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男孩回答的馬恩微微頷首道:
“很不錯的誌向,我能問你為什麼你想要幫助他人嗎?”
這話在他們身後的逍遙聽來其實有些刺耳,如果是在修真界根本不會有誰對少年說的話提出任何的疑問,因為幫助他人不需要什麼理由。
如果是還待在修真界的逍遙,遇到弟子這麼說他隻會表示鼓勵和讚許,以後有機會可能才會深刻地和探討是非對錯的,無論如何都不會直接這麼問。
但是此刻這個問題在馬恩嘴裡說出來也還挺合理的,因為他們如今身處的聯邦的確如同修真界給他們的稱呼那樣是道德的荒漠,即使是那些心地不壞的普通人,也很難說出他們要幫助誰的話,更加關注自己的生活。
其實在修真界的多數學者看來,這麼做其實也沒有什麼問題,否則也不會有那句著名的“窮則獨善其身”,沒有能力的時候隻要不作惡就好了。
而且即使是對那些相對而言冷漠的“達”者,修真界也並不批評其不作為,反倒會批評這種批評,他們雖然對鼓勵特彆肆無忌憚,但是對批評卻極其謹慎。
因此其實多數聯邦的普通人的行為在修真界肯定也不會遭到批評,但是逍遙還是能夠深深地感覺到這裡彌漫到各處的冷漠。
即使有內心熾熱者,也隻會被這種冷漠拖入萬丈冰窟,隻有極少數如同神霄這樣內心和身軀同樣堅毅的“強者”才能脫穎而出。
因此雖然修真界有很多跟神霄同樣品德高尚的人,但逍遙還是更欽佩神霄,因為那些修真者們身處的是個行善十分容易的地方,在那裡做好事甚至會同時得到物質和精神的好處,但神霄卻身處在想做好事可能要付出慘痛代價的聯邦。
如果將那些看似和神霄道德水平相當的修真者們丟到這裡,很難說其中還有幾位可以保持初心,如果說聯邦普通人身處的世界還能說冷漠,那像是神霄這樣的人所在的異常世界就隻能用殘酷來形容。
也正是因此,當時逍遙在和馬恩對話的時候才會將神霄和張半仙比較。
現在的神霄真的很像是當年身處混亂時代的張半仙——他當年就在那個人命如草芥的亂世中創立了天庭,並讓修真界變成了如今這樣“容易行善”的聖地。
但不論是在昔日的亂世,還是如今的聯邦異常界都不像是現在的修真界,這裡到處都充滿著冷漠和猜忌,主動幫人是種很危險的做法。
所以馬恩的問題也提得有幾分道理,逍遙隻是本能地有些感到異樣而已。
其實就連被問到的少年也知道自己說法的問題,雖然還沒有進入異常世界的他還沒有深刻地意識到這裡的殘酷,但他也很深刻地理解了多數人有多冷漠。
申天逸能明白這點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因為他們家很窮。
爺爺沒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孩子,而他的年紀不支持他在南聯邦養活兩個人,因此在自己能夠乾活前他們的生活都極其的困苦,而他們的情況剛好了點,爺爺就因為沒錢及時治病再次倒了下去。
他能活到今天可不是因為有很多人“幫”他和爺爺,但正是因此他才覺得自己應該幫助那些處境跟自己類似的人,這也是爺爺一直教他的。
即使他清楚有很多人會覺得這麼想愚蠢,但他依然愚蠢地覺得這是對,因為當他和爺爺深處最低穀的時候,他就希望碰到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而雖然事實不完全是如此,但他也的確很走運地碰到了逍遙,這位“仙人”拿出了丹藥讓病入膏肓的爺爺擺脫了病痛,而他也是為了報恩才來到了這裡。
但如果馬恩給他選擇的機會的話,他想要做個可以幫助他人的人。
一個他曾經渴望遇到的人。
少年有些小心翼翼地說道:
“因為爺爺教導過我做人的道理,而且我知道這麼做是對的。”
說話的時候他顯然有些“心虛”,似乎很害怕馬恩批評他的這種想法。
不過馬恩隻是露出了微笑:
“很好的想法,你有位好爺爺,堅持做正確的事在這個世界是很困難的,所以我很欽佩每位願意這麼做的人,而且我可以看出來你不是在撒謊。
“雖然你現在還年輕,但你吃過的苦不比那些大城市裡的所謂成人要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還能保持這樣的想法很不錯,你也不用擔心。
“我不會覺得你這麼做是愚蠢的,因為如果我也是個蠢貨,在我來到逍遙宗過上如今的退休生活前,我還在堅持跟這個世界的邪惡戰鬥。
“隻不過很遺憾的是我最後沒能取勝,所以我如今的才在這裡。
“但既然你想要幫助他人,我肯定會全力支持。”
聽到這話的少年眼睛亮了起來,看著馬恩的眼中也多了幾分期許。
而待在他身旁的欒淩華也側目看了眼這個少年,心中升起了幾分羨慕,她很清楚自己的這位師兄弟的背景,所以知道他肯定是不可能在演戲。
但他就恰好就能說到最討馬恩喜歡的話題,真是走運啊。
馬恩也接著說道:
“但是幫助他人也有很多種辦法。
“比如說這個世界上我最欽佩的人神霄行者,她是位堅強和正義的戰士,而她幫助他人的辦法就是跟邪惡本身對抗,她想要戰勝一切的黑暗。
“但不是隻有跟邪惡戰鬥才是好事,比如說我就聽說過南聯邦有位不收窮人錢的流浪醫生,而南聯邦有很多住在陰暗角落裡的窮人沒法得到應用的治療。
“而這位醫生就會專門去那種醫療條件比較差的地方,用自己的醫術給窮人們帶去最後的希望,這也是種幫助他人的方式。
“你更想要采取哪種?”
少年思考了片刻,接著抬頭看著馬恩問道:
“為什麼神霄行者不選擇後者?”
馬恩露出了微笑:
“你很敏銳,因為後者沒法真正的治愈整個世界。”
少年沉思了半分鐘,接著慢慢地說道
“我選擇後者。”
馬恩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為什麼?”
少年看著他誠懇地說道:
“因為我覺得自己的能力有限,成為不了那樣偉大的戰士。
“我沒有那種勇氣。”
說到這裡的他露出了幾分慚愧的神色。
馬恩笑著說道:
“很好,可以意識到自己能做什麼是種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