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還沒亮。
客房門就被粗暴敲響。
伴隨著敲門聲,還有客棧掌櫃的叫喊:
“快開門!趕快開門!”
梁進將房門打開,隻見掌櫃就站在門外。
此時的掌櫃滿臉怒容,伸手指著門外叫道:
“趕快從我店裡出去!”
“早知道你殺的是一刀客的人,我就不該留你在這裡過夜!”
“現在就給我立刻離開!”
此時的掌櫃,哪裡還有昨夜友好的模樣。
顯然一刀客,是他真正不敢得罪的人。
為此,他更寧願得罪梁進。
梁進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後自顧開始房間裡洗漱起來。
掌櫃見狀急了:
“趁著一刀客還沒來,你趕快給我走啊!”
“隻要離開我的店,你愛去哪去哪,彆來禍害我啊!”
“還賴著乾嘛?給我出去啊!”
他說著,就伸手來拉扯梁進。
梁進猛地扭頭,冷冷盯著掌櫃。
他的氣息稍稍沉重了一些,但是那強烈的壓迫感立刻襲來。
掌櫃動作一滯,渾身汗毛倒豎,隻覺得猶如被猛獸盯上一般。
真是著急則亂。
剛才掌櫃聽到一刀客的威名,嚇得都昏了頭。
此時他才意識到,一刀客他雖然不敢惹,但眼前這位也不是善茬。
要是一刀客還沒來,自己就被眼前這位給宰了,那才是死得冤枉。
掌櫃喉結一陣蠕動,伸出的手迅速縮回,嘴邊的話也立即變了:
“那個……你洗漱好了,記得要走啊。”
說完這句話之後,掌櫃再也不敢停留,急忙匆匆逃也似地離開。
梁進沒再管他,繼續斯條慢理洗漱。
當他洗漱好之後,扛著鐵槍走出了房間。
梁進來到客棧一樓,發現郜鴻哲已經在這裡等待,顯然他也一大早就被掌櫃給趕出客房了。
而不同的是,郜鴻哲身邊居然還有一個女人——柳鳶。
梁進盯著柳鳶問道:
“一刀客要來的消息,是你告訴掌櫃的?”
柳鳶當即否認:
“這次真不是我,是龜公回來後散播的。”
“他嘴巴漏風,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一刀客要帶人來殺你了。”
“你們快帶著我一起跑吧,晚了就真來不及了。”
梁進冷笑一聲,他就是為了等待一刀客,又怎麼會跑?
一旁郜鴻哲見梁進麵色不善,急忙說道:
“孟兄,柳鳶姑娘其實身世可憐,她——”
梁進抬手打斷,問道:
“她是不是告訴你,她娘重病?”
郜鴻哲急忙點頭。
梁進又問:
“她爹好賭,她弟年幼?”
郜鴻哲詫異道:
“孟兄,你怎麼知道?”
“難道你也聽說過她的事跡?”
梁進無奈搖搖頭:
“蠢貨。”
說罷,他扛著鐵槍就朝著客棧外走去。
留下原地一愣迷惑的郜鴻哲,和略有尷尬的柳鳶。
此時太陽還沒升起,天色微微發亮。
放眼遠方,隻能看到那連綿沙丘巨大且陰沉的輪廓。
空地上的眾人卻都已經早起,準備著新一天的行程。
當他們看到梁進之後,卻沒有了昨夜對他的尊敬,反而眼中充滿了嘲弄:
“這小子闖下大麻煩了,誰能想到他昨天殺的竟然是一刀客的人。”
“一刀客可是號稱第一快刀,他縱橫多年殺人從來沒出過第二刀,裡子堡附近方圓百裡內沒有敵手,這樣的高手誰不怕?”
“若是這小子昨夜逃跑或許還來得及,但現在跑的話已經晚了。一刀客那群馬賊在沙漠裡來去如風,他逃不脫一刀客追殺的。”
……
在眾人竊竊私語之中,隻見梁進已經來到了空地的中間。
他卻沒有如眾人預料那樣逃跑。
而是將手中鐵槍筆直地插進了地裡,隨後就地盤腿坐下。
他閉目養神,整個人猶如那挺直的鐵槍一樣紋絲不動。
這一幕,讓眾人微微驚詫:
“這麼蠢的嗎?”
這小子竟然不逃?
是不怕死?
還是已經料到根本逃不脫,所以乾脆等死?
不遠處。
龜公和一群妓女也在看著梁進。
隻見龜公麵色露出一絲陰險的笑容,他向著幾名妓女招了招手,然後衝著她們低語了幾句。
隨後。
那幾名妓女笑嘻嘻地來到梁進身邊,開始妖嬈挑逗。
她們或是掀起裙子捉弄,或是拉開衣服誘惑,看似是勾引人,實則充滿了揶揄戲弄的味道。
這樣的場麵,惹得周圍商販旅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是那龜公,想要羞辱梁進同時,徹底擾亂梁進心神。
郜鴻哲從客棧中衝了出來,開始喝止驅趕那群妓女:
“滾開!你們都從孟兄身邊滾開!”
“孟兄是我的恩公,豈是你們這些倚門賣俏的煙花賤質所能折辱的?”
“都給我快滾開!”
然而郜鴻哲這種讀書人,豈是這些根本不要臉的妓女對手。
隻見五六個妓女一擁而上,竟然把郜鴻哲這個文弱書生給壓在了地上。
“扒了這個書生的褲子!”
妓女們嬉笑著,竟然去解郜鴻哲的腰帶。
她們知曉怎麼對付各種不同的男人,書生這種男人,極為重視形象和尊嚴。
那就讓他當眾斯文掃地!
郜鴻哲氣得滿臉漲紅,不停掙紮叫罵,可竟然拿這些妓女沒有辦法。
其中一個妓女視線回到了梁進身上,她站在梁進麵前,捉摸著怎麼羞辱梁進。
閉目養神的梁進卻已漠然開口。
“大姐,你走吧,我不殺女人的。”
這名妓女原本還有些緊張,此時一聽梁進這話不由眼睛一亮,越發肆無忌憚。
不殺女人?
豈不更好!
她竟掀起自己的裙子,就想要朝著梁進頭上罩下。
侮辱一個人,沒有直接侮辱他的頭最為直接!
下一刻——
一柄長槍猛地刺出!
槍頭從她的下顎刺入,頭頂穿出,穿出的同時連她的天靈蓋都被掀飛。
鮮血和腦漿四處飛濺。
場麵瞬時一寂。
妓女們回過神來,驚恐尖叫著四散而逃。
梁進當然從不殺女人!!!
但……想要害他的女人,在他眼中就不是女人,甚至連人都不是。
所以他解決的隻是一個不算是人的東西。
郜鴻哲也終於得以脫困,他急忙匆匆整理好衣物。
隨後他來到梁進身旁蹲下:
“孟兄,我也聽說那一刀客很厲害,我們要不要……暫避鋒芒?”
梁進已經盤腿坐著,眼睛也不睜地回答:
“探花郎,實不相瞞,我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我不怕死,但建議你最好趁早離開,免得我敗了你遭受牽連。”
梁進此時隻是一具分身,自然不怕死。
但郜鴻哲此人雖然是個迂腐的書呆子,但人並不壞。
這種人死在這裡可惜了,所以梁進也好言相勸。
郜鴻哲咬了咬牙,正色說道:
“孟兄對我有救命之恩,又一路幫持,我若此時拋棄孟兄不顧,那豈不是枉讀聖賢書?”
“若是孟兄死而我活,我定為孟兄收屍,日後必為孟兄報仇。”
“若是孟兄死而我也亡,那便……當我舍生取義,也不負聖人教誨。”
梁進終於微微睜開眼睛,充滿意外地看向郜鴻哲。
這家夥,竟然真不怕死?
梁進也不知該說郜鴻哲是勇敢高尚,還是愚蠢魯鈍。
但他自問做不到郜鴻哲如此程度。
不過,這倒是讓梁進對他高看一眼。
“有意思。”
梁進笑了笑,重新閉目養神。
在兩人身後,柳鳶見狀無語到了極點。
她糾結一番,還是來到梁進身邊耳語道:
“沒想到那書呆子蠢,你也一樣蠢!”
“算了,我告訴你一點我昨夜打聽到的消息。”
“一刀客一會來了,你一定沉住氣不要急著動手,有人也想要對付他。”
“等他們兩敗俱傷之後,你再坐收漁翁之利。”
“甚至不用動手,就可以白撿便宜。”
柳鳶身為流鶯一員,在男人之中獲取情報自然要容易很多。
但梁進並不信任她,對她的話也沒當真。
倒是不遠處的龜公見到這一幕,忍不住起身走了過來。
隨著龜公到來,柳鳶急忙起身遠離梁進,臉上露出討好笑容。
龜公冷冷問道:
“你在那小子耳邊說了什麼?”
柳鳶陪笑道:
“張爺,我在故意折辱他玩呢。”
“咱們都身為一刀仙的人,自然不會對這些敵人客氣。”
可龜公的職業素養,就注定他不會輕易被女人欺騙,更不會憐香惜玉。
隻聽龜公冷哼一聲,然後揪住柳鳶的頭發,幾個大耳巴子就抽了過去。
抽完之後,柳鳶那美麗的臉頰已經紅腫起來,頭發也有些散亂。
可她卻優雅卻不失微笑地捋順秀發,仿佛龜公的凶惡根本嚇不到她。
“滾回去!”
龜公一指流鶯團的營地。
柳鳶朝著梁進和郜鴻哲看了一眼,隨後才轉身離開。
龜公回過頭,盯著梁進,猶如一條毒蛇在謀算如何害人。
但他看到梁進身邊的鐵槍之後,眼中閃過忌憚。
梁進眼睛依然閉著,但是卻似乎能察覺到龜公的目光一樣,隻聽他說道:
“彆看了,過一會就輪到你了。”
龜公臉上又驚又怒,但他看了一眼地上妓女的死屍之後,最終還是一言不發默默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