歸無海和命運星空和第三世界的誕生有關,這其中產生聯係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相應的布置早在回這裡的路上就送了出去,無論他和洛芙禮的決定有多麼大膽,可以預見的是——
獅苑王城,恐怕是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下午。
把興奮得像脫韁野馬一樣的露意交托給阿依凝,羅維和薇彌爾走在白港鎮的街道上。
印著車軲轆的石板路,石橋旁嘎吱作響的水車,結伴而行的冒險家。
小鎮閒適的氛圍好似從未變過,連吹來的風都捎著原野和青草的味道,甚至羅維都認得出街邊那個不記得叫什麼的大叔肯定又在吹噓自己在遺跡的冒險故事,一年過去了竟然還沒講厭。
“呀嘿嘿……”薇彌爾一回來就露出憨了吧唧的微笑,令羅維不禁感慨不愧是養育出了她的小鎮。
“有一陣子沒回來了呢,”她笑著說道,腳步變得輕盈,“羅維會有回來真好的感覺嗎?”
“獅苑像這樣的小鎮不說上百也有幾十個吧。”
“唔……這麼多嗎……”
不遠處一個滿臉無奈的精靈駕著滿是酒桶的馬車經過,桶中間還躺著個呼呼大睡的矮人,沿路發出刺耳的鼾聲。
羅維停了停,看到一旁的花店老板從店門口出來,單手提著水壺給花澆水,視線一如既往看著其他地方。
“不過這裡也有些東西,無論哪裡都比不了。”
“誒?”薇彌爾有些不解,“是什麼呢?”
看她完全不懂的樣子,羅維轉過來露出一個拿她沒辦法的眼神,隨後一個人往前走去。
“這裡是我們開始的地方。”他在前麵說道。
薇彌爾在原地愣了愣,待到反應過來時,眼眸裡迅速亮起了光。
她小跑著追了上去,見教會前的上山路附近沒什麼人,沒有戳破他難得說出這種話的氛圍,悄悄牽起了他的手。
嘿嘿……
手掌溫柔的觸感讓羅維眼神變鬆,光從動作表達也能看出她有多高興。
這座小鎮的確能讓身體和心靈都感到放鬆,鎮裡的人都很熱情淳樸,四周遺跡帶來的冒險生涯又不至於讓生活太平淡,承載了他們的回憶,準確來說也有一種故事就是從這裡開始的感覺吧。
“要是能重來一次的話……你還願意在那個時候過來找到我嗎?”
“……”
羅維沒說話,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
薇彌爾捂了捂頭,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脖子,怎麼有種嫌棄她真是會問問題的感覺?
“說起來,雖然我們人在這裡,但在王都的計劃其實已經開始了吧?”薇彌爾喃喃道,“不知道那些人會有什麼反應……”
雖然他們人在白港鎮這麼悠閒,但實際上對王都的計劃早在飛回來的路上就執行出去了,像一支不會回頭的箭矢,無所謂落地時指向了誰,重點隻在於讓所有人看到,這支箭是從誰那裡射出來的。
“他們是什麼反應不重要。”羅維牽著她的手抬頭望向前方,“隻需要向他們清晰傳達一個態度就行。”
“唔唔……什麼態度?”
羅維看著天上的雲慢悠悠沉向北方。
“我們就是來讓他們不得安寧的。”
……
……
獅苑王都,梅倫戴爾。
上城貴族區,一幢三層的豪華私人彆墅裡。
在屋內也戴著黑紗的寬簷帽,身著神秘貴婦服飾的年輕女人坐在一張胡桃木書桌前,翻看手中彙集而來的報告。
“嗬嗬…”
不知是何引起了女人一聲輕笑,手中的幾封信卻像是什麼逸聞趣事一樣。
“五王女殿下教唆王城治安官收押了隆戴爾伯爵,罪名是串通蹄火帝國、三年前王城縱火、收受雇傭兵團「赤沙旅團」高額財富,以及非法進行王女領民買賣……有趣。”
且不提最後這條耐人尋味的罪名,女人往下翻到了另一封信,絲質黑紗手套下的肌膚白嫩無暇。
“有關隆戴爾伯爵罪行的情報三天前在下城區大幅傳開,指證之詳細,藏匿地點之明確,幾乎半個王城的人都知道伯爵床底下有條密道,當夜目擊到伯爵的騎士焦頭爛額地進進出出,治安官礙於壓力隻能抓人……據說從宅邸出來的時候,伯爵和治安官兩邊都臉色鐵青。”
女人緩緩放下手中的信,往後靠看向窗邊。
“嗬嗬,真是有意思的手段,五王女殿下此刻應該離王都十萬八千裡吧,不費一兵一卒就調動了王城治安團,”她看向窗邊站著的那道金發身影,緩緩說道,“五王女揚言要親自回來審判,您怎麼看?”
窗邊之人:“……”
俯視下方一眼望不到頭的街區,站在那裡的男性青年身姿挺拔不為所動,獅子的金紋鬥篷下佩著一柄華麗無雙的名貴寶劍。
“說點有用的消息吧,斯嘉麗,”男人冷冷說道,“宰相那邊有什麼反應?”
“宰相閣下的話,恐怕事發當晚之前就知道了,”斯嘉麗在書桌前換了個坐姿,帽簷下有一頭黑色的長卷發,“但並沒有什麼動作,反而顯得有些高興。”
“高興?”
“沒錯呢…”斯嘉麗單手輕輕托住下巴,“據說事發的當晚,宰相大人在自己的宅邸裡難得的開了一瓶酒。”
“嘁。”
男人發出了明顯不悅的聲音。
斯嘉麗並未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下去,除了戰勝的慶功宴,蘭德爾·奧斯波德宰相很少留給人飲酒的印象,雖然他本人從未說過以身作則之類的話,但仍有不少騎士以此作為榜樣。
“還記得我向您提過的,五王女身邊的冠軍劍士嗎?”斯嘉麗開口說道。
“你是說那個被女人包圍的廢物?既然已經做過調查,我不想聽見這種不知名平民的名字第二次出現在我耳朵裡。”
“可是這件事裡,五王女殿下——”斯嘉麗停了停,“您的王妹洛芙禮有略微不符合她以往作風的地方。”
金發青年:“……”
短暫的停頓後,男人收回視線從窗邊轉身,邁步走過房間。
“不要把我和那種庶出的庸才混為一談,我會向宰相證明誰才是他值得效忠和輔佐的君主。”
“我可以理解為,”斯嘉麗低著頭不直視對方的尊容,“您希望我對五王女在王都的行程稍加阻撓嗎,二王子殿下?”
金發碧眼,器宇軒昂的青年在門口停住了步子。
“是的。”
聽到騎士關門的聲音,看著二王子離去的方向,斯嘉麗慢慢抬起頭來,幽幽露出一個微笑。
看來有事情做了。
羅維·布魯克……嗬嗬,希望是個好男人呢。
……
森卡曼達,遊離地防線。
一身翠衣長裙的涅潔少有的腳步倉促,越過雙方在森林分割的交戰點,直直朝軍神殿軍勢的大營走去。
在一處山坡高地的儘頭,她找到了獨自一人的曉光聖女。
“埃莉妲?”涅潔提著裙擺看著她的背影,語氣疑惑,“明明才挺進了幾個區域的防線,為什麼你的軍隊紮營不動了?”
埃莉妲沒有回答,而是將手中的信遞了出來。
涅潔上前接過後迅速瀏覽了一遍。
“這……”她皺了皺眉,“這與我們這裡的戰局,無關吧?”
“你看信的後半段。”
涅潔低頭重新看了一遍,這是一封公開發向整個大陸的宣告信,來自那位前不久前往黎日曼法典國的獅苑五王女,說的是她將要在獅苑王都梅倫戴爾舉辦第九屆群青精英賽的事情。
而在信的後半段,有這樣一段話——
“在此我以獅苑正統王室成員的名義,邀請我尊貴的盟友——森卡曼達神權國的領袖神白巫女前往獅苑王都梅倫戴爾,與我一同觀賞這場大陸級的競技比賽……”
涅潔:“……”
她不太能維持得住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度,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了埃莉妲一眼。
“你該不會因為一封信,就打算從正麵交戰的戰場上退兵吧?”
“問題不在那裡,”埃莉妲漠然回答了她,“我有我的顧慮。”
“……”
涅潔有些難以接受。
畢竟這真的和她有關,獅苑五王女前段時間不是去了黎日曼嗎,和森卡曼達結成盟友?什麼時候的事?
涅潔想了想後,少見地收斂了表情:“我聽說五王女早就離開了權力中心,而且獅苑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那個宰相手裡,你就這麼相信她這時候重返王都能夠得到話語權?”
“但她一旦成功,我們現在攻打的就是獅苑的盟友了。”埃莉妲冷冷睜開眼。
“……!”
涅潔低下頭眼神掃了掃,忽然有一種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感覺,明顯感覺到自己被暗算了。
否則這一切也太巧了,早不宣布晚不宣布,偏偏選在這個時候。
不得不說——她很討厭這種感覺。
“那位宰相體內流淌的畢竟不是獅苑王族的血,”埃莉妲看著前方的樹海說,“五王女寫出這樣的信,意圖不要太明顯。”
“那也隻有很低的可能性吧?”涅潔據理力爭道,“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她不理解為什麼針對的是她?
什麼人,為什麼?
聽到軍神殿原地駐軍的消息就察覺到不妙了,難以維持餘裕,自從成為聖女還沒遭遇過這樣的事情,像是被什麼人好好地上了一課一樣。
涅潔也聽聞過那位獅苑宰相,是個光聽事跡都能感到危險的人物,像這樣的存在,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放任五王女拿到主導權?
埃莉妲在這時候轉了過來,目光很深地看了涅潔一眼。
“伱還記得黎日曼之前發生過什麼嗎?”
看著她的眼神,涅潔花了數秒反應過來,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你是說……聖女授禮?”
她目光微微睜大,五王女從黎日曼聖城,帶回了一位和她們同樣的聖女?
當初去黎日曼竟然還有這樣的聯係?
“獅苑宰相既然可以支持軍神殿的聖女,自然也就能夠支持本國王女帶回來的那位,”埃莉妲冷淡說道,“今後還需要獅苑的支持,我不能冒這樣的險。”
她搖了搖頭,表示這件事沒得商量。
與獅苑為敵的話,宰相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倒向另外一名聖女了。
埃莉妲不容許失敗。
進攻森卡曼達本就是琴音聖女自己的事情,她不會為了換取太陽神教的支持幫她進軍,而失去自己原有的仰仗。
至少不是現在。
涅潔:“……”
“你完全不站在我的角度考慮一下嗎?”
“這段期間你軍隊所有的物資由軍神殿提供,”埃莉妲似乎早就想好,沒留給她回轉的餘地,“在結果出現以前,軍神殿不能幫你出兵。”
涅潔站在那裡一時說不出話,目光略顯詫異。
“難道你就打算在這裡傻傻等結果?”
“當然不是。”
埃莉妲平淡回應了涅潔的話,搖了搖頭。
隨後她將目光漸漸拉向遠方,眼神變得堅毅下來。
“為了見證這件事的走向——我會親自去一趟獅苑王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