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夜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你要往哪裡走,我在這裡,你還要去哪裡?”
薑恬長歎了一口氣,看向元夜:“這裡我留不下的,除非你想看我死了。”
元夜臉色蒼白:“你在說什麼?!”
“我不能生孩子,身世也是偽造的,除了我這個人,我身上沒有東西是真的,留在這裡,能給你帶來什麼呢?”
“你需要我的時候,無論你想趕我走,還是要讓我消失,我都拚了命地想留下幫你。可如今不同了,你登基了,成為了皇帝,千秋大業將由你書寫。我不需要再幫你了。得道者多助,你身邊有很多人可以為你效命了。”
“我該走了。”
薑恬語氣很輕,她嘴角的笑意淡淡的。
元夜無法說出一句話。
他的江山到手了,可薑恬要離開,他無法接受。
“你不能走,解藥在我的手裡……”
他的語氣很急促。
“解藥給不給我都無妨,其實對我而言,活十年跟活一年,沒有太大的差彆。我想做的事都完成了,報答了你的恩情,救了舅舅,接下來的時光,也該為自己活了。”
元夜渾身發抖,他死死盯著薑恬:“你又騙我……”
明明說要陪他,她又食言了。
“我沒有騙你,這次我是真心想幫你,也真心想讓你上位。應該說,我騙了舅舅,我說我要當皇後,讓他儘力幫你,其實我什麼都不想當,就想找個小城度過餘生最後的時光。”
“元夜,我很累……”
她的語氣越平靜,元夜內心的痛苦就越劇烈。
“你留在這裡,任何事都不需要你操勞,我會讓彆人去做,你隻需要好好陪著我。”
薑恬習慣性地撫摸著他的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不能留下,因為我不想失去我們之間僅有的感情。”
“其實有些事我沒有跟你說過,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接受。你是個仁慈的皇帝,心裡有著江山百姓,我很欣慰。可你無法做我的夫君。”
元夜的心仿佛被誰重擊了一下。
“我耗費了數年,成為了國公府的主母,為國公府鞍前馬後,最後連命都差點保不住,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徹底醒悟了。與其在一個處處都需要算計的地方活著,還要為了求生像螻蟻般蜷縮,那我不如痛快地赴死。我知道你不會虧待我,如果我選擇留下,你肯定會給我很高的位子。可若是非要讓我選,我選擇自由自在。”
元夜眸光沉沉,全身發冷。
“若是我活在後宮,那我這輩子都得不到真正的自由了。我不能生孩子,你必定要讓彆的女子給你生。到了那時,宮裡除了我,一定會有其他女人。隻要有其他人存在,我們的感情隻會被一點一點消磨。你和我之間的情意不需要彆人,可你卻必定要為了綿延子嗣,讓彆人進宮……重重矛盾,不是三言兩語能化解的,我不想做一個罪人,霸占著你,讓江山不穩。”
薑恬幫他整理著衣領,語氣輕輕:“你就放我走吧。”
她說的話有些委婉,可元夜聽懂了。
平心而論,薑恬的擔憂不是假的。
他是一國的皇帝,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子任性。
他費儘心思保住了元家的江山,擊敗了那麼多人,不可能為了薑恬,將好不容易搶來的江山讓給彆人的孩子。
可薑恬不能生。
這段日子他找無數的名醫問過,陳子墨說的話沒有作假,薑恬真的不能生。
元家到了元夜這一代,隻剩下他一個。
要是他沒有彆的子嗣,江山必然要改姓。
這樣的後果不是他一個人能承受的,百官也不會答應。
江山跟一個女子,該選什麼,顯而易見。
薑恬說得很對,他固然可以把她強行留下。
可感情真的能一成不變嗎?
到時候他有了彆的女人,哪怕他不變心,彆人就不會有自己的圖謀嗎?
進入了後宮,人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沒有根基的薑恬,到時候隻會成為她們的眼中釘。
元夜死死盯著薑恬,張了張嘴,發覺他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薑恬繼續撫摸著他的臉,她的手很暖,很柔,每一次元夜都能感覺到她對他的包容與體貼。
可今天,這雙手卻在跟他做最後的道彆。
“你我的情分停留在此處,我還是我,你還是你。你真的忍心讓我進入後宮,與其他的女子進行長達數年沒有硝煙的廝殺?哪怕最終我贏了,可到時候我們的感情還能保持不變嗎?”
“你讓彆的女子給你生孩子,就能一點情分都不留?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和我也是在朝夕相處間慢慢走在一起。你是個善良的人,不可能真把其他女子作為生育的工具,那樣對她們並不公平。可你若是心裡想著我,還對她們好,我隻會感到非常惡心。”
元夜的心口一震。
他發覺薑恬說的話,他一個字都無法反駁。
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
能進入後宮的女子,定然是千金中的翹楚,說不定背後還有權力爭鬥的身影。
若是把她們接進了宮,他不可能一個都不寵。
若是真的寵了,他跟薑恬就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元夜,我不年輕了,你經曆了無數的殺伐,也早就擺脫了曾經的輕狂。你早已心智成熟,總該明白,萬事萬物不會圍著你轉。把我困在後宮,到時候我該如何自處?我可以為了你留下,成為你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中的一個妃子,你也可以把我捧著,捧成寵妃,我們甚至還可以像如今這般無話不談,可我不能長達數年為了迎合你,做一個戲子。”
“我愛的人,是此刻的你,不是有一群嬪妃的你。真到了物是人非的時候,你確定自己不會後悔嗎?”
無解的問題。
要是此刻放薑恬離開,元夜會痛苦萬分。
可要是強行把她留下,受折磨的定然是薑恬。
元夜不是沒有見過後宮的那些混亂,多少人為了她們自身的利益,殺人不見血。
到了那個戰場上,薑恬就身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