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班，蘇來娣便沒往這邊來了，直接回了租住的房子，小樹也一樣，放學後便回家去了。
糧食困難的年代，也沒有搬家入火這樣的儀式。
母子倆就這樣在這裡安安靜靜的生活了下來。
一般到了公休日，蘇昭昭會把蘇來娣母子倆叫過來，煮一頓好吃的給他們補補身體。
市場上很難買到肉，顧衡總能想到辦法，隔段時間就往家裡提一些野貨回來，讓家裡人補充一下肉類。
所以，哪怕糧食困難成這個樣子，蘇昭昭娘仨都沒掉幾兩肉。
入冬後，天氣很快便冷了下來，缺糧的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老百姓的日子更難過了。
唯一好一點兒的便是不像夏天旱得那麼嚴重了。
海城這邊說起來算好了，雖然也受了乾旱的影響，控製了用水，但是好歹沒有影響到居民吃水，旱的嚴重的地區，夏季的時候吃水都困難，報紙上登了好幾次。
辦公室裡的人每次看完報紙都要聊好一會兒。
謝科長指著報紙上登的內容道：“看看上麵寫的，某一地區的村民開壇求雨被抓，說是宣傳封建迷信。”
蘇昭昭也看了，滿篇都是斥責的話。
老百姓要不是被逼得沒辦法，誰敢頂風作案呢。
“眼看著就快過年了，這救濟糧還發得下來不？我老家那邊的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
楊遠征愁眉苦臉，他老家的爹娘要不是靠他每月省點兒糧食寄回去，怕是都要餓死了。
謝科長道：“應該快了吧，總得先往最困難的地方調糧。”
“隻要有消息就好，就怕一直沒信兒，不管多少，好歹不讓人餓死吧。”
隻要談到乾旱、缺糧的話題，氣氛總是沉悶的。
蘇昭昭跟著劉主任去分社開會，各個供銷社對於物資爭搶得也很厲害，再也沒有之前和和氣氣的分配，一個個的像吵架一般。
任社長氣得拍了好幾次桌子。
蘇昭昭不發表任何意見，坐在後麵乖得像個學生。
還有力氣吵架，看來不太餓啊。
“昭昭。”
聽到聲音，蘇昭昭回過頭，一見到來人，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了啊？”
範文霞還有心情開玩笑，“我以前太壯，現在瘦了是不是好看很多？”
蘇昭昭皺眉：“瘦成骷髏架子好看個屁！”
她也有大半年沒見範文霞了，和上次比，她起碼瘦了三十斤！
按道理來說不應該的，她是成年人，一個月有二十一斤糧食，又在研究所上班，不會困難成這個樣子，聽說她家庭條件並不差，父母也都有工作，家裡對她應該不會造成多大的拖累才是。
蘇昭昭哪裡知道，範文霞瘦成這樣，是因為她把糧食往農場送的原因。
白老師知道她的心思，已經不再見她了，她見不到人，便每月往農場寄糧，自己的糧食一半都寄了過去，她一個成年人，那點兒糧食哪裡夠吃。
上個月她寄到農場的包裹被退了回來，白老師應該猜到是她寄了的，沒有再接收，要不然她會更瘦。
她都寫了彆的地址，沒想到還是被白老師給看出來了。
範文霞拉著她坐下，“你最近怎麼樣？”
“我挺好。倒是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彆拿減肥那一套來敷衍我，鬼才信呢！”
範文霞笑笑，“我也挺好，前段時間有點兒困難，這陣子已經好了，我真的覺得自己瘦了挺好的，大家都說我好看了不少，還要給我介紹相親對象呢。”
說到相親對象時，她嘴角有些苦澀。
“昭昭，你……算了。”她話說到一半又咽了進去。
蘇昭昭：“……”
說話說一半什麼的，也太吊人胃口了吧！
人家不想說，蘇昭昭也沒繼續問，兩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
臨走的時候，範文霞才再次開口，“昭昭，你一向比我們懂得多，我想問你，如果有一個人，你很崇拜他，想幫助他，他卻躲著你，……在世俗的眼中，你們還有著很大的差距，如果想要有進一步的關係，也許會經曆九九八十一難，等一等也許會有機會，不等也許一點機會都沒有，你……你會怎麼做？”
蘇昭昭：……你乾脆把名字告訴我得了。
“文霞，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他對你和你對他是一樣的嗎？”
範文霞緩慢的搖了搖頭。
蘇昭昭道：“那麼我想你自己的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範文霞點了點頭，歎了口氣，“是啊，我想要彆人給我答案的時候，在自己的心裡其實已經有答案了。”
蘇昭昭真不知道範文霞是何時對白老師起了心思，她承認白老師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有文化，還出國留過學，身上帶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
但是這個男人他現在身陷困境，並且這個困境還會持續很長的一段時間。
這就是一個深淵，進去了就很難爬出來的那種。
說句不好聽的話，長時間的身心折磨，蘇昭昭都不知道白老師能不能挨過去。
蘇昭昭不想評價範文霞對白老師到底是哪一種感情，她隻是覺得，沒有必要為了一段感情，還是一段單相思的感情，而讓自己遭受磨難。
彆的人，躲還來不及呢。
希望範文霞腦子能清醒點兒吧。
哎，一段沒有開始的感情，竟然能把性格開朗的範文霞弄得這麼的多愁善感，這是蘇昭昭如何也想不到的。
範文霞道：“是我想多了，其實我也沒那麼偉大，如果一直讓我等我可能也等不下去，我知道自己懦弱，卻想在你這裡得到支持，……昭昭，今天的話就當我沒說，你聽過就忘吧。”
蘇昭昭點頭，“你能這麼想最好，人活這一輩子，最主要是自己要開心，自己好了，才是真的好，彆再把自己餓成骷髏了，臉上有點肉才更好看。”
範文霞笑了笑，點頭，“我先走了，也許下次見，該我給你發喜糖了。”
蘇昭昭：“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