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竅的周建國婚事將近,兩家人很快就見麵詳談了婚事。
這邊婚事一談妥,周建國便向部隊提交了結婚申請。
“等結婚申請一下來,兩人就先把證領了,領了證,立馬就能申請房子,到時候再在大食堂辦婚禮!”
王春花還真買了兩斤糖給蘇昭昭送過來,順便和她說了這個好消息。
“恭喜恭喜,你得償所願了。”
王春花人逢喜事精神爽,整個人容光煥發!
“我這也算是完成一件大事了。”
周建國的結婚申請下來得很快,他的上級領導既是他的領導,也是他的叔伯,申請一交上去,那是一路開綠燈,很快就給批複了。
兩個年輕人去領了結婚證,又交了申請住房的申請表,就等著辦婚禮了。
誰知道婚禮還沒開始辦呢,今年的糧食供給就開始降低標準了。
從去年下半年至今,老天爺就沒下過一滴雨下來。
春雨貴如油,入春後一滴雨都不下。
哪裡來的收成?
這就造成了大範圍的春荒。
再加上去年的一些問題,全國各地缺糧嚴重。
“我家小子今年十三歲,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時候,一個月就給八斤糧食,還不夠他吃半月的,剩下半個月,張著嘴喝西北風吧。”
供銷社會議室裡麵大家都在談論糧食供給降低的問題。
“我還不是一樣,我家孩子還小一個月才六斤。”小唐愁眉苦臉,她這又懷上了,按這個標準,這孩子生下來也是餓肚子的命。
家裡就算存了點兒餘糧,怕是也管不了多久。
希望快點下雨,秋收能把產量拉上來吧。
“咱們成人也低啊,一個月才二十一斤糧食,要全是細糧就不說了,細糧飽肚子,可現在這個情況,有兩、三斤是細糧就不錯了。”
有人問蘇昭昭和劉桂蘭,“你們是軍屬,部隊裡有軍墾農場,能自給自足,供給應該沒降低吧?”
蘇昭昭歎氣,“我現在糧食關係不是轉咱們單位了嘛,早就不拿部隊的供給了,現在到處都缺糧,部隊也避免不了。”
顧衡的供應的確也降低了,但是降得不多,就像同事說的那樣,部隊有軍墾農場,有建設兵團,缺糧沒地方這麼嚴重。
顧念顧想他們的供給一個月按標準也隻有八斤糧食了,但部隊另外補助了,這補助沒發到家裡,發到學校裡了,中午在學校吃飯能吃飽。
說起來,就他們這些在單位上班的軍屬因為糧食關係轉地方了的原因,供給最低。
劉桂蘭也跟著歎氣,不該說的不說。
劉主任敲了敲桌子,“一個個的乾啥呢?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你們覺得你們難,外麵比你們難的更多!咱們好歹還有供應糧吃,鄉下的老百姓咋辦?”
“主任,要不想想辦法看看哪裡能買糧……”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劉主任給打斷了,“哪裡能買?你去買,剛好咱們糧站供應不夠呢。”
“……”
這個時候,有糧食的也舍不得放出來啊。
從會議室出來,也差不多到下班時間了,劉桂蘭回裁縫鋪提了包和蘇昭昭一起走。
她挽著蘇昭昭的手,小聲道:“幸好去年咱們換了糧,我家孩子多,沒糧,日子不知道難過成啥樣。”
哪怕有男人的供應補貼,也補貼不過來啊。
蘇昭昭也道:“不管怎麼說還是得先節約著。”
日子還長著呢。
這話,蘇昭昭沒說,估計誰也沒想到這一困難,就困難了三年吧。
蘇昭昭路過周家門口,周家院門打開,王春花在裡麵揮鋤頭。
她走了進去,“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請了半天假。”見她進來,王春花把手裡的鋤頭放一邊,給她拿凳子。
“彆忙了,我站一會兒就走。”蘇昭昭道。
王春花擦了擦頭上的汗,“下午我那親家去單位找我,和我商量建國和小朱辦婚禮的事兒,說現在糧食困難,酒席就不辦了,到時候聚一聚熱鬨一下散個喜糖就行了。”
蘇昭昭點頭,“這樣也好,我聽單位裡的人說,最近好些年輕人結婚都不打算辦酒席了。”
肚子都吃不飽了,哪裡來的糧食來辦酒席啊。
一場酒席下來,怕是要吃完一大家子人兩個月的口糧。
以前還能去鄉下換糧食,現在鄉下的日子比城鎮人還難過,哪裡來的糧食換給你?
王春花本來也在為酒席的事兒煩心的,畢竟之前都和親家那邊談好了,酒席辦在大食堂,但是減供應的事兒一出來,這事兒就有些難辦了,哪怕她家有一堆的糧食,她也不好搞得太高調。
你有,他無,容易惹人嫉妒。
“我這親家人真不錯,估計是怕我不好提,自己過來和我說了。 ”
王春花拿起鋤頭繼續鋤地。
蘇昭昭這才發現她把菜地裡的菜拔了不少,以前院子兩邊都種著菜,現在就留了一小塊地裡還有菜,其他的都空了出來。
“你打算種什麼?”
“紅薯,地裡旱,又不下雨,種紅薯最好,這玩意兒產量高,自己能吃,還能送點給親戚。”
說完後問蘇昭昭:“你家種不種?”
蘇昭昭點頭:“種。”
“那不彆忙活種子的事兒了,你家也用不了多少,到時候我給你。”
“行,那我等著啊。”
蘇昭昭回去後,便站在院子裡規劃,菜地她不打算動,紅薯要種,菜地也要留。
糧食都少了,蔬菜供應也避免不了。
靠牆的位置栽著月季等綠植,這個季節綠葉已經冒了出來,因為雨水不足的緣故,長得不是很茂盛,估計今年的花開得不會怎麼樣。
幸好當初是靠牆栽的,要不然就太占地方了。
這些綠植蘇昭昭當然也不打算拔,便打算把院子裡沒有鋪青磚的地方都留出來種紅薯。
顧衡回來,蘇昭昭便打發他去鋤地。
顧衡沒二話,脫了製服拿起鋤頭在院子裡乾活。
家屬區種紅薯的人不少,家裡有院子的,把院子裡的地儘最大化的開挖了出來,有的人還在路邊開荒,把路邊的雜草扯了,也儘量都種上了紅薯。
破了的泥瓦罐,爛了底的木桶,家裡用不著的筐子等,往牆角一擺,裡麵填上土,也能種紅薯。
為了多種一點糧食,大家把能利用的都利用上了。
很快,周建國和朱春燕婚禮這天到了。
“春燕,你好了沒?迎親的人要到了。”朱春梅進屋催她妹。
“好了好了。”
朱春燕沒穿紅色的嫁衣,反而穿了一身綠軍裝,胸口彆著紅花,辮子上帶著紅色的絲帶。
朱春梅上下打量她,眼中帶著豔羨,剛開始知道她不穿紅衣服,要穿綠軍裝出嫁的時候她還不是很讚成。
畢竟哪兒有新娘子不穿紅一說的。
現在這麼一看吧,這綠軍裝穿身上,還真的挺好看,比紅嫁衣還好看。
“這衣服是建國給你找的?”
朱春燕對著鏡子點頭,笑得甜蜜蜜的,“我說我想穿著軍裝結婚,他就給我找了。”
“建國這人真不錯,聽媽說,前幾天還扛了一袋糧食來。”
“是我婆婆讓他扛過來的。”
朱春梅笑她,“還沒給改口費呢,你這麼快就改口了啊?”
朱春燕不怕她笑,笑就笑唄。
正說著,外麵喊接親的人來了。
接著便是驚訝聲,熱鬨得不得了。
朱春燕趴在窗戶上往外看,什麼也看不到。
“你注意點,趕緊坐好,我出去看看。”
不等她出去,她兒子跑進來了,咋咋呼呼的道:“小姨夫來了!小姨夫開了吉普車!好威風啊!小姨,我要坐吉普!”
姐妹倆都驚了,開了吉普車?
“他之前說要騎自行車來的……”
“也有自行車!有八輛自行車。”小孩兩隻手都比了個八的數字,又蹦又跳,“我數了的,還紮了大紅花!他們都穿著軍裝呢!”
朱春梅笑著看了一眼自己妹妹,“咱這妹夫,真用心。”
朱春燕紅了臉。
最滿意的是朱家父母,這次婚禮因為缺糧的問題,連酒席都省了,院子裡有人說風涼話,特彆是雷明那個媽,經常當著大家的麵說當初雷明結婚辦的酒席怎麼樣怎麼樣,聽得兩口子特彆不是滋味。
但他們也不能因為麵子,就打腫臉充胖子,讓親家破費。
這下好了,閨女結婚吉普車迎親,看誰還敢說他們閨女沒排麵!
周建國被簇擁著進了屋,站在朱家父母的麵前,“爸,媽,我來接春燕。”
“哎哎哎!”
“好好好!”
有人打趣:“這兩口子高興得著不著北了。”
當朱春燕穿著一身軍裝從屋裡出來時,親戚鄰居都愣了一下。
“喲!春燕還穿軍裝結婚啊!”
“這麼一穿,我差點沒認出來。”
“真好看!真精神!”
“我以後結婚,我也這麼穿。”
“那你也找個當兵的。”
“我自己扯綠布做。”
“那個和你春燕姐穿的這個可不一樣,布都不一樣,軍裝的可都是好布料……”
在眾人嬉鬨聲中,朱春燕和周建國拜彆了父母,出了家門。
雷明站在自家門口,笑看著這一幕,跟著眾人一起拍起了手掌。
“春燕這個對象找得不錯,咱們這一片兒,她怕是第一個坐著吉普車出嫁的姑娘了。”
不說吉普車,迎親騎八輛自行車的都少之又少。
雷明媽撇了撇嘴,“人家嫁的婆家是團政委,前幾天還扛了一袋糧食送給朱家呢,他們家可算是沾著閨女的光了。”
再看看自己兒子,結婚這麼久,就沒見他老丈人家往家裡送過啥東西。
自己那麼有本事,也好意思看著自己親家日子難過。
咋就不知道跟人家朱家的親家學學?
雷明低頭瞅了他媽一眼,當沒聽到。
他媽這攀比心也太重了。
朱春燕上了吉普車,她摸著座椅小聲的問周建國,“哪兒來的車?”
周建國也小聲的說:“跟部隊借的。”
“部隊的車還能借啊?”
“我借不到,我爸可以,咱們自己出油費。”
朱春燕笑著點頭。
周建國和朱春燕分的房子非常巧,就是嚴光他們當初住的房子。
他們走後,這房子一直留著沒分出去,這房子打理得好,後勤本來是想留給團乾部的,周建國一申請,後勤看在周政委的麵子上,便把這房子給了他們,算是被小兩口撿了個便宜。
隻不過因為級彆不夠的原因,小兩口隻能住一半,另一半要留著給下一個申請的人。
車子直接把兩人送到新房這邊來了,這邊寬敞,地上都鋪著青磚,不像周家院子,地上都種著紅薯,隻留了一條過道。
周政委王春花也在這邊,樂嗬嗬的看著兒子把兒媳婦帶了進來。
“爸、媽。”周建國穿著軍裝,胸口戴著大紅花,這一整天,臉上的笑就沒落下來過。
朱春燕紅著臉跟著喊:“爸,媽。”
“哎哎!”王春花聽到兒媳婦叫媽,樂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答應。
周政委好歹含蓄一點兒,應了一聲後道:“好好過日子。”
王春花趕緊給兒媳婦塞了改口費。
接下來就沒老人什麼事了,讓他們年輕人自己熱鬨熱鬨。
年輕人們簇擁著一對新人玩遊戲,用紅繩子下麵吊可糖,讓兩人去咬。
院子裡的桌上擺著糖果和瓜子花生,酒席沒有,這些倒是不能少的。
蘇昭昭看了一會兒熱鬨,嘴裡塞了一顆糖,便和顧衡先回去了。
顧想顧念他們還想看熱鬨,便沒管他們,兩口子並排著肩往家走。
不知不覺,兩人的手就牽在了一起。
幸好路上這會兒也沒見著其他人,閒人都去看熱鬨吃喜糖去了。
蘇昭昭用舌頭頂了頂嘴裡的糖,和顧衡閒聊,“沒有酒席,嫂子他們也不收禮金,吃點喜糖熱鬨一下,其實這樣也挺好,值得宣傳學習。”
她多倒黴啊 ,上輩子送出去的禮一分錢都沒收回來過。
顧衡點了點頭,拉著她的手,目視前方,讓蘇昭昭有種隻要一看到人立馬放開她的手的錯覺。
他突然問道:“想不想也要一套軍裝?”