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江文打了個哈欠,緊緊了手上牽著獵犬的兩條鏈子:
“他們又跑了?”
老管家正站在他的身後,手裡牽著另外的八條鏈子,並且開口對著鏈子末端的四隻雙頭魔犬低聲說了幾句莫江文都沒法聽懂的話。
在場的五隻獵犬低吠了幾聲。
老管家聽完後轉述道:
“沒錯,這次是我們離他們最近的時候了。
“魔犬們他們說那幾分人隻在這裡停留了幾分鐘,而且他們能聞到這群家夥根本沒有進入過我們所在的空間,而是以其他形態接近於這裡的……
“主人?”
心不在焉的莫江文回過神來了:
“啊,我有在聽你說話。
“對了,要不你先自己去追查,我有些事情想要做。”
老管家看著他手上的狗鏈:
“要知道我們可是付了錢的,如果你現在就走的話就是純粹的浪費。
“浪費是可恥的。”
被莫江文牽著的魔犬一副無所謂的神情,畢竟就像是老管家說的……
他們付過錢了。
莫江文歎了口氣:
“但是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
老管家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還在想她是吧?”
魔鬼沒法在這件事上撒謊:
“沒錯,我想如果給你個機會,可能會回到過去阻止我了解她。
“但是在你將陳雲的資料丟到我麵前的時候,在你跟教會一起安排了我和她的會麵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注定了,我肯定會不小心墜入愛河。
“已經晚了。”
老管家提醒道:
“你是魔鬼,根本不懂愛為何物。
“你們稱作愛的東西是短暫的歡愉,是本來沒有必要的背叛,是樂此不疲地相互傷害,是無窮無儘的謊言,是將自私地將對方一同拉入毀滅的深淵。”
莫江文回答:
“地獄的確改變了我,過去我也曾覺得自己和那些凡人們擁有截然不同的愛情觀。
“但是如果你睜開眼睛看看這處凡間的話,也會注意到他們現在的愛情觀其也沒有比我們在地獄裡玩的那些好到哪裡去,不過是程度不同罷了。
“而且以前的我也沒有遇見她。”
老管家問道:
“那就出手啊。
“現在你就用自己最擅長的那套東西——謊言,暴力,詭計,毒藥,或者是魔法,全都可以達成你的目的,伱根本沒有必要在這浪費自己的時間,你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像是什麼嗎?
“你就像是七百年前那些因為講著通奸故事的騎士陷入幻想的少女。
“相同之處是你們根本都把故事當做了現實。”
莫江文承認道:
“我知道自己的確是在犯錯,沒錯我該想要將她拖入深淵,趁著夜色用麻袋將她套起來,連夜帶回我在地獄裡的歡愉宮殿,但我做不到。”
魔鬼的臉上流露出了羞愧:
“但我就是做不到,如果我儘職的話就該殺了她,但這個想法根本不可能在我腦中出現,我的確在變得軟弱和愚蠢,但是這種感覺也很美妙,你知道我是歡愉之道的追隨者。
“而這種沉溺愛河的感覺是我有生以來遇到最無可抵擋的體驗,甚至就連極樂王子的仙霧都沒法與其比擬,當然,這也有仙霧對我們的影響隨時都能被解除的原因,而且它遠比愛情危險。”
老管家對此不是特彆地讚同:
“真的嗎,在我看來現在的你跟那些沉迷仙霧的墮落者沒有區彆,可能還要更糟糕點,你應該還沒有忘記極樂王子是如何上位的吧?”
莫江文回答道:
“我當然記得,他殺死了歡愉女王。
“但這不正說明愛才是值得追求的極樂體驗嗎幾,就連歡愉女王也願意為此而死,沉溺於極樂王子那似真似幻的美夢裡。”
老管家問道:
“所以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想死?”
莫江文反駁道:
“她可不是極樂王子,而且幾乎可以說是他的對立麵了。
“你知道她曾經經曆過什麼嗎?
“她曾經有位年幼的妹妹意外地死去,而且她的弟弟馬恩也曾有段時間患上了精神疾病,那段時間內她得自己撐起整個已經支離破碎的所謂‘家庭’。
“沒錯,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都是些陳詞濫調,誰沒有些困難呢,這個世界裡還有許多真的陷入苦難的人,其中還有不少是我們的手筆,我也曾這麼想過……
“直到我看見了她。
“那時的我才意識到這幾句短短的話意味著什麼,如果你同樣具備可以直視靈魂的天賦的話,可能也會深深地愛上她,不過還好你沒有,否則我就得殺死你了。”
老管家說道:
“很高興我沒有,但即使我具備這種天賦也不可能愛上她。”
莫江文笑著搖了搖頭:
“在沒看到的時候,你的確會這麼說。”
老管家深知和自己的主人爭論這種事情沒有任何的意義,現在的他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但你知道這個想法是異想天開。”老管家決定從其它的方向開始勸說,“如果她是個普通的凡人女子,我甚至都不會試著提出異議,但問題在於她不是。
“她是神祇的信徒,也是馬恩的姐姐,雖說要是運氣好的話也許我們和他不會有任何的糾葛,但事實並非如此,舒韻和我約了會麵,而且很可能要提到馬恩。
“而你對陳雲不合時宜的看法會把我們拖入麻煩中,而且似乎還不止如此,對吧?”
說完這句話的老管家神色平靜地看著他主人。
莫江文承認道:
“是的,她身上的麻煩不止如此。
“但這不就是迷人的地方嗎,當我們共同跨越了困難的時候,也就將迎來極致的歡愉——即凡人口中的所謂幸福。”
老管家實話實說道:
“這個想法有些不切實際,而你和我都清楚正確的做法是什麼,假如你真的要冒險將她引入你稱作愛河的遊戲,那麼隻有讓她墮落一個選擇。”
莫江文直視著老管家說道:
“那我寧願遠離他。”
這句話在老管家的耳中是如此的刺耳。
他甚至不想承認站在自己麵前的是昔日那位專業冷血的魔鬼,如果他真的能確定這點就可以嘗試掙脫自己身上的束縛了,但遺憾的是他太熟悉莫江文。
他為奴的生涯中曾經嘗試過十七次逃跑,還四次刺殺過自己的主人,這些行為並沒有惹怒莫江文,也沒有對他有任何的幫助,隻是暴露了他故意隱藏下去的才能。
其實他也很難說清楚自己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還是在對生命和自由的渴望下壓榨出來得,但是這些刺殺的結果隻是讓莫江文都提拔了他的位置,漸漸地他也成了魔鬼最得力的助手。
而他自此也不需要擔心自己的靈魂被隨意地消耗掉了,也慢慢地不再去想爭取自由了,畢竟在走到這裡以後他的生命已經安全了。
人們常說最了解你的是敵人,他對此不置可否,但他本身曾經的確是莫江文的敵人,現在也勉強可以算是他最親近的人,而這雙重身份給予了他對莫江文全麵的了解。
即使莫江文性格大變,他依然可以認出來。
他的主人隻是瘋了而已。
而也正是因為對莫江文有足夠的了解,所以他其實也明白自己是沒有可能阻止他的,如果自己的身上沒有這該死的契約還有可能喚醒他,但現在自己隻是個奴隸而已。
當然,他也想過趁機殺死自己的主人。
現在的莫江文就沉溺在名為愛的致幻毒藥中,根本沒有辦法做出理性的判斷,現在的他應該是自己見過最脆弱的時候,但是他最後還是下不來決心。
倒不是說他們間的情誼比自由重要,隻是老管家覺得自己自己沒法成功。
現在的他已安逸多年,不再具備年輕時的勇氣和專注。
所以他隻能儘可能地指出安全的前進方向——對他的主人和自己都是。
“不,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老管家說道,“你不想要讓她成為你的同類,即使是最善良的人墮入地獄也沒有辦法保持純真,跟他們待在一起不用多久會徹底地改變她,環境是會決定性格的。”
這點在地獄裡特彆明顯,沒有幾個人能在地獄中承受得住腐化。
這種腐化沒有任何影響心靈的力量參與。
但當愉悅和享受唾手可得的時候,誰還會為甜美的食物辛苦,當殺戮的行為還能得到尊重時候,又有誰不會將其當做解決問題的最後手段呢?
老管家接著說道:
“而且找個地方將她像是籠中鳥般保護起來也不行。”
莫江文回答道:
“我也想過這個辦單,但這麼做隻是在告訴其他人我有個弱點。”
老管家說道:
“你不想要讓她墮落成魔鬼,但也沒法和她在凡間相處,那麼我有個可能有些不好接受的想法——也許你可以引誘她墮落成惡魔。”
惡心和反胃。
這就是莫江文在聽到惡魔這兩個字時本能的反應,而且他條件反射的想法也是絕對不能接受,這幾乎就是要讓他親手給自己的愛人毀容。
但僅僅過了幾秒,他就意識到這個糟糕的想法其實才是最合理的。
如果引誘她墮落成惡魔了的話,她就將跟崇尚歡愉之道的魔鬼們劃清界限,雖然在歡愉體驗上地位崇高的惡魔也遠比人類要開放,但卻遠不及魔鬼們的所作所為。
任何自以為有道德的人類都會唾棄歡愉之道。
而且陳雲這樣道德真正高尚的人,在變成惡魔以後也依然能保留生前的多數觀念,要知道其實地獄中還有一派提倡不作惡的惡魔群體,墮落成惡魔其實不會破壞掉現在陳雲身上的美麗之處。
而且那也算是種彆樣的美,莫江文還聽說歡愉之道中有種極端的新玩法就是和惡魔結合,過去的他覺得隻是對自己底線的挑戰,但他想象了陳雲墮落成惡魔的模樣……
出乎預料的是,他覺得自己依然會如現在這樣狂熱地愛著她。
“天才的主意。”莫江文說道,“你提供了種魔鬼外的視角,我怎麼都不可能想到引誘陳雲墮落成惡魔的絕妙想法。
“雖然乍聽上去有些瘋狂,但我仔細想想後發現這完全可行,甚至可能是最合理的辦法”
老管家聳了聳肩:
“惡魔對你們的仇恨我是可以很好理解的,但你們對惡魔的厭惡真的沒有道理。”
莫江文說道:
“不需要理由。
“但是想要引誘為聖徒墜入地獄本身也很困難。”
老管家微微地抬眉道:
“其實也未必。”
莫江文好奇地看著他。
他說道:
“舒韻回來找我了。
“她告訴我影子親自去找了她,而且基本可以確定他已經安排了人手在來阻止她,按照她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得來的情報看的話,他估計就是影子選中的人。
“你知道我不是很喜歡她說話的語氣,但是聽她說話也可以窺見這件事的些許脈絡,她其實根本沒有將我們放在眼裡,我和你就像是兩顆她手中的棋子,而和她對壘的就是影子。
“她的心中有著對你這件事失敗的擔憂,所以按照契約緊急追加了酬勞,但是她的身上沒有對於這自己安全的擔憂,在提到影子出現在麵前的時候她還很輕蔑。”
莫江文說道:
“對5階能力者不屑,我也想要有這個機會。”
老管家說道:
“他們運氣好而已,而且那可能也隻是為了自己的無力和狼狽。
“但總之在我看來他們相互間應該是沒有奈何對方的,隻要卷入聯邦內就身不由己了,所以馬恩和我們就是他們兩個手上的棋子,對他們來說我們是見不得光的。”
莫江文說道:
“對我們來說凡人的苟且也不重要,我們隻是和他們簽訂了契約。
“在這以外的對你我都沒有意義。”
老管家說道:
“對我們的對手有意義,舒韻也不擔心馬恩對她做什麼。
“畢竟如果他真的對聯邦政客動了手,就違背了契約。”
莫江文說道:
“但凡他有點腦子都不會這麼做,那樣就相當於放棄聯邦親手送上來的盾牌。”
老管家說道:
“沒錯,所以這件事就變成了賽跑,我們的優勢在於還處於暗處,畢竟你也知道聯邦對那些能力者們上了什麼樣的枷鎖,影子沒法像舒韻那樣確定馬恩的對手就是我們。
“而馬恩的優勢在於他是位前聯邦成員,隻要他想肯定能比我們先找到這些情報。
“乾掉他不值得,我們也都沒必要為了聯邦去冒險。
“所以我們最好的做法是拖住他。”
莫江文期待地看著他:
“你有什麼想法嗎?”
老管家說道:
“是的,我手上有些可以同時滿足我們兩個目的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