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恬跟這個朝臣的淵源,還要追溯到幾年前。
比起其他朝臣妻子高貴的出身,薑恬的身世是需要藏著捂著的——她是官伎之女。
當初薑恬的爺爺做了極大的官,隻可惜被人謀算,棋差一招,全家被下了大牢,男的處死,女的做了官伎。
在這個節骨眼上,薑恬之母已然懷了她,隻是自己沒有發覺。
當了官伎之後,她母親終於發覺自己懷了孩子。
當時她有兩條路可選。
一是墮掉孩子,按照那個時代的醫學發展狀況,若是她墮胎,很可能自己也沒有活路。
二就是保住孩子。
她母親自然也是名門望族之女,成了官伎,於她而言,比殺了她還要折辱。
可她深愛自己的丈夫。
為了丈夫,為了孩子,她還是忍下來,使儘了手段,保住了薑恬,並且順利生產。
若是個兒子,上頭說不定會不放過。
但是個女兒,他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女子在那個吃人的世道上,又是這般出身,沒什麼活路。
從此母女兩個人就在那等風月之所相依為命生活。
薑恬從小就出落得清麗脫俗。
官妓之女,自然也是官伎,這是默認的。
可事實上,比起那些青樓之女,上頭對於官伎的挑選反倒更加嚴苛——畢竟她們是為王孫貴族朝中大臣服務。
若不是薑恬從小就長得美,她早就被人給拉出去了。
這個年頭可不講道義,沒有用處就扔。
薑恬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
她不能掩蓋美貌,反倒還要儘力讓旁人都看到她,看到的人越多,她的價值就越高。
薑恬的母親不是沒有後悔過。
把這孩子帶到世上,好像給她帶來了災難。
可薑恬沒有怨過她,反倒從小就十分依戀自己的母親。
她母親硬是為了女兒一年一年地熬下來,還教了薑恬不少大家閨秀才能學到的東西。
官伎自然也要學一些才藝,但遠不如薑恬之母所教的那般高深。
時間一晃,薑恬長大了,她本就體弱多病的母親也走到了生命的末尾。
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兒,可她改變不了什麼,隻能到死都叮囑女兒,無論身處什麼樣的境遇,一定要儘可能快活地活著。
母親病逝沒多久,就到了薑恬掛牌的時候。
也就是在那一夜,她認識了自己的丈夫。
薑恬的丈夫名為顏景安,是名士。
他出身豪門望族,從小就擁有著高貴的血統。
少年天才,飽讀詩書,縱橫肆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生來體弱,從小就得小心伺候,每日吃藥。
許多名醫都斷定他活不過三十歲。
顏景安顯然不放在心上,他遊遍大好河山,留下許多精妙絕倫的文章。
與彆人不同的是,考中進士後,他當了一段時間的官就辭了,繼續過著閒雲散鶴的日子。
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有著極恐怖的心智。
若是他能為人所用,必定要在曆史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其實顏景安考取進士,也是為了報效朝廷。
可惜他得不到重用,反倒被人排擠。
掙紮了幾年沒有成果,這些年他反倒看開了。
辭掉了官職,他的名聲反而越傳越廣。
一個清風朗月般的人物,有著極高的才華,又能視名利於無物,在這個年代他是極受推崇的。
薑恬與顏景安的相遇,並不是偶然。
作為官伎,薑恬不能忤逆上頭的決定,獨自逃亡,否則她將會被當作犯人,到時更是生不如死。
然而,她又不甘命運的安排。
所以,她做了一件出格的事。
她托了人,給顏景安送去了書信,希望他能在掛牌之日救她。
那時的顏景安,正值京城中名聲最盛之時,眾人都讚他品行高潔,許多風月裡的女子,都曾聽過他的大名。
據說他憐惜女子,遇到賣身葬父之事,必然會慷慨解囊。
顏景安是不缺錢的,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怎麼會缺錢?
好多人都夢想著能夠被他拉一把。
薑恬也做著這個夢,她的書信中字字泣血,希望顏景安能來救她。
雖然她也很清楚,顏景安是真正的不可遠攀之人,不可能為了她一個小女子犯險,可她還是勇敢了一次。
結果並不壞,顏景安來了。
他成功將她的第一夜拍了下來。
後來,他聽了薑恬的過往,表示顏家跟薑家曾有淵源,顏家曾被薑老爺子拉過一把。
不知道他走通的是什麼門路。
總之,薑恬就從風月之所脫身了。
那時候,顏景安還要遊曆大好江山,不喜歡帶一個女子,他就把薑恬送回了顏家。
可惜薑恬在顏家過得並不好,她沒有良籍,又姿色過人,差點被欺辱。
可顏景安救了她,她銘記在心,為此她願意為奴為婢報答。
要不是顏景安幾年後回家探親,偶然想起來薑恬,說不定她早就不在人世——當初的顏家二爺看中了他,不顧顏景安的麵子,非要搶她為妾。
顏景安回來得不早也不晚,恰好在一切發生之前,杜絕了薑恬所麵臨的所有危機。
考慮再三,顏景安打算帶著薑恬一同遊曆山河。
又恍然間過了幾年,顏景安已二十八歲,薑恬也到了二十五歲。
顏家已放棄逼迫顏景安入仕,卻還是催著他傳宗接代。
在彆人快要當爺爺的年紀,顏景安依然孑然一身,心疼他的長輩不可能不著急。
更何況名醫的預言他們沒有忘記。
眼看著顏景安快要到三十歲了,哪怕留下一兒半女,也算是一種寬慰。
顏景安被母親催了多年,索性跟薑恬商量後,與她結成了夫妻。
兩人發乎情,止乎禮,其實沒有私情。
隻是顏景安不想耽誤彆人。
若是他與薑恬成親,至少能幫助她脫了賤籍。
等到他離世,薑恬再去謀出路,也不會因為身份被阻攔了。
於是兩個人就成了親。
成親沒多久,剛剛登基的皇帝就找上了顏景安。
老皇帝在離世之前,弄出了許多的坑,年輕的皇帝剛一即位,就麵臨著填坑的境遇。
他廣尋名士為他排憂解難,顏景安曾經名聲遠揚,自然在皇帝的名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