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形成對陳羽衝的合圍之勢,就要將其當場拿下的時候。
不知何時,隆隆的震顫聲自虛無中響起,如潺潺小溪逐漸彙聚成洪流,越來越浩大,美輪美奐的赤水土司府大殿整個搖晃震顫起來,桌案上的瓶罐盤碟紛紛在振動中滑落在地,摔成粉碎。
茅鎮酒的酒瓶破碎之後,奇烈的酒香頃刻充斥在空間中。
但沒有幾個人會注意這個。
“發生什麼事了?”土土目屠懷沉大聲驚叫。
欽差大人麵色劇變,而後反射性地憑著趨利避害的本能衝出殿門。
其他人也有不少意識到不妙,想要逃走。但一種不可名狀的力量吸引住他們,將他們困鎖在大殿當中。
本身功力越強,所受到的封困之力竟越發強大。
熊熊的烈焰,騰空而起,整座土司府瞬間被烈火所籠罩。
眾人剛內心暗道死矣,但隨即發現,火舌吞噬自己時,身上仍然一片清涼。
這滔天的烈焰,不過是幻象而已。
然而幻象卻反映著曆史上,曾經發生過的真實。
眾人看見了斷壁殘旗的蕭瑟戰場,看見了伏屍百萬,流血成河,看見了無敵的帥臣身先士卒,與麾下身披明盔明甲的戰士們一同擎起火銃向成千上萬的浩大象陣吐出噴射的火舌,天地之間被彈幕所充斥,好似一場末世的流星火雨……
所有人均已目瞪口哆,甚至沒有注意到大殿的地磚在神秘的力量驅動下,緩緩張開,裂出一道如同地獄之門的龐大地壑。
無形的力量猝然絞住了所有來不及或者無法逃出大殿之人。
烈焰滔天,火色光影的搖擺卻極為緩慢,仿佛放慢了時間。
回過神後,每個人神色凝重,發力攥住了背後或者腰間的兵器。
他們的身體懸空,被無形的力量托舉,而後緩緩地被吸納入已經變成一片虛空的大殿下方。
大殿地麵無聲無息地閉合,山搖地動的擺蕩緩緩止息,曾經滿滿當當的土司大殿變得一片空廣,一片靜寂,除了所有人都消失之外,好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大殿下方,是一座地宮,準確地說,是一座連綿的地下城。
所有人都被這場異變所震撼,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驚異與敬畏。
“這是何等輝煌的手筆?”
“諸位務必謹慎行事。”永順土司說道:“在這座神秘的地宮之中,我隱約能夠感知到空間能量的微妙波動。”
“是葉天王留下的遺跡嗎?還是楊應龍?”
“不,這樣的奇跡,絕非貴州所謂的四大天王所能企及,任何一個權勢顯赫的土司,也難以望其項背。”烏蒙土司說道:“即便是數百年前在西南稱雄的大理國的手筆,也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你的意思是?”
“正是如此,能夠打造出如此規模宏大、氣勢磅礴的地下城的,唯有大明帝國西南之地真正的王者——沐王府。”
另一邊。
陳羽衝腦海中再次回響起那個幽詭的聲音:“赤水土司府大殿下方有暗道,一旦你用這把鑰匙將它打開,上方的所有人就會被吸入一個叫大荒城的所在。
他詢問:“這樣的機密,難道連葉天王葉嘯天都不知道?”
說到這裡,陳羽衝突然臉色一變:“不對,葉家在赤水數代經營,根本不可能不知道這座地下城的存在,這把鑰匙應該也掌握在他們手中,現在卻到了你的手裡,你到底是誰?”
對方卻反問道:“你可知大荒城的建造者是誰?”
“何人?”
“初代黔國公,沐王沐英。”
沐英,大明朝開國元勳,一代名將,同時也是大明朝洪武大帝朱元璋的養子,其生平充滿了傳奇色彩與不朽功勳。
“那這大荒城?”
“大荒城中所鎮壓的,是夜郎、南詔、大理、麓川等消亡的西南古國的氣運。”
陳羽衝略一思索,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也明白了此事事關重大的程度。
大明之前,西南屢次裂土分疆,與中原相對抗。
而黔寧王沐英平生百戰,平定西南,鎮守滇雲。想必建造了大荒城,如同隋文帝楊堅鎮壓金陵王氣一般,鎮壓了西南王氣,確保西南永為王土。
黔寧王沐英是何等絕世人物,大荒城中又鎮壓著西南無數邪異傳說與霸主怨念,尋常人若是進入,必然十死無生。
但神秘人無聲無息離去時,陳羽衝發現自己身上已經多了一張以牛皮製成的古樸地圖。
雲崢,葉曦,心懷攜貳的五大土目……
隻要他能在大荒城中活下來,他就能消除一切不安定因素,將整件事徹底抹去。
而那些人的消失,完全可以對外解釋為一次上古遺跡突然爆發引發的意外。
身旁是極為寬闊的甬道,腳下是巨型花崗岩砌成的地麵,耳邊隱隱傳來機關和齒輪的運轉之聲。
貴州地下的無數條暗河提供了大荒城能夠無限運轉不息的能量。
陳羽衝明白,肉眼看去,大荒城是靜寂不動的。
但事實上,它隨時可能發生翻轉,變形,甚至虛空中的傳送。
即便自己有地圖在手,也隻能掌握其中一部分的規律而已。
……
“砰”地一聲槍響,驚破了大荒城的寧靜。
雲崢定下神來,遙看而去,隻見一個十字路口處,土土目屠懷沉被一顆附魔鉛彈轟爆了腦袋,腦漿與鮮血流淌滿地。
那一刹那,雲崢看見虛空中綻放出一朵巨大的紫羅蘭光影。
“薇爾莉特,紫羅蘭……”雲崢口中喃喃道。
他並非沒有來自紅夷國的傳教士朋友。
那位朋友曾給他講起一樁軼事,十年前,藏在阿姆斯特丹市政廳深處,作為尼德蘭七省共和國鎮國名槍的“薇爾莉特”失竊。
“薇爾莉特”的鑄造者是荷蘭首相、大議長,約翰·範·奧爾登巴內費爾特,也是聞名西土的豪商與名匠。
而就在那一年,奧爾登巴內費爾特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落敗,慘遭當眾斬首。在政變的血雨腥風中,名槍也不知去向,有人說它流落到了大明。
陳羽衝曾經遠渡重洋,在荷蘭虧得血本無歸,歸國後淪為乞丐。
(這是陳羽衝的報複嗎?)
“薇爾莉特”,哪怕放在明土,也堪比大明當世的十大名槍。
雲崢眼神警惕,抓住了背後包裹裡的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