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本書第一個盟主“把靈魂出賣給路西法大人吧”,今天更兩個4k章節。)
雲崢親任主帥,以金開甲為前鋒大將,林登萬為副將,陸嗣為軍師,又分封宋襄翎等一眾親信為部將,領著兩千精銳,浩浩蕩蕩地殺向萬山礦場。
兩千人聽來不多,那是因為看慣了演義小說對雙方交戰兵力的注水。兩千個訓練有素的戰士,放在絕大多數戰爭中,都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進入萬山地界之後,經過眾向導的指引和一眾參謀的商討,眾人很快便確定並找到了此行的。
這是一處寬闊如廳的礦洞,最適合雲崢率領的兩千虎賁大軍挺進。
一路上,宋襄翎看著或幽暗深邃,宛如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戶的鐘乳石洞,或狹窄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支道躍躍欲試。
終於,在經過一個覆蓋青苔,滴水成珠的洞口之後,宋襄翎忍不住詢問陸嗣道:“姐夫,為甚不分個一兩百人去探索這些支道,不是說要以戰車碾壓雞卵,用大水灌滿蟻穴嗎?”
陸縣令翻了個白眼,用一種看戇貨的眼神瞧著這個不學無術的小舅子,半響才沒好氣地說道:“小子你曉得這條礦道裡有多少支道嗎?你曉得支道背後暗藏著什麼的危險嗎?”
“有些支道背後可能是某種天然毒氣,也可能與某個錯綜複雜的地下河水係相通。乾係我們兩千人的性命,豈能隨意冒險!”
宋襄翎有點迷糊了:“那可怎生是好?”
陸嗣歎道:“再怎麼大軍壓境,胡亂分兵也是兵家大忌,這是任何一個稍微接觸過兵法的人都知道的常識。”
這個時期的大明,尚未發生那次痛徹心扉的薩爾滸慘敗。但作為通讀兵書之人,陸嗣不可能不知道這點。
“我等這次行軍並不是漫無目的的海底撈針,更加不會指望那些不通軍事的向導能夠為我們規劃出合適的道路。你讓那些向導給幾個人帶路可能不難,但這是兩千人的大部隊,如果他們知道怎麼帶,那就是他們而不是你當雲大人麾下的部將了。”
宋襄翎並不是沒有腦子,更不是榆木疙瘩,隻不過天生不喜歡讀書,一看到書本就犯困,聽到陸嗣的回答,他終於得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無用結論:“所以,我們這一次看似是漫無頭緒,其實一直牢牢地把握著探索的節奏。”
陸嗣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這個不學無術小舅子,想教訓幾句,卻發現他說得好像沒有什麼毛病。
就在這時,一個向導向雲崢稟報道:“主帥大人,前方正是這一片礦區內最大的聚居地。”
雲崢道:“傳令全軍各部,立刻控製這片區域。”
一旁的宋襄翎就是再愚昧也該知道大軍的計劃了:這是打算直接對萬山礦區的各大聚居地實行軍管,控製當地豪強,然後驅使這些民眾進行探路。
(原來用大水澆灌蟻穴是這個意思。)
“而且……”宋襄翎發現,那些跟隨雲大人一起出征的梵淨山和尚非常擅長與這些老百姓溝通,並沒有出現太多他想象中的那種抵觸。
當然,這並不奇怪,這些僧人本就時常外出化緣,尤其是在田產被田府所霸占以後,因為入不敷出的緣故更是極大地增加了化緣的頻率。加上最近為了協助義軍起事,更是沒少與窮苦的礦工促膝長談,自然很懂得如何與這些被迫生活在地穴裡的苦命人打交道。
而且和尚本就巧言善辯,畢竟辯難乃是佛門子弟的必修課,在曆史上道士們往往辯論不過這幫禿驢,隻能發出“大道在淵海不在口舌”的感慨。
在眾多慈眉善目的和尚的安撫下,很快就有不少百姓積極踴躍地參與對楊榮大本營的搜索。這當然不會是因為雲崢針對楊榮的動向開出了巨額的賞金。
而那位感性的老實和尚,此刻更是眼泛淚光:
“阿彌陀佛,貧僧向佛祖發誓,必定為眾位施主尋找一處可以每日見到陽光的住所,如違此誓,則貧僧永久沉淪阿鼻地獄,不得超生。”
老實和尚不得不承認,人和人是生而不平等的,有的人天生錦衣玉食,有的人生來高高在上,有的人從小擁有一切。而有的人卻隻能清貧度日,更有人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隻能生活在這不見天日的陰森地穴之中。
在完成對這一聚居地的組織過後,雲崢留下一百人控製局麵,又帶著大部隊向著下一個聚居地進發。
如此如法炮製數輪過後,參與搜索楊榮的大軍,可謂是滔滔如山洪,洶湧澎湃,勢不可擋。
正所謂:十人者曰豪,百人者曰傑,千人者曰俊,萬人者曰英。
如今雲崢麾下又何止萬人?自然可以稱之為英俊豪傑。
就這樣折騰了三日光景,很快便有人彙報道:“大人,上述區域並未找到楊榮大營的蹤跡。”
楊榮是否有可能逃跑呢?
這個可能性首先被雲崢排除,因為楊榮在其他地方的據點早已被各大礦主所控製,雖然那些礦主中有人可能意誌不堅,內心存著與楊榮合作的幻想。但是楊榮又不是能掐會算,豈能知道哪個人願意與自己合作?哪怕他有足夠的本錢收買大多數人,他又豈能算出對方能否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的平安?
至於逃出貴州的可能性,確實有,但卻不高。因為楊榮若是灰溜溜地逃走,那麼萬曆陛下就要治他一個導致貴州礦稅事業糜爛的罪名了。
楊榮但凡乖乖呆在貴州,還可以把罪責推到亂民頭上,但是一個全須全尾的楊榮天天在皇帝陛下眼前晃悠,想讓萬曆皇帝不追責、遷怒都難。
因此,楊榮極大概率還藏在萬山礦區內。
雲崢攤開了地圖,裝模作樣的看了起來。
其實他腦海中有一張更加精密的地圖。畢竟在他現實世界的計劃裡,本就打算在解決遵義府的事情以後,就前往銅仁府對那幫割據萬山礦區的悍匪展開征剿。這萬山礦洞的地圖自然是看得極熟的,這些由當地文化水平一般的土著繪製的地圖,肯定不如崇禎初年大明貴州戰區高層指揮中心繪製的地圖來的精細。
當然,兩個時代的地圖肯定會有細微的差異,比如雲崢那個時代會有一些新挖的礦道,所以雲崢需要在心中對比兩張地圖,然後對腦海中勾勒出來的畫麵做出一些調整。
很快,雲崢就在腦海中拚湊出了浩浩蕩蕩的搜索大隊在地圖上的搜索軌跡。
一部關於戰爭的西人名著提到過:對於統帥而言,空間感是一種很重要的能力,一個統帥要對戰場的複雜地形有一個全局的把握,方能如臂使指地統領大軍出戰。
和絕大多數普通人一樣,雲崢天生並不具備這樣的能力,在最開始,他甚至有點臉盲和路癡。
然而很多時候道理卻是如此的樸素:如果臉盲,就多看。如果路癡,就多走。
為了在這個亂世活下去,也帶領其他人活下去,雲崢不得不學會了很多他以為自己永遠也學不會的東西。
腦海中的軌跡地圖成型之後,又結合了這些天來自土著口中得到的情報,雲崢快速鎖定了最後的目標。
他取出一把匕首,插在了地圖右上角的位置,道:“現在,隨我前往此處,取那楊榮老狗的項上人頭。”
雲崢所點出的位置,是一處如同蜂巢般的礦道迷宮。
林登萬不禁嬉笑道:“楊公公千金之軀,如今惶惶不可終日,卻也學會像我們這些泥腿子一樣鑽山溝打地洞了。”
……
狹窄而又曲折的礦道內,義軍將士們有的手持火把,有的手持盾牌將戰友護在其中,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穿行。
義軍采取了逐步推進的戰術,每前進一段距離,便留下一小隊士兵守住看到的岔路通道口,以防止楊榮利用複雜的礦道地形從邊路逃出。
雲崢對安妙彤道:“楊榮畢竟是初來乍到,沒來得及做出可以改變地形的改造,最多埋點炸藥,用石頭堵一些路口,布置一些陷阱,派人在大軍後方點火,在狹隘通道上埋設殺手……”
“真正的挑戰還得是我們回歸崇禎二年要麵對的萬山匪徒,那夥土匪趁奢安之亂占領萬山礦區,已經在秘道中經營了很多年,其對於內部地形必然頗多經營,我們手上的地圖已經不能保證還準不準,而且據說那些匪徒還在那礦區地下城中構建了自成一體的秩序,許多百姓很可能已經與那些匪徒同流合汙,像現在這樣放膽發動百姓搜索已不可能。”
安妙彤當然明白,雲崢為什麼要現在提起這個,他的意思是:相比起外麵我們即將麵對和曾經戰勝的對手,楊榮不過是小兒科。這是雲崢慣常使用的“貶敵之法”,用來安撫將士的人心。
這也是雲崢的一個習慣,越是要緊的時刻,他就越是會用從容不迫的姿態感染身邊的人。
當然,在現實中,雲崢麾下有精銳得多的貪狼營,以及由葉曦率領的瓊璿營,還有那臥虎藏龍的破軍營,實力遠比幻境中的雲崢更加強大,這一點,雲崢卻是故意不提。
安妙彤嫣然微笑:“我聽說那十家匪徒現在已經合而為一,還自稱是‘十殿閻羅’,更將其盤踞的據點稱之為‘地府’。不知參將大人何時帶領我們去那閻羅殿火燒生死簿。”
一位義軍將士突然揮動長槍,插入一個狹隘過道的縫隙之中,頓時發出如刺破糧袋的悶響。
一聲慘叫從那縫隙傳來。
旋即,示警的聲音此起彼伏。
“敵襲!”
“楊榮老狗的人馬就在附近,大家小心戒備!”
“小心敵人放冷箭!”
顯然,就在剛剛,楊榮麾下的部曲試圖在這裡對眾人發動奇襲,結果其負責偵察的前鋒被雲崢麾下的將士發現,淒慘地死於長槍的貫穿。
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固然,偵察兵往往是一支軍隊中的精英戰士,但是雲崢麾下這些礦工長期在礦坑裡生存,這些偵察兵搞出的動靜想要瞞過那麼多雙敏感的耳朵,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一片礦道的地形高低起伏不定,若是東漢末年某位嘴巴開過光的丞相在此,則大概會說:“我若是敵軍,必定在那高台之上埋伏一支弓箭手,利用黑暗和地形的掩護亂箭齊射。”
果然,很快就有來自前方高台的嗖嗖破風聲瞬間由遠而近。
好在,早在有人高呼敵襲的時候,那些手持盾牌的將士,就用盾牌將其他士兵護衛在盾牌陣後,箭矢如雨點般落在木盾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這裡,就體現出穩步前行策略的必要性,大軍在這種狹隘地形遭到伏擊,由於後方照應小隊的存在,卻是不需要擔心被人在退路上放火。
一位身形略顯豐盈的礦主問道:“楊榮的部曲並沒有點燃火把,他們看得到我們,我們卻看不到他們。各位將軍可有破敵之法?”
宋襄翎道:“直接聽風辨位射回去唄,哪怕射不死人,射傷也能廢掉一半的威脅。”
此言一出,在場大半的人都皺起了眉頭。
(這個宋捕頭又在異想天開了。)
真的射過箭的人,便會知道盲射不僅命中率低,還會浪費寶貴的箭矢——相比起一把好弓,箭矢才是真的昂貴。
除非是受到過針對性的所謂“聽風辨位”的訓練,否則人是很難離開對眼睛的依賴的,脫離了視覺,聽覺便會失去準確性。
遇到夜間的冷箭,最好的辦法應該是迅速找到掩體,然後派出一支奇兵搜索和拔除暗中的敵人。
說到奇兵,眾部將不禁想起雲崢身邊那個神秘莫測的女副官。相比起如天神般陣斬文二的雲崢大人,那女副官的出手堪稱低調,卻也通過巧妙的布局和不俗的身手摘取了另一個堪稱怪物的甘芷萱的人頭。
(若是由那安副官帶隊,應該可以將這些躲在背後放冷箭的閹人輕易抹除。)
想到這裡,眾部將情不自禁地開始搜索安妙彤的身影,卻發現安妙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無蹤。
就在眾人愣神間,卻見安妙彤帶著一群渾身浴血的和尚悠然從黑暗中走出。
那些平時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和尚,此時眼神冷峻,幾乎每個人的手上都提著一顆麵白無須的人頭。
身形高大的金開甲未披袈裟,而是赤裸著上身,肌肉虯結如古鬆,在和尚當中格外亮眼。
那些部將不禁咽了口唾沫。
他們當然知道,這些都是楊榮的核心部曲,有些人他們還很麵熟,皆是平時跟隨在楊榮背後作威作福的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