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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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漸漸褪去,晨霧縈繞,還不到卯時,天色尚且昏暗著,街上便有數不清的小販出來擺攤了,人氣驅散昨日夜間留下的清冷。

有小販,自然也就有客人,討價還價聲音的充斥著整個早市。

一個紮著高馬尾的少年穿過熙攘的街巷,肩薄腰細的身影一閃而過,橙色絲絛隨風拂動。

從後麵看,可能會覺得這是個身形偏瘦的少年,從正麵看就不會這麼覺得了,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個女扮男裝的漂亮小姑娘。

林聽是有要親段翎的任務在身,但不會為此丟棄書齋生意。

任務要完成,錢也要賺。

今天她早起就是要到書齋裡處理下一樁生意,穿男裝戴上麵具後,不被人看見臉,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混淆性彆。不過林聽不經常穿男裝,純屬看心情。

這一單生意仍然是在少年離開京城去蘇州前就接下了的,不能退,她不想付“違約金”。

最令她心動的是,交易成功後有一百兩的收入。

林聽熟練地繞路來到書齋,戴好麵具,坐到書架前的木梯上看書等客人來。定下交易後,這個客人還沒跟她說過交易內容。

因為他們曾明確對外說過隻做包打聽,幫找東西或找人等生意,不會做觸犯律例的,一旦牽扯到這些,簽訂的契約作廢。

所以客人想什麼時候對書齋說交易內容都可以,而且絕對會在他們業務範圍內,不用擔心。

林聽草草看完一本薄書,時不時往門口看一眼。

客人怎麼還沒來?他們明明約好在辰時見麵的,如今快巳時了,還不見人影。她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沒法到外麵去找。

按照規矩,碰麵的地方也隻能在書齋,到外麵接頭不安全。

難道客人想毀約?

林聽和少年經營書齋以來也遇到過一次這種情況,但他去把對方要付的違約金討回來了。

也不知少年用了什麼手段,那人連個屁都不敢放,更不敢給他們穿小鞋,書齋至今還好好的。

她決定再等一刻鐘。

若客人再不來,林聽就要打道回府了。一刻鐘後,客人沒等來,她倒是等來了另一個人。

懸掛在門上的風鈴忽然晃動,叮叮當當,墜在末端的紅穗子也晃個不停,一隻修長的手推開了門,身後是斜灑進來的陽光。

林聽一開始還在百無聊賴地等人,用雞毛撣子掃書架的灰塵,聽到風鈴聲便轉頭看過去。

看清是誰,她睜大眼。

隻見少年一襲黑衫,依然戴著那張醜得不能再醜的麵具,紮起來的高馬尾長及腰際,腰間的塤還在,手執黑鐵長劍,氣勢清冷。

她扔下雞毛撣子,驚喜地跑過去:“今安在,你回來了!”

今安在:“嗯。”

林聽把雞毛撣子塞他沒拿劍的手裡:“書齋積滿了灰塵,有空你掃乾淨……你不是說要半個月後才回來,怎麼提前這麼多天?”

他不冷不熱道:“事情辦完了就提前回來了。”

“那你速度還挺快。”

她把客人今天沒來書齋商議交易的事告訴他:“你說這個客人是不是想要毀約,不來了。”

一百兩銀子打水漂了?

今安在關上門,風鈴又響了幾聲,顫音過後最終歸於平靜,他冷淡地拿起雞毛撣子就掃書架的灰塵,話不多:“我會查清楚。”

早就習慣他這副鬼樣子的林聽一屁股坐到搖椅上搖啊搖:“你回蘇州是去見你的親人?”

雞毛撣子停在最高一層書架,今安在握緊木柄。

“不是。我沒親人。”

林聽“哦”了聲,剛也隻是順口一問,聽了這話,沒再打聽他的私事:“你回來了正好,還有幾單生意在後麵排著呢。”

沒他幫忙,她一個人真的很難處理完這些生意。

“知道了。”他說。

今安在掃完一個書架的灰塵,接著掃下一個書架,還算勤快,然後似無意問:“我離開這段日子,京城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

她一邊看生意單,一邊打趣:“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還會擔心京城發生什麼。”

他懶得回,不吭聲。

林聽看著生意單上的銀兩數目,算來算去,看自己還差多少才能攢夠三千兩,分神道:“確實有那麼一件大事,謝家被抄了。”

初聽此事,她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現在印象深刻。

“說來也巧,我前幾天到西街,還撞見在行刑前就逃了的謝家五公子,他藏身花球,想借花魁遊街出城,卻被發現了。”

那天發生過的事,林聽皆曆曆在目:“是錦衣衛發現的。”

今安在微微失神,不知在想什麼,雞毛撣子沒再動過,掃來掃去都是同一個位置:“是麼。”

她哼了哼:“我騙你乾什麼,到大街上隨便找個人一問就知道了,這件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你剛從蘇州回來才不知道而已。”

他又不吭聲了,一如既往的愛搭不理,高冷得很。

林聽繼續道:“雖然謝家五公子想借花魁遊街出城被發現,但沒被抓到,至於最後有沒有通過彆的方式出城,我就不知道了。”

“聽說謝家被抄家的罪名是結黨營私,可有人說謝家以前還挺好的,你覺得這其中會不……”

今安在掃完灰塵就搬書出院子曬:“朝堂之事與我無關。”

林聽朝他做了個鬼臉,是誰先問京城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的?她說了,他又說與他無關。

“好好好,朝堂之事與你無關。你收拾收拾,跟我出去一趟,我想到西街找新的布料貨源。”西街繁華是繁華,亂也是真的亂。

有今安在在更安全,他往那一站,林聽砍價都更有底氣了。

今安在不是第一次陪她去西街了,對西街的環境也還算熟悉,沒說什麼,進屋裡收拾自己,換了衣衫,又換了還算正常的麵具。

西街多的是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人,戴麵具也不是特彆突兀。

林聽就這樣帶著今安在出去了,一路上買個不停,她沒用早膳就急著出門到書齋等客人過來,現在餓得恨不得一口一包子。

今安在嫌棄地瞥了眼她嘴角的包子屑:“離我遠點。”

她擦了擦嘴角:“你還好意思說我,以前我從亂葬崗救你回來的時候,你身上都爬滿蟲了,聞著臭烘烘的,我都沒嫌棄你呢。”

“沒嫌棄?”他雙手抱劍,眼風掃過她,“我怎麼記得你當時吐了好幾回,還拿腳踹了我幾下,美其名曰是踹死那些蟲。”

林聽大喊冤枉。

“我真的隻是想踹死那些蟲而已。”抓蟲太難為她了。

今安在:“嗬。”

她也嗬了聲:“愛信不信,反正我說的實話。”

林聽沒換掉男裝,他們此時並肩走在大街上,遠遠看著如同一對一高一矮的兄弟,矮的那個顯然是話嘮,高的那個則少言。

這幅畫麵儘數映入站在西街東南側樓閣窗台前的青年眼中。段翎長身鶴立,看過那少年,隨後目光遙遙落到林聽那張白皙的臉上。

儘管街上那麼多人,他還是第一眼就能看到了她。

女扮男裝的林聽。

段翎緩慢斂眸,抬起拿弓的手,指腹輕勾弓弦,對準他們。

錦衣衛和酒樓的掌櫃腰背挺直地站在段翎後麵,掌櫃的身體尤其僵硬,如履薄冰般,臉頰冷汗不止,抹了後又不要命地冒出來。

說來也是無妄之災,錦衣衛估算出花魁遊街當日射出箭的位置就是這間雅間,掌櫃對此毫不知情,見人找來擔憂會受牽連。

他想解釋,可眼前這位大人不開口,自己又不敢擅自辯解。

想了想,掌櫃還是壯起膽子解釋:“大、大人,出事那日,這間雅間沒人訂,我也不知道那些箭為什麼會從這裡射出去。”

“錚”一聲,段翎慢條斯理地彈過弓弦,射了個空箭。

掌櫃嚇一跳,險些跪下。

他抖如篩糠:“大人,小的當真不知情啊,那日來過酒樓的客人名冊,小的早已奉上,不敢有絲毫隱瞞,望大人明察。”

“你緊張什麼,我可沒說過此事與你有關。”段翎回眸一笑,朝錦衣衛伸手,後者遞來一支箭,他轉身回去,利落地彎弓搭箭。

掌櫃見他要親自驗證箭是不是從此處射出,不多言了。

現在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他朝外射箭就不怕會誤傷行人?錦衣衛行事也太任意妄為了。掌櫃如此想道,擔驚受怕地看著。

身披大紅官服的青年麵如冠玉,舉止優雅溫柔,唇角帶笑,挽弓搭箭的動作卻無比嫻熟。

掌櫃莫名一陣毛骨悚然。

段翎勾弦手指微鬆,鐵箭咻地飛出,直射長街。

掌櫃不禁踮腳往外看。

鐵箭不偏不倚地插進一少年的腳旁,隻差分毫便能射中要害,對方嚇了一跳,手裡拎著的蘿卜糕灑落在地,嘴裡還咬著小半塊。

林聽下意識拉著今安在往後退了幾步,顧不上撿地上的蘿卜糕,仰頭看箭來之處。很快,她與手還握著弓箭的段翎對上眼。

段翎似心不在焉地倚在窗前,垂眸看著大街,眼神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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