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香所用,宮夢弼時常備著諸多時令的材料,這一甕雨水之雨還是在沈家的時候存的,後來搬家就都帶到了受月樓。
五鬼神回來稟報東西已經送到,宮夢弼就期待著良姬的聯絡。
本來以為還要幾天,但後半夜的時候,&nbp;&nbp;宮夢弼就嗅到了一縷荷花的清氣。
祈願樹上,他與良姬緣分所結的那枚寶牒無風自動,宮夢弼閉目凝神,便瞧見靈神當中的神樹在發光。
他看著那枚寶牒,那寶牒上的絲線仿佛不斷延伸開來,宮夢弼的心神仿佛落在一片羅網之中。
這羅網不知由何物織就,&nbp;&nbp;根根絲弦在虛空中延伸。
宮夢弼隨著寶牒的指引,落入了其中一條絲弦之上。
眨眼間,就看到一間閨房之中,&nbp;&nbp;良姬跪坐在地上,麵前是一隻玉甕,甕中漂著一朵白荷花。
荷花帶露,嬌俏可人。
良姬果然凝聚出來第一道春雨白荷香,這香氣飄飄搖搖,如同看不見的煙霞。
她念著宮夢弼的名字,說道:“狐仙,請現身一見。”
這煙霞浮動起來,慢慢聚斂著,化作一個狐首人形的影子,由虛化實,變化作白色的人形。
“良姬姑娘在叫我?”
良姬聽到聲音,&nbp;&nbp;轉頭一看,頓時就驚喜道:“原來真的能成。”
宮夢弼笑道:“當然能成。你修成春雨白荷香,&nbp;&nbp;應該會有感覺才是。”
良姬笑道:“是啊,&nbp;&nbp;隻是香氣若有若無,我也心裡不安定。”
她說了這一句,又肅容道:“今日城隍差遣陰差遍尋水畔,&nbp;&nbp;找來這一株白荷花。他還同我說,已經托信請人去尋白牡丹,等六月初一諸社神述職之時,會請諸社神一同尋找。”
宮夢弼點了點頭:“有勞,這麼說,六月初一的集會,應當是各個村社最為空虛的時候了。”
良姬回憶著說道:“不錯,社神前來述職,定會帶著護衛一起來,村社之中,應當最為空虛。”
宮夢弼想了想,又問道:“我還有一事想請姑娘幫忙打聽。”
“請講。”
“龍盤山中有一隻虎妖,稱作斑寅將軍,又或是山君,不知城隍可同他有過聯係?”
良姬回憶著:“不曾見過有虎妖,也不曾聽過此名號。不過城隍有時候會獨自出去,就不知是去哪裡,若是時機合適,狐仙不妨跟著瞧一瞧。”
宮夢弼若有所思,道:“多謝。”
說話間,宮夢弼一不小心便瞥見了床頭的疊得整齊的褻衣,頓時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
良姬也瞧見了,臉上頓時有些發熱。
宮夢弼道:“姑娘小心,若有事情,隻管叫我。”
良姬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宮夢弼笑了一聲:“奇香難得,我不可久留,恐損儘其香,反而不美。”
良姬點了點頭,就見這狐形驟然散去,連帶著化為狐形的香氣,也消失了。
良姬便明白,這是以損耗香氣為代價,請了宮夢弼的靈神。
她看了一眼褻衣,又覺得心中羞澀。但隨著敲門聲響起,這點羞澀又立刻隱沒,化作冷漠和厭倦。
她整一整顏色,推開門去。
宮夢弼睜開眼睛,思忖著。穀梺
他還沒有找到斑寅將軍和倀鬼的蹤跡,但水患將至,想要吃人,大概沒有比這更適合的時機了。
以水患的名頭遮掩,確實有掩人耳目的作用。
但城隍又在做什麼呢?治下的活人死了對他來說百害而無一利,除了增加引渡魂魄的工作量,也會陷入懶政、怠職的風波。
沒有想明白,宮夢弼隻好暫且去辦其他事,其中很重要的一項,就是保護劉勝。
看了看天色,子時已過,宮夢弼尋來康文,問道:“可有沒回來的?”
康文道:“都在,沒有敢逃的。”
宮夢弼笑了一聲:“還算識相,這裡還是交給你,我得去一趟縣裡。”
康文領命,又見狐心小齊閉門不見,有些疑慮。
宮夢弼道:“他在凝神納氣,不必擔心。”
康文便放下心:“大人慢走。”
宮夢弼便去縣中尋劉勝。縣尉劉勝,不難找,宮夢弼曾與他碰過麵。
彼時他剛剛考上天狐院生員,幻化形體出來掙錢的時候碰到過劉勝緝盜。能文能武,是個有本事且有風骨的人,雖然看著頹廢,但履職無差。
縣尉也是文職,似他這樣通武藝反而是少數。但也正是因為此,必須宮夢弼親自來尋,恐五鬼神衝撞了他,反被他一刀斬了。
不要以為修仙就不會被武夫砍死了,神仙元神出竅被燒了肉身都得借屍還魂。
下三品的陰魂被砍一刀,也要被煞氣重創。下三品的精怪被一刀砍死,連借屍還魂都難。
劉勝家宅還算大,但家裡除了一個老仆,已經沒有彆人了。
良姬心中掛念的父母已經去世了,劉勝年紀不小,卻一直沒有娶親,整日飲酒,眼下一片青黑,滿臉的胡茬。
宮夢弼進了他家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心氣已經散了許多,沒有當年的風采了。
當年雖然也頹廢,但也不至於此。酒喝多了手會抖,頹廢過度荒廢武藝,身子弱了,心神自然也難以維持力量。
老仆見他喝醉了,歎了一口氣,把酒壇子收走,把他攙扶到床上。
“老爺夫人在天之靈若是看你這樣,一定痛心極了。”
但劉勝是聽不見的,聽見了也當做沒聽見。
宮夢弼在一邊看著,等老仆吹燈離開,就伸手在虛空中輕輕劃動,無形的香氣鋪滿了整個房間。
而後,就把劉勝拉入夢境。
陰冷的雨天。
潮濕的衣衫讓劉勝感到難以行走,仿佛被拖拽著往下沉。
他迷茫的站在路口,腰上挎著刀,背後背著弓箭。
一隻迎親隊伍敲鑼打鼓,吹著曲子緩緩行來,大紅的轎子在雨幕中暗沉下來,仿佛凝固的鮮血。
迎親隊伍到了近前,劉勝才看到抬轎的是牛頭馬麵,吹嗩呐的是黑白無常,頭前引路的是文武判官,身後跟著的是兩隊陰差。
瞧見劉勝攔路,這武判官冷笑一聲:“這等窩囊廢也敢攔城隍大人的迎親花轎。”
說著,一腳朝劉勝踢了過來。
劉勝想要躲開,卻被一腳踢中,在地上打了滾,箭矢撒了一地。
陰鬼們哄堂大笑。
歡快的迎親樂曲又響了起來,喜慶的嗩呐與鑼鼓震天響,劉勝看著迎親隊伍遠去,捂著腰上勉強站起來,隻覺得迷茫又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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