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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勾心鬥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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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柔沁看不明白這宋謙為何會支持雲崢——她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宋依依可以在這種重大的事務上影響她父親的立場。

但是雲崢卻是心底洞明。

這個宋氏土司,絕不是個簡單人物。

在現實中,宋土司在妻子去世之後,娶了與自己年齡相近的楊應龍的庶女,做了楊應龍的女婿。然而這場聯姻並沒能控製住宋謙,後來播州兵作戰時擒獲了宋謙,宋謙卻拒絕服從楊應龍,最終在叛亂平定後被救出。

宋謙被俘後不肯投降楊應龍,想來是料定了楊應龍不日就要敗亡。

隻能說這位宋天王雖然打仗不怎麼樣,但是看人的眼光確實很準。

在沒有葉天王的世界,楊應龍聲勢囂張,並不屑於把寶貝女兒嫁給宋謙做續弦,這讓水東宋氏和播州楊氏的距離無疑更遠了。

而且,雲崢又想起了前日和安邦彥的對話。

“安邦彥,你好大的膽子!”

安邦彥作出一副惶恐的表情:“大人這是何意?”

雲崢眉頭緊皺,眼神中閃過一絲淩厲,厲聲道:“安邦彥,彆以為我不知你那點心思。你想利用我在這英雄大會上削弱永寧奢氏,好讓水東宋氏得利,你可真是好算計。”

安邦彥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瞬間恢複如常,賠笑道:“大人這是從何說起?我一心隻為西南安穩,為此次討伐楊應龍之事著想,絕無大人所說之意。”

雲崢冷笑一聲:“哼,你莫要狡辯。你以為我是瞎子?你暗中的小動作,與水東宋氏的往來,彆以為能瞞過我。”

安邦彥臉上的笑容不變:“大人,永寧奢氏勢力過大,若不稍加製衡,日後恐成大患,這對朝廷,對我們都無益處。”

雲崢冷哼了一聲:“對朝廷無益?我看是對你水西安氏無益吧?安邦彥,你可真是好算計。”

“你這次給我的名單裡,有許多是永寧轄地內的貧窮部族,他們在心底對永寧奢氏一向頗有不滿,永寧奢氏也忌憚他們的人多勢眾,不願意他們繼續坐大。”

“倘若本官利用這份名單將這些部族收歸麾下,一旦這些部族在討伐楊應龍的過程中立下戰功而獲得壯大,則對於永寧奢氏的威望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水西安氏土司一向自詡是十萬大山共主,既然容不下同為天王的水東宋氏,又如何能夠坐視永寧奢氏做大?”

雲崢說的事情自然是有先例的,曆史上水西土司就沒少支持水東治下的苗民造反,以此來打擊水東的威嚴。

雲崢很清晰地道出了權力的本質:哪怕永寧奢氏與水西安氏世代聯姻,連明初著名的水西女族長奢香夫人都是出自永寧奢家。可是在話語權可能被分享的情況下,安疆臣也是坐不住的。

“因此,你這一次投靠本官,表麵上是背叛了安氏,會在安氏內部寸步難行。實際上,你的行為早已得到了安疆臣的默許。你與安疆臣的關係並沒有你所說的那麼差。想來此事過後,你安邦彥在水西內部也會獲得更多的資源。”

“而且,你安邦彥奸詐似狐,自然不會滿足於隻在水西獲利,所以你大可以‘水東領地漢化較深’為借口,不在這份名單裡放入多少水東宋氏治下苗民的信息,以此交好宋氏。”

說到這裡,雲崢心底歎息一聲。多年以後,水東被安邦彥指使協同他造反,將大明西南攪得天翻地覆。顯然,安邦彥與水東高層的關係並不差。

隻是現在看來,安邦彥竟是在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就開始為此布局,此人心計之深沉,可見一斑。

“在朝廷看來,你安邦彥為了大明的江山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在安疆臣眼中,你為了替他辦事得罪了永寧奢家這一強藩。而水東宋謙土司也收到了你的天大人情——奢氏的削弱,無疑可以提高他在聯盟的地位。”

“一魚三吃的同時還能讓所有人念著你的好,安邦彥,你如此機關算儘,可真是讓本官大開眼界。”

看見雲崢如同讀心般說出了自己的算計,安邦彥不由地被激出一身冷汗。

然而表麵上,安邦彥仍是笑著說道:“大人,局勢複雜,我不過是多方周旋,以求平衡。安某看似有一些渠道,亦不過是一個在夾縫中生存的小人物。”

雲崢目光如炬:“那你便要將本官卷入你們這些土司間的爭鬥?拿本官當棋子?”

安邦彥連忙擺手:“大人言重了。大人乃朝廷欽差,手握重權,豈是棋子?我不過是想與大人共同成就大業,為朝廷分憂,為西南謀福。永寧奢氏一向跋扈,必須加以打壓,而水東宋氏若能得勢,也可成為朝廷助力。”

雲崢盯著安邦彥,沉默片刻後緩緩說道:“安邦彥,你我都清楚,今日之事,我暫且不與你計較。但你莫要再妄圖戲弄本官,否則,彆怪我不顧大局。”

安邦彥微微躬身:“大人放心,我定當與大人同心協力,不敢再有二心。”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已經冰釋前嫌。

但是無論是雲崢還是安邦彥都知道,這隻是一場虛偽的和解,在這複雜的局勢中,他們依然會互相利用,隻是這層窗戶紙,誰也不會輕易捅破。

雲崢正思忖間,高聳露台之上的安疆臣已經開口了:

“雲參將誤會了,本官事務繁忙,此時也是剛剛到場,還未來得及邀請參將。宋大人邀請參將上台,也是本官的意思,台上視野開闊,參將在那可更好地觀看大會。”

安疆臣眼看宋謙邀請雲崢上台,便乾脆主動提出邀請。

然而他對於雲崢卻是一口一個參將,對於他的欽差身份視若罔聞,顯然是不想在氣勢上被雲崢壓過一頭。

雲崢尚未說話,有一人已是怒目圓睜,他上前一步大聲嗬斥道:“安疆臣,休得胡言!欽差大人身負聖上旨意,前來主持大局,豈是你能輕慢?你這般故意貶低大人身份,是何居心?”

眾人循聲看去,赫然發現這人並非出自那些追隨雲崢的貧窮部族,而是一個勢力不小的土司代表。

雲崢、水柔沁等人自然是認得這個老熟人的,正是久違了的來自崇禎二年的烏撒土司烏爾山。

安疆臣眉頭一皺,看向烏爾山,神色有些不悅。

而一旁的永寧攝政奢知秋更是大怒:“哼,你又是何人?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烏蒙蒙摯也站到了雲崢的身前,不慌不忙地道:“那算上我烏蒙蒙摯呢?”

彭連虎也不落人後:“我乃永順土司府彭連虎,在下認為,安大人確實存在言語不妥之處。”

關鍵時刻,彭如海肯定支持自己的兒子,於是他果斷說道:

“彭連虎的態度就是我的態度,作為永順土司府的公子,這種小事,我想我還是可以代表我爹的。”

安疆臣想不到雲崢居然在烏蒙、烏撒、永順這些實力不俗的土司裡也有關係。不由得對於雲崢的虛實開始感到驚疑不定。

尤其是永順土司府的態度,彼時永順宣慰司尚未衰落,彭如海作為永順土司府的公子,說話是具備相當份量的。

眼見雲崢似乎並不能任由自己拿捏,安疆臣不由得有些氣短。

而一旁的安邦彥記憶力驚人,自然知道,這四人正是不久前在屠家縣毆打努爾哈赤兒子代善的四人。

而奢氏土司還在嘴硬道:

“安天王不過是按十萬大山的規矩行事,英雄大會人人平等,我們隻認實際的官職,欽差大人若想在此行事,也需入鄉隨俗。”

雲崢微微抬手,示意四人退下,然後目光如電般看向安疆臣:“安疆臣,本官念你一時糊塗。但你需明白,朝廷的威嚴不可侵犯,此次大會,本官是來主持公道,整合力量討伐叛逆,若你執意與朝廷作對,後果自負。”

他的衣袖隨秋風飄動,四周“英雄”們的議論聲音不時傳來,但是雲崢卻覺得,眼前的場景就像一場荒誕的鬨劇,台上台下儘是扮演者,人人都戴著麵具,看似友善,實則都在暗中窺探著彼此的軟肋。

而他,仿佛身在其中,卻又無比疏離。

嘈雜的聲音漸漸模糊,眼前的場景開始變得朦朧而又扭曲。他仿佛又回到了血與火的戰場,空氣中充斥著血腥的味道,戰友的屍體橫陳在四周,鮮血浸透了腳下的土地。戰馬的嘶鳴、兵刃相交的聲音一陣陣湧入他的耳中,仿佛從七年前開始到今天,從未停止過。

記憶中的那一幕幕戰鬥場景浮現,越來越清晰。刀刃劃過皮肉的聲響,鮮血濺在臉上的溫熱,戰友倒下時的慘叫,以及那一雙雙在死亡麵前充滿恐懼的眼睛。

(真正的英雄,早已在戰場上化為塵土,隻有這些野心家,站在鮮血鋪就的高台上自吹自擂。)

安疆臣微微一凜,剛剛那一瞬間,他從雲崢身上感受到了如同屍山血海般的煞氣,尤其是雲崢那冰冷而又漠然的眼神,仿佛眼前的一切都隻是虛幻的鬼魅,讓他脊背發涼。

“欽差大人言重了,本官隻是希望各方能平等協商。”

雲崢不再理會他,徑直走向台上主位。

安疆臣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是先對雲崢稍加打壓,然後再給他一個副盟主的身份作為甜頭,這樣就可以利用他調用朝廷的資源,同時還可以支使他成為討伐的楊應龍的馬前卒,但是現場的氣氛卻超出了他的預料。

安邦彥很是合群地低下了頭,不讓外人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精芒。此刻,他的內心堅若礁石,同時生出了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想法:“這雲崢,果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必定來自一個神州板蕩的時代,而他便是那個時代中的佼佼者。那個楚狂沒有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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